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色大亮的時候,桑冉看向旁邊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看着臥室裡熟悉又陌生的傢俱,已經不是昨夜新一的房間,而是收拾好了的他們的臥室。
在東張西望的時候,桑冉在牀頭櫃上看到了一疊紙片,艱難地爬過去拿過來一看,上面是龍飛鳳舞的文字。
桑冉還是第一次看到奉天行的字,字如其人,張揚又透着優雅和高傲,每一筆都畫得極爲精準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太過精雕細琢。
“好好養身體,乖乖等我回來。”只不過是幾個字,竟看得桑冉莫名覺得臉面臊紅,她恨恨地丟開紙張。嫌惡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竟然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般。
在心裡啐了自己一口,明明昨晚還那樣堅決地說了那樣的話,竟然還對着奉天行留下的話莫名臉紅。暗罵自己不識趣,桑冉扭着頭讓外面的白虎進來,她要去看新一。
因爲腳下纏着厚厚的繃帶,桑冉只能在白虎的攙扶下坐上了輪椅,想想還真是好笑。這人生的兩次輪椅都奉獻給新一了,以後要是她老了能不能向他抱怨?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桑冉淺笑,對於母親,孩子的將來和前途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好好地活下去,這纔是對父母最好的回報。
進了他的房間,桑冉有些意外新一竟然沒有在學習,她還沒等玄武行禮就讓人出去,“你們先出去吧,我跟他談談。”
白虎和玄武低低答應一聲,隨即一前一後躬身退了出去,桑冉吃力地推動着輪椅。終於到了新一的面前,看他不爲所動的表情炸了毛。
“看到我這樣你也不能上前來推推?”桑冉大吼,完全沒有一個病人該有的柔弱,反而更像是一個仗着自己生病恃寵而驕的貴妃。
新一完全被嚇住了,然後大笑出聲,這樣的桑冉纔是他所熟悉而且瞭解就如同瞭解自己般的桑冉。只是桑冉注意到,他的笑容多了幾分苦澀和內疚。
新一已經不知道這時候該是什麼心情面對桑冉了,他已經完全把桑冉這次受的傷怪到自己身上。而瞭解新一如同自己的桑冉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情,要不然也不會這樣就到他的房間裡。
這一次,她並不打算逃了,因爲她現在唯一的支柱--新一。
對於桑冉來說,愛情和新一比的話是完全比不上的,不僅僅是作爲一個母親替孩子考慮的心情。而是對於桑冉來說,新一的出現緩解了她對生命的渴望,也讓她感覺到了家的溫暖。
一個人在經歷了坎坷之後突然得到的溫暖,那是一種極爲被恩寵的大幸,對於桑冉來說。新一的到來不僅僅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有血緣的親人,而是人生中最大的希望。
“爹地呢?”現在也就是早上七點鐘的時間,新一有些奇怪怎麼奉天行沒有跟桑冉進來,而是選擇由白虎代替的。
桑冉不着痕跡地閃爍了一下眼睛,撇撇嘴假裝無所謂道:“去美國了。”她
不能把那件事告訴新一,奉天行對他來說就是像一個天那麼高大的存在,就算是奉天行傷多少次也不會好好保護好新一。
對於桑冉的話,新一沒有懷疑,眨了眨眼睛看向桑冉,多了幾分討好的意味,桑冉莫名就覺得好笑。
“你這是想幹什麼?”沒想到這個從三歲就開始的壞習慣到現在都沒有改,這些天沒見過還意味他長大了呢。
新一笑着說:“媽咪,我給你捶捶腿吧!”桑冉也沒有理會他的左顧而言其他,瞄了一下她的雙腿,挑眉問道:“你認爲我現在還能任由你摧殘我的雙腿?”
“媽咪……”新一的聲音突然就開始變得顫抖,聽得桑冉更加莫名其妙,怎麼說的好好的就想要哭呢?
“哭什麼!還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不過就是被碎玻璃碴劃上了腳麼,又不是以後不能站起來了!”桑冉無所謂的撇撇嘴,對此她壓根就沒有在意,而且也不是很痛。
“你還不如罵罵我呢!”新一瞪着圓碌碌的雙眼看着桑冉,眼睛裡的淚水就像是一個沒有關上的水龍頭,只要稍微一動就會流露出太多。
桑冉不耐煩地擦過新一臉上的淚痕,嫌棄道:“再哭我就把你丟給豬小妹!”
