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夏初晴慘叫一聲撲在檐廊的護欄上,回頭看去,只覺眼前的面容異常熟悉,“宮主?”
“深更半夜,你不睡覺,在這裡瞎晃什麼?”鳳箜篌神色不悅,冷眼盯着夏初晴。
“我初入九韶宮,難免心情激動,忍不住四處閒逛起來。我這就去睡,宮主晚安。”夏初晴低着頭走過宮主,不想宮主猶豫片刻,出聲道:“且慢,我有事問你,你隨我來。”
夏初晴不好拒絕,只得跟在宮主身後,一同離去。
藏在草叢中的黑影,一雙眼睛咕嚕嚕地跟着兩人轉動,直到兩人消失在彎角。萬籟無聲,一位弟子打着哈欠走來,忽然感覺背後一陣寒風,睏意頓時醒了一半,“奇怪,夏天的風,怎麼會這麼涼?”
烏雲遮月,檐廊上漆黑一片,卻仍可看出模糊的輪廓。兩道黑影合二爲一,沒有掙扎也沒有抗拒,融爲一體,緩緩離開。
月出閣樓,湖面星光點點,湖水與夜色相融。萬物沉睡,將夜空陷入幽深的寧靜。九韶宮宮主端坐在妖骨白玉琴前,面帶白紗衣容繁雜,只露出一雙眼睛,眼角已顯皺紋,雙眼卻神采奕奕。
夏初晴坐在宮主對面,忍不住問道:“不知宮主爲何傳喚?”
“下午你彈奏的曲子,意境悠遠,如月嬋娟、似海浩瀚。這般曲子,絕非少年人所能做出,更何況你在琴藝上的造詣不過平平。”
“宮主你好厲害!”
鳳箜篌一針見血,夏初晴又是讚歎,又是難爲情道:“這首曲子名九天樂章,相傳爲黃帝軒轅所作,燕國代代流傳奉爲珍寶,只有王族的公主纔有學習的資格。我曾僥倖聽過,所以記在心中,現在怕是已經失傳了。”
“原來如此,竟是上古神曲,難怪令人沉迷。可惜曲子到高潮時,卻戛然而止,令人意猶未盡。我想你彈奏的應該只是一部分,我想欣賞後面的部
分,你可否彈給我聽?”
夏初晴撓頭道:“這……我只記得前面,後面不太記得。”
“無妨,既然這樣,你安心在我宮內學習,也許有朝一日學到音樂的精髓,隨曲流芳千古。”
宮主含笑安慰,心中卻是另一番心思:此人琴藝不佳,卻能彈出前面的部分,可見一定花費很長時間練習過,不可能不記得後面。此曲乃無價之寶,她必然不肯割愛,所以說謊騙我。
——看你一臉蠢像,你不說,我自有讓你吐露的辦法。
指尖靈動劃過琴絃,悠揚的琴聲隨飛花落在湖面,撫起輕柔漣漪,隨波層層散去。曲子悠揚委婉,夏初晴卻聽得睡眼惺忪,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夏初晴雖勉強打起精神,但仍止不住濃濃睏意,昏倒在地。
宮主見費了這麼多功夫,方纔將這少女帶入夢鄉,憤然不平道:“此人果然毫無天賦,我彈了這麼久的春眠羞花曲,就是一頭牛也該睡着了,真是反應遲鈍!九天樂章竟然落在這種人的手裡,簡直是老天在開我的玩笑!”
宮主平息怒氣安定心神,手指一轉,一首青冥懺魂曲流淌而出。
此時月掛中天,夜靜無聲,只有懸崖上最高處的閣樓內,琴音流逝聲聲不息。宮主無法窺探夏初晴的記憶深處,滿心煩躁,停手皺眉道:“奇怪,此曲從未失手,永遠能幫我從別人的靈魂深處,探得想要的信息。我費盡千辛萬苦,也不過看到了她一半的記憶,這名少女的靈魂似乎並不完整,一半醒着,一半還在沉睡之中,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看來只有強制喚醒另一半魂魄,才能得到完整的曲譜。”
宮主起身去書房尋譜,清風揚起潔白紗帳,溪水流淌如常,夏初晴依舊沉睡不醒。一隻眼睛小心地在黑暗中窺探,見四下無人,一道黑影擦着門縫進來,走到夏初晴的面前,陰冷地俯視着眼前的
少女。
懸崖百丈高挑入空,一點黑影閃過銀色鉤月,如流星劃過深沉的夜空。少女摔在湖面上,只聽清脆一聲,濺起無數水花,冰涼清冷的湖水漸漸將她吞沒,少女卻毫無感知,緩緩沉入。湖水將生命掩埋在最深處,隨後恢復如常,安靜祥和。
鳳箜篌費盡辛苦找到曲譜,不想折回房間,發現房內擺設如常、只是白紗飄蕩一片空曠,哪裡有夏初晴的影子?
鳳箜篌心中大駭,只怕夏初晴心生警惕而逃,手裡的樂譜呼啦啦散落一地,忍不住心中的焦躁,高聲喝道:“來人,來人!”
衆弟子睡得正熟,忽聽避霖鈴清脆響起,迴盪在整個九韶宮的上空!衆弟子相互推搡爬起身來,穿好衣物趕到流雲廳,只見鳳箜篌喝問道:“夏初晴莫名失蹤,你們可有人看到她?”
弟子睡眼惺忪面面相覷,紛紛搖頭說是不知,宮主見衆弟子心神不安,皺眉道:“我問過巡邏的弟子,根本沒人看見夏初晴的影子,她一定還藏在九韶宮裡!若有人知情不報、包庇夏初晴,就不要怪我不講情分,將她關押入水月牢!”
書琴見衆弟子畏縮不前,出列道:“啓稟宮主,最近有妖魔作亂於九韶宮,夏初晴也許慘遭怪物毒手……”
“妖魔?這件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弟子也只是猜測而已,並無真憑實據,不敢擅自推斷,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慌亂。”
話音剛落,一位弟子反應過來,在衆人之間左右張望,驚叫道:“呀!鹿笛去哪兒了!誰看到她了?”
書琴皺眉道:“不會啊,睡覺的時候我還見過她!對了,好像她半夜去茅房,就再也沒回來!”
“完了,真的有妖怪!”衆人混亂不安,騷動起來,鳳箜篌臉色蒼白膽戰心寒,九天樂章乃畢生所求,這次偶然得之乃是意外的驚喜,不想近在咫尺,卻毀於一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