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了磁吸大門，林霄就聽見患者痛苦的嚎叫聲。
而實際她所在的手術室相對較遠，叫成這幅樣子，對患者的體力是一個不小的損耗。
“怎麼不先上了麻醉？”
不知不覺間，林霄加快腳步，同時側頭對一旁的莊文彬問道。
莊文彬擦了擦冷汗，無奈道：“躺在裡面的畢竟是郭小姐，我們不敢確定，你會不會接下這臺手術啊。”
“咋？”
林霄眉頭一緊，“我不接的話，手術就不做了？”
季強嘆了口氣：“郭老要求，必須是百分百的成功率，這話一亮出來，誰還敢接這個燙手山芋啊！”
聞言，林霄猛然想到一種可能。
“等等，別告訴我說手術告知書還沒簽。”
“……確實沒簽。”
這話一落，林霄腳步便驀的停住，連帶着整支隊伍都僵在原地。
滿頭黑線的轉過頭，林霄質問道：“鬧呢，不簽字讓我怎麼開腹，你們是合起夥來，再坑我一張西醫執照是嗎？”
“林醫生，你先別急。”
季強連忙按住林霄肩膀，苦笑道，“我是想着，先帶你看看患者的具體情況，如果能把成功率控制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我再去找郭老簽字，你感覺……”
“告知書又不承諾成功率，你們是在搞笑嗎！”
若非跟季強沒什麼恩怨，林霄都想爆粗了，當然，更讓他吐槽無力的是，郭懷義一個成名半生的老中醫，輪到自己女兒生病的時候，竟也成了胡攪蠻纏的病患家屬。
快速尋找到拿着通知書模板的小護士，林霄冷聲道，“告訴郭老，成功率在我這兒，只有百分之百和百分之零，他要能接受就簽字，不能就另請高明！”
那小護士嚇的不敢說話，季強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合規矩，暗暗羞愧，朝小護士擺了擺手，她這才噠噠噠跑了回去。
下一刻，林霄幾人進入手術室。
郭小姐躺在臺上，臉色蠟黃，雙脣黢黑，人已經被疼痛折磨的左右掙扎，兩個巡迴護士只能用力按住，以免她翻身下來。
“真是胡鬧，我先拿鍼灸止痛！”
林霄一邊取出針包，一邊指揮現場，“文彬，一旦告知書送進來，你就立即麻醉！”
咻咻！
這恐怕是他出針最快的一次，輕微的風聲，刮過每個人的耳畔，竟有幾分凌厲的味道。
之所以要這樣快，是因爲郭小姐的右上腹膽囊區，已經硬如鋼板，林霄必須以豐沛的內氣驅針，再高速落下，纔有可能釘入郭小姐的穴道之中。
說也神奇，隨着一枚枚銀針落下，郭小姐似乎沒那麼鬧騰了，淚水漣漣的一張臉，也漸漸乾涸下來。
只是，緊張與焦慮，仍然佈滿臉色。
“醫生，別用鍼灸了，要不是我父親堅持鍼灸，說不定我現在手術都做了一半了。”
“……”
林霄瞳孔微縮，難怪郭小姐送來時，黃疸能嚴重成這幅樣子，敢情又是讓郭懷義給延誤治療時機了。
柔和的揚起嘴角，林霄安慰道：“我的針，和郭老的不一樣。”
的確不一樣，至少在這些銀針的作用下，郭小姐覺得沒那麼痛苦了。
“簽字了！”
一道氣吁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護士這纔跟進來，“我還沒跟郭老說什麼，他就簽字了！”
季強與莊文彬默契的相視一眼，果然，惡人還需惡人磨，想對付郭老，就需要林霄這種敢在全院醫生面前拍桌的角色！
“文彬！”
“來了！”
莊文彬早就備好麻醉，隨着林霄起掉所有銀針，他便第一時間把呼吸面罩佩戴在郭小姐臉上，將麻醉氣體緩緩推入進去。
待郭小姐陷入沉睡，林霄也刷手上臺，迅速開腹。
“嘶。”
季強早把林霄的幾臺手術視頻看過幾遍，可親眼目睹他分離皮下組織、肌肉，打開腹膜，擴開一個完美的術野之後，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光是這一手開腹的功夫，就足夠自己仰望半生的了。
但下一刻，他連吸氣都做不到了。
整個人戛然怔住，後背迅速被冷汗打成溼漉漉的一片。
二助、三助幾個位置，也都寂靜若死。
直到林霄發出一聲感慨：“我特麼……”
術野中，膽囊不止是簡單的扭轉半圈或者一圈，而是來了一個死亡纏繞，呈現出恐怖的麻花狀，膽囊管和動靜脈全跟膽囊捆在一塊，整個一山路十八彎的既視感！
“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
季強掐了自己一把，嚴肅道，“要是再晚一步治療，壞死蔓延到膽囊系膜，進而感染到全身血液，那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現在也差不離了。”
林霄陰着臉，小聲道，“止血鉗！”
器械護士怔怔的，無動於衷。
她全被那顆瘋狂翻轉的膽囊給吸引住了，雙眼滿是驚懼，跟着季強做了這麼多膽囊手術，還是第一次瞧見這種情況。
啪。
一道清脆的響指聲，把她打醒。
“止血鉗！”
林霄已極度不耐，眼下正是爭分奪秒的時候，你在這兒愣什麼神呢？
器械護士連忙遞去鉗子，季強趁機瞪了她一眼，隨即垂下頭，看見了心驚膽戰的一幕。
林霄竟直接採用鈍性分離的手段，把膽囊水腫和黏連的組織，迅速的遊離出來，要知道，一顆正常膽囊只有雞蛋大小，可眼前這一顆，生生腫成了一顆鴕鳥蛋，這些水腫組織，脆弱的就像撐到極限的鐵絲。
稍微用力過猛，鐵絲崩斷，膽囊撕裂！
然而，林霄偏就完成了這種刀尖起舞的創舉，只用了五分鐘左右，林霄便給出新的指令。
“給我剪刀。”
“季主任，你拿住拉鉤，把這裡拉上去。”
“術野小一點沒關係，但千萬不能出血，患者經不起。”
季強自詡也是膽道外科的大手子，做起一助的活兒，應該是手到擒來，可他站在林霄的身邊，竟是莫名的緊張，甚至，有一種配不上林霄的錯覺。
倒不是林霄的要求有多苛刻，而是以他多年的經驗，竟看不出林霄接下來要做什麼！
難道是……
切肝？
一個恐怖的念頭恍如炸雷，鑽入季強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