新一立即破涕爲笑,因爲情緒得到舒緩,臉上的淚腺也止住了。桑冉看着新一,感嘆道:“你還真是像他。”看不到大的這種表情,看小的也是一種喜悅。
感覺到桑冉的想法,新一有些無奈,這種時候應該深情地給他一個擁抱纔好啊,怎麼能想到這麼奇怪的想法。對於桑冉的不浪漫,新一雖說是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但是還是開口嘲笑道:
“媽咪,你真的很掃興耶!”桑冉聽了直接用手給了他一拳,滿意地看着新一抱着腦袋在牀上上躥下跳的,笑着警告道:“看你還敢對我不敬!”
“媽咪!”
桑冉覷着新一憤怒的小臉,不在意地扭頭打量着那個新增的書櫃,問道:“這些書看得怎麼樣?”本以爲能看到新一想要埋怨的表情,不過等桑冉轉過身看過去的時候,新一儼然就是一副興高采烈的表情。
“我真的沒想到爹地要我學的東西那麼有趣耶,而且媽咪我跟你說,我每天都在爹地指定的題目上下功夫,就連玄武有時候花半天的時間,而只要幾十分鐘哦!”說到後來,新一已經完全不管桑冉是否聽得懂,噼裡啪啦講了一大堆專用的術語。
看着新一因爲提到了興趣整張小臉都顯得生機勃勃的神色,桑冉不着痕跡地暗歎了口氣,或許新一留在奉天行的身邊是最好的選擇。
因爲是父子的關係,總會更比母親更理解男孩子小時候想要的是什麼,而且畢竟奉天行也有這個能力能讓新一過着更好的生活。
“媽咪,你沒事吧?”新一看到桑冉此刻的表情,立即停下來呼喚了她好幾聲,可是桑冉就像是與世隔絕了一般,完全聽不到他的叫
喚。
桑冉回過神,伸過手抓住新一的手,安撫的輕輕拍了一下,安慰道:“沒事,我只是想起你外公外婆了。”是啊,想起他們的愛情,想起他們敢跟老天叫板的勇氣。
愛情,曾經對桑冉來說是隔得那麼遠,可如今已然找到了這顆心的歸屬,卻無法勇敢跨出一步做出選擇。女人都是多面體,不言愛的時候能假裝無所謂,可到了無法欺騙自己的時候,就無法再繼續假裝下去。
能躲則躲,躲不了就開始逃。
新一不想揭穿她,也沒有刨根問底地繼續發問,而是轉移了話題,“媽咪,等你腿好了我們就去遊樂園吧。”
桑冉一聽就詫異地看向他,以前她和莫韻就差給他八擡大轎像是嫁閨女般隆重地請他,他可是也不爲所動的啊!怎麼現在想到自投羅網了?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也是個小孩子嘛!”話是這麼說,可新一的心裡則是在想着,誰願意去玩那個幼稚的東西啊,要不是桑冉的心情不好他纔不願意去跟一大幫小屁孩玩尖叫呢!
說起來,桑冉也是個二十多歲的人了,可是一直對遊樂園情有獨鍾。不管是什麼節日,都要去那一大片孩子的樂園裡玩到爽快才願意回家。
每次問她原因的時候,桑冉總是笑着就打趣過去了,這樣了幾次,就沒有人想要問她爲什麼了。
桑冉睨了他一眼,立刻戳破他拙劣的謊言,完全不留情面說道:“你是小孩子?我還以爲你是個五六十歲的小老頭了呢!”
等到桑冉離開的時候,新一一個人抱着枕頭將腦袋埋在柔軟的被子裡面,任由玄武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也不去理會。
過了許久,玄武看到新一流着兩行清淚的臉盤在他面前出現,不爲所動等着新一的問話。
“玄武,是不是我太自私了?”
玄武知道新一指的是什麼,對於這些話他們彼此都心照不宣,可是又不會說出來。有些話適合心裡知道,不適合表面上說出來。
“小少爺,殿下也離不開夫人。”玄武坦然道。
新一當然知道他爹地離不開媽咪,但是他的方式根本就不對,完全捏不準桑冉的喜怒哀樂。暗暗嘆了口氣,新一擦乾臉上的淚水,若不是雙眼還透着紅血絲,玄武幾乎都要認爲前面那個正在哭的小男孩不是新一了。
這情緒,轉變得也太快了吧!
“可是媽咪已經完全把心關上了,有時候她在沉思的時候我根本完全捏不準媽咪到底在想什麼。”
對此,玄武並沒有作答,他們沒有權利去評論主人,不僅出於敬畏,而是尊重。新一當然知道,也就當玄武是他傾訴的對象罷了,也完全沒把玄武的不作聲放在心裡。
“能不能下劑猛藥?讓媽咪知道她對爹地的不僅僅是愛而已,還有那種死也不會離開的覺悟?”
玄武無語,仰頭看天花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