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交代後事
可惜,老婆老是弄不清“十六段”的木棺和“十二段”的到底哪個更大一些?
“將來,你就弄個‘十六段’的。這樣,到時候我們合葬(我們這裡的風俗,一般夫妻是要共處一墓穴的。當然,夫妻兩人基本不太可能同時過世,所以通常都是在後一人過世的時候,將前一人的墓穴再次挖開,然後將另一人的木棺埋入其中。也有事後再將夫妻二人的墓穴合併於一處的。反正,正常情況下,最終夫妻二人都會合葬於一處。)的時候才能相稱。”我有些戲謔的說道。
“你只要個‘十二段’,我怎麼能要個‘十六段’的呢?女人可不能壓男人一頭。”
我一聽就知道,老婆還是隻從數字判斷木棺的大小,於是有些無奈地故意責備道:“都跟你說了好多遍了,你怎麼還沒弄清呢?我再強調一下,‘十二段’的要比‘十六段’的大。不過,對於女人來說,這‘十六段’的也就相當不小了。”
這些天來,老婆一直遷就着我,因此聽後並未生氣,而是有些不解地接口道:“明明‘十六’比‘十二’大,咋‘十六段’的反而就小了呢?”不待我再次解釋一遍,老婆就繼續說道,“既然這‘十六段’的也相當不小,那麼估計價格也低不了。我看,將來我就不需要用那麼好的了。將就着,隨便弄個也就得了。”
我知道老婆一向節儉慣了,一聽說“十六段”的不小,就心疼起錢來。但事關到另一個世界生活質量的問題,我可不能由着她。畢竟,我可不想老婆到另一個世界受盡苦楚。想到這裡,我就面色一正地嚴肅道:“那怎麼行!你可不能隨便弄個薄皮應付。如果到時候,你不要個‘十六段’的話,那麼將來就別與我合葬到一起。”
老婆見我說得堅決,話鋒明顯就軟了下來。“好好好,全聽你的!‘十六段’就‘十六段’。我剛纔只不過是替兒子着想來着,畢竟到時候還得你兒子用錢。”
聽後,我立刻微笑着接口道:“咱們老夫老妻的,我又怎會不明白你的意思呢?只是,其它方面都可以將就,唯獨這‘壽具’是不能將就的……我也不是沒考慮過兒子經濟承受能力的問題。兒子雖然是拿死工資的,但想來承擔個‘十二段’的棺材費用,應該還是能夠承擔得起的。至於將來你那個‘十六段’,應該就更沒問題了。我估摸着,這‘十二段’也就三四千的價格吧。”
“你已經決定要了,就是再多的錢,那我們也得想辦法買啊!”老婆語氣堅定地說道。
聞言,我心中大爲感動。對於一向將錢看得很重、小氣得不能再小氣的老婆來說,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就完全能夠表明,在她的心目中,已經將我擺放到了一個相當高的位置。“唉,其實你考慮得也不錯。這幾個月來,兒子爲了替我治病已經花費得不少了。不久,爲我的事情(暗指自己的後事),他還要用不少的錢。這幾年,我雖然沒有正常出去打工,但由於兒子懂事(自工作之後,就從未花過父母的錢,包括買房子在內),所以手中多少還是有些積蓄的。到時候,你就從其中取出買‘壽具’的錢給兒子拿去,這樣也能減輕一些他的負擔。唉,去除這個費用之外,多到的,就算我給你防老的錢吧。”
老婆聽後,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神色黯然地點了點頭。
我能夠看得出來,此時老婆的心情並不好,倘若不是顧慮到我的感受,估計她早就淚流滿面了。“唉,這些年來可苦了你了。人家如同我這般搞建築的,早就富得流油了。可惜,你老公我沒用啊!別說承包工程了,連個打工的地兒有時候還得你幫着尋去。就算是打工吧,如果正常出去,那麼現如今,我們的家境都不至於如此貧寒。可是,我偏偏故作清高,做一陣停一陣。不管跟在誰後面打工,都沒個做得長的時候。現在想想,真是後悔啊!如果我能夠放下身段,那麼自兒子工作之後,你也能有個餘錢來享受享受生活……”我越說就越覺得自己對不住老婆,越說就越覺得眼睛溼潤,“唉,我這一輩子,最對不住的就是老婆你了!”
聽到我的唏噓感嘆,老婆的眼睛也已然紅了,只是強忍着沒讓眼淚流下來而已。“別說了,你別再說了!”老婆有些情緒失控地阻止一聲,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就接着說道,“你都說了,咱們是老夫老妻,難道我還不瞭解你嗎?如果你不是因爲覺得跟在不如自己的人後面幹活窩囊,那麼也就不會那麼怕外出打工了。要不是想着減輕點兒子的負擔,那麼我也不會老催着你出去了。都是我不好,如果今年不是我堅持讓你出去賺點錢,那麼說不定在家裡,就可以早些查出來了。如果早些查出來,那麼說不定你也就不用受這麼多苦了!都是我不好!……”
見老婆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我趕緊出言打斷她的話。“說這些幹什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都是命!我命中註定會有此一劫!(這個括號中的人稱暫時更改一下,我還是指的我,並不是指的父親。有關這一劫的問題,事後我老婆曾經提起過。她說,她曾特地請人幫父親擺了一卦。算命之人說,從卦象來看,我父親一生註定是‘有命沒錢,有錢沒命’。後來,父親後事處理完畢之後,曾將之告訴母親。母親聽後,大爲相信。因爲,今年父親出去打工的這個包工頭對父親十分信服,什麼都聽父親的安排,但也就是這一次,父親打工短短兩個月不到就被查出患了食道腫瘤。在母親看來,如果父親不出意外的話,那麼這一年將收入不菲!)這根本就不關你什麼事!即便是在家裡,不到那種程度,我也不會發覺有什麼不對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