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四道身影,隨烏雲遮掩明月,四周的景象從明亮步入幽暗。黑雲遮天蔽日,樹枝花葉抖成一團,一副風雨欲來之象。乞丐低頭嘆氣、神色低落,李解心知不妙,問道:“贏裳公主,你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李解的話一出,羿小風和慕容觴俱是一驚,這纔去注意乞丐的容貌,發覺對方雖是灰頭土臉,卻明眸皓齒、氣質嫺雅。
兩人正好奇李解與她的關係,只見贏裳公主眼圈發紅,開口道:“父親……已被皇兄投入監牢,李家全族或被判刑或被流放,除了駐紮在外的大哥李由和被派往此地的你之外,無一倖免。”
“怎麼會這樣?我離開咸陽不過半個月的時間,李家幡然覆滅,是何人陷害爹爹?”
“還能有誰?放眼朝堂,權勢勝過李家的,也只有趙高一人。”贏裳公主憂心如焚,嘆息道:“此事早有預謀,你和大哥被趙高調虎離山,我因得到消息逃了出來,纔有這條命來見你。不要再爲皇兄賣命了,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
李解並未回答贏裳公主的問題,仰天長嘆道:“皇命在身,我竟不能爲爹報仇雪恨,自古忠孝兩不能全,不想今日竟應驗在我的身上。”
贏裳公主知道李解性格耿直,不道出原委,很難勸他放下責任、瀟灑離開,“皇兄賜你的詔諭,是假的。這裡並無妖魔鬼怪,也沒有什麼妖術,這裡埋藏着起死回生的秘密。”
“什麼意思?”
其他三人又驚又奇,贏裳公主陷入對往日的回憶,解釋道:“小的時候,父皇曾命人研究長生不老藥,那個道士叫做徐福。他統率三百嶗山道士,久居咸陽宮。機緣巧合,我被他收爲徒弟,此事外人一概不知,天地之間只有我們兩人知曉。後來有一天,父皇命他前往仙山求藥,在臨近出發之前,他取了藥丸溶在水裡,讓我喝下。”
“那就是回魂丹?”
“沒錯,那顆藥丸就是回魂丹。”贏裳公主不受始皇寵愛,徐福無兒無女,兩人地位雖天差地別,反倒似親人一般。贏裳公主忍不住心中的悲痛,
眼神黯淡,“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駕船駛向仙山,不想一去不復返,再無音信。”
“既然他已經煉製出了回魂丹,爲何還要去採藥?”慕容觴心生不解,羿小風神色得意,解釋道:“你傻啊,回魂丹要是被皇帝知道了,肯定要殺了他掩埋秘密。你忘了我們去過的驪山,那裡的奴隸的命運?”
贏裳公主點頭附和道:“這位道長說的對。”
李解道:“回魂丹爲何會在此地出現,難不成是徐福將回魂丹悄悄沉於此地?”
“不是的。徐福煉製回魂丹所用的水,就是從這裡取的,這裡是回魂丹的源頭而不是終點。”
李解再問道:“陛下命我清理中山國的餘孽,並且銷燬此地的山泉,這又是爲何?”
“這應該不是皇兄的命令,趙高權傾朝野矇蔽聖上,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他早有剷除李家的想法,在今日化爲實際行動。若你聽從命令毀去山泉,趙高再將回魂丹的事情稟明皇兄,你的下場會怎樣?” Wωω. тTk an. C O
李解聞言默默無言,贏裳公主苦口婆心,勸道:“我再說一次,我們一起逃走吧!徐福尚且明晰自己的下場,你呢?”
李解不爲所動,搖頭道:“徐福不過貪生怕死的道士,我怎可與他相提並論?再者,李家全族伏誅,我怎能一人苟且偷生!不想我李家忠心耿耿,爲大秦帝國奉獻一生,卻敗在長生這等虛妄之事上!”
贏裳公主一路艱辛萬苦跋山涉水,一身疲憊與艱辛、操勞與擔憂,卻換來對方的無視,李解抱拳行禮道:“李解皇命在身,何況我李家全族身處牢獄,我不能一走了之。我若成功完成此事,可助二世識破趙高的陰謀與真正面孔,也許我李家還有一線生機。若是天要亡我、事與願違,那也是無可奈何之舉。希望公主能忘記屬下,重新開始。”
李解正要離開,忽然瞥見羿小風和慕容觴,又急忙停下腳步,“你們已知曉一切原委,我更不能留你們性命!納命來!”
慕容觴冷笑一聲正要出手,不想一人的速度比他更快,衝過去一拳將李解揍飛
出去!贏裳公主本要保護兩個無辜之人,不想李解飛摔在草地裡,正巧撲過去擋在李解的面前!
羿小風緊接着一拳揮去,直撲向患難中夫妻!贏裳公主反應遲緩,只覺清風撲面,直到拳頭停在額前,這才發覺!羿小風的聲音怒不可赦,聲聲刺入李解的心中。
“公主,你讓開!對於這種沒有沒心沒肺的傢伙,還是拳頭比較管用!他自己尚且不珍惜生命,你何必替他擔心!”
贏裳公主維持着原來的姿勢,苦笑着搖了搖頭,羿小風收起拳頭,“那不如我幫你把他打暈,你帶他離開,一了百了,”
“算了,一切都是命。如果這就是我要承受的命運,我也沒有辦法。”贏裳公主長嘆一口氣,不再扭頭去看這個世上她最愛的人,“李解,我現在就走,離開這裡,還你一個清淨與安寧。”
李解坐在茫茫草地上,擦去嘴角的鮮血,看着贏裳公主與兩名陌生的少年離開,消失在清冷的月光中,沒有人告別,也沒有人挽留,兩人就此天各一方,再無音信!
李解心緒難平,一拳砸在地上!堅硬的土地割破皮膚,又熱又麻,這點傷痛比起血戰沙場留下的傷痕,根本不算什麼——只是可惜,再不會有人,滿臉痛惜地爲他包紮。
李解爬起身,望着贏裳公主離開的方向,聲音低沉,抱拳行禮,“在此別過,是我們李家有愧於公主,公主一路小心。”
羿小風三人默默無言,心事重重地走在佈滿雜草的懸崖上,因見贏裳公主魂不守舍,於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未來還長着呢!他不珍惜你,總會遇見珍惜你的人,何必在一根樹上吊死?”
“你不會懂我對他的感情。”
往事如風,回憶卻並未被吹散,在時光的美化下,積澱在心尖。贏裳公主懷念道:“皇兄登基之後,將兄弟姐妹盡數殺害,我本危在旦夕、死路一條,不想李解違逆父命娶我,我在李家勢力的庇護下,這才保住了性命,苟延殘喘至今。我因爲他而得以活下去,所以我可以用整個生命來愛他——至死不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