北風打着呼哨兒吹來,帶來片片小小的雪花,當狂風漸住時,大唐帝京長安迎來了今冬最大的一場雪,大片的雪花瑟瑟連掉了三日,直將昔日的黃金之城變成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只是在如此的漫天大雪中,城中往東西兩市的街道上依然熙熙攘攘,去的人多是面帶歡顏,而自兩市回來的也多不空手,眼看年關將近,縱然是如此風雪,那些極欲置辦年貨的長安市民也顧不得了。
相較於兩市中其它店鋪的熱鬧,西市這家專賣丹鼎器物的門店中就多了幾分冷清,除了三個客人外,竟是再不見其他人。
“說了讓你別亂碰東西,小心,這個有毒!”,搶上一步打開李騰蛟的手,唐離板着臉說道。
此時的李騰蛟早去了那身道裝,嚴寒的冬日,她依舊倔強的穿着細壓金線、飾以銀曼花鈿的七折灑金裙,所幸裙外有一件火狐皮大氅堪爲驅寒,薄施一層大食胭脂的臉上,眉心間的花子、面頰上的腮黃樣樣不少,更兼是國手調理,爲她那原本就清純的臉上更添了數分豔麗的風情,若非頭上梳着代表未嫁之身的三丫髻,此時的她看來恰似那個富貴人家的少夫人,美麗而靈動。
“不碰就不碰,好希奇麼!”,鼻中那聲輕“哼”拖着長長的顫音,李騰蛟口中嘟囔道,只是下一刻,她又被身側不遠處那一不斷閃着光的古怪石頭吸引。隨即跑着去看,一任頭上地三丫髻悠悠盪盪,晃個不停。
知道她就是個孩子心性,若想讓她安靜的呆上一會兒簡直就是不可能,唐離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說來還多虧了李騰蛟居中說話,前些日子退回那些小廝丫鬟後,李林甫夫婦居然都沒說什麼。而且訂親之事也不聞再提起。
相府雖然沒了什麼動靜,但這小丫頭本人卻幾乎是天天往他那小院兒跑。初時唐離還存着戒備的心思,但時間久了卻現李騰蛟來找他,爲的就是找人陪他四處玩兒,這與小孩兒找玩伴兒的心思毫無區別。
趕是不能趕的,唐離心下感激她前些日子她爲自己說情地好意,又見她是這樣一副小孩兒心性,遂也將不能與李林甫家人接觸太近的想法暫時放到一邊。任她自由來去,心下只盼着她那日膩煩或是開了心竅兒後,自然再不會如此。
見她抱着個石頭,頭好奇地左一扭、右一扭看個不停,淡淡一笑的唐離也懶的再理會她,側身對身邊那個面相猙獰的野道士開言道:“貞華道長,你看這家售賣的貨物,可使得嗎?”。
將手中那塊黃色物事撇下。這面上有一道長長疤痕的野道無奈一嘆道:“若是普通的幻術,這些也儘夠了,只是若要達到你所言說地效果,純度卻都是不夠!”。
“噢!那咱們再去看看下一家”。這些材料對於唐離的計劃而言,實在太過於重要,是以那貞華道士剛一說完。他隨即跟上接道,同時不忘招呼那李騰蛟一句。
“不用去了”,野道微一搖頭道:“若要如你所願,那需耗費的材料非極品不能,此類物事于丹師而言,已是天才地寶,豈能在市上隨意貨賣?縱然有那麼一點兒,離咱們所需也差的太遠,濟不了甚事兒。”
“噢!買都買不到嘛!”,聽到這話。心下大急的唐離隨手揉起了鼻子。
“再揉鼻子都掉了!”。湊上前來的李騰蛟扳下唐離的手,咯咯笑道:“不就是些亂石頭嗎?有我們爲難的!我找爹爹幫你弄去”。
聞言貞華道士嘿嘿一笑道:“你這小丫頭好大地口氣!”。說了這一句,他才又轉向唐離道:“用量太大,似這樣零敲碎打的也不是個辦法,現在就看你能不能從宮裡想想辦法了。”
“這些日子還把人忙糊塗了,竟把這茬兒給忘了!宮裡既能演‘魚龍蔓延’,自然是不缺這些東西的”,見滿臉不服氣的李騰蛟搶着要說話,唐離隨手堵住她的嘴,面上愁容盡去的笑言道:“這事兒就交給都陽侯爺去急吧!”。
話剛說完,就覺手中一痛,唐離急抽回手來,吸氣色變道:“你這丫頭,多大地人了,怎麼還咬人?”。
“誰讓你堵我的嘴”,閃身開去的李騰蛟咯咯一笑,隨即見唐離面色都變了,才又忙忙湊上身來,收了笑聲道:“我是輕輕咬的!”。
叫了兩聲,見唐離面色並無好轉,李騰蛟面色一緊,更湊前一步道:“我真是輕輕咬的,還疼嗎?我幫你吹吹!”,說完,也不顧這是大庭廣衆之下,旁邊還有個道人在,已自扳過唐離的手,鼓起鰓輕輕吹氣連聲。
沒想到她會如此,李騰蛟扳手的動作又太快,直到手上一陣酥麻傳來,唐離才醒過神來,尷尬的看了貞華道士一眼,刷的抽回手來道:“走,上車回去!”,他剛自走了一步,身後那道士的嘿嘿笑聲清晰響起。
…………
“上元節!不行,時間太緊!”,都陽侯府,嚴寒地冬日天氣裡卻是滿頭大汗地唐離聽楊琦說出這個日期,第一反應就是立即搖頭,開玩笑,現在距離上元節不過二十天功夫,如此短短的時間,對於他地計劃而言,實在是不夠用。
“我知道時間緊,這事少不得阿離你多費心思了!”,近來精氣神兒一直委靡不震的都陽候沙啞着聲音道:“上元節前後三日金吾不禁,這時節請皇上出宮更容易安排些!再則,我那妹妹處,現在也實拖不得了”。說到這裡,楊琦又是一聲長嘆,看來他這些日子也着實是不好過。
事已至此,唐離沉吟片刻後,才咬牙說道:“上元節就上元節,不過宮裡的幻術師及那些材料明日必須到府,還有,務必要探問清楚,去歲過上元之夜時,貴妃娘娘與陛下之間有什麼最難以忘懷之事?”。
“芋釗,你出來”,隨口喚了一聲,就見花廳門外走進個年近四旬、長身俊面的中年,待他走近二人身邊,楊琦扭頭向唐離紹介道:“這是我本家遠親族弟楊芋釗,近日剛從劍南道來京,他辦事靈動的緊,又最善計數,阿離,時間緊迫,那些瑣碎雜事,你儘可都交他去辦就是。至於你方纔所說,最遲明日內,我必給你辦妥。”
時間緊迫,唐離也無心寒暄,對着國子臉的楊芋釗微一點頭後,見楊琦再無別事,他便轉身出了花廳而去。
隨後的日子更是一日緊似一日,其間翟琰等人的邀約都被悉數推掉,唐離將所有的精神都投入了眼前這場策劃之中,甚至連除夕夜長安城內連片的爆竹聲也沒能讓他分神,陷入亢奮狀態的他,此時腦海中唯一剩下的就是一幅又一幅畫面,所幸這作爲助手的楊芋釗着實是個能辦事的好手兒,那些瑣碎事情一旦交給他,總能迅辦好,爲唐離節省了許多時間。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當長安城的喧鬧又達到一個的**,當天邊那輪月牙兒又慢慢豐滿起來時,上元節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