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這代表……”
樊樂怔神半會兒,才漸漸恢復言語的能力,“我們都通過了這次考覈嗎?”
林霄好笑的放下考覈表格:“那不然呢?”
“可我不懂,考覈還沒到結束時間,您爲什麼這麼急着打分?”
之前林霄將八十分定爲過關,自然給樊樂留下了極其嚴苛的標準,此刻又雷霆般的打出分數,頓時把他搞的蒙圈了,不知道林霄這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沒有立即回答他,林霄先是審覈過一名實習生開出的藥方,這才道出理由:“中醫常說,需醫者仁心,方行仁術,是指從醫人員,要先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懷,才能發揮出最有效的醫術,當那名流浪漢出現的時候,你們的表現,說明你們擁有成爲一名醫生的資格,至於這醫術方面的考覈,早在我接手你們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否則,又豈是這短短的三小時內,就能夠考覈完畢的?”
“原來是這樣。”
樊樂這才恍然,同時心裡也陣陣慶幸,好在平時他還算努力,否則摸上幾回魚的話,豈不就淘汰出局了嗎?
啪嗒。
拍了拍他的肩膀,林霄笑道:“還剩下最後三個病人,接完診,就把那個小傢伙抱上來吧。”
“好。”
三位病人都不嚴重,幫他們開完藥方以後,樊樂就把那條老狗抱起,放在一張椅子上,算是給它看診的臺子。
診室的房門復又開啓,先前百般嫌棄的婦人爲首,好幾個病人都走入進來,想看看林霄一箇中醫,是如何給狗子治病的。
婦人拿了藥方,此刻完全是一副看熱鬧的狀態,見林霄有模有樣的幫一條狗看診,忍不住又說起了風涼話。
“我說林醫生啊,你怎麼就偏要給一條畜生治病呢?”
“要說它的主人是個富貴人家,那也就罷了,偏偏是那麼一個流浪漢,完全是費力不討好嘛!”
“要我說,讓小樊醫生把這畜生丟出去算了,等那個流浪漢回來,隨便幾句話打發掉就是!”
這話聽着刺耳,樊樂皺起眉,本能的就想回懟。
林霄先一步開口:“說話以前,你不妨先看看窗外。”
“窗外?”
不解的轉過頭,很快,婦人便看見烈日下,一道孤獨的身影正站在大院中間,仔仔細細的核查每個角落,把人們嫌棄不已的垃圾,一點點拾起,然後丟入附近的垃圾桶。
婦人頓時有些沉默。
林霄摸摸老狗的腦袋,認真道:“他這樣努力生活,就是爲了不負老狗的陪伴,我們身爲醫者,既然有能力幫他,又怎麼可以辜負他呢?”
“……行吧,你治。”
婦人拱拱手,總算是安靜下來。
沒有繼續與她爭辯,讓樊樂把老狗翻轉過來,林霄的手掌輕輕按在它的心口位置。
樊樂不解:“老師,這是在做什麼?”
“它應該是被人踢了一腳,導致多處肋骨脫臼塌陷,加上它年邁體弱,自然就引發了臟腑衰竭,我先幫它正骨,然後再施針,重新激活它的臟腑功能。”
林霄解釋着,雙手也在慢慢摸索。
老狗瘦的皮包骨頭,所以很容易就摸到了全部骨折位置,萬幸的是,並沒有出現斷裂現象,林霄吸了口氣,掌心向上,驟然發力。
“嗷!”
伴着一聲輕微的犬嚶,幾根肋骨全部復位。
這裡不是骨科,並未備有固定板,所以林霄就讓學生把診室的掃把拆掉,再拿紗布纏在老狗胸前,就算是固定完畢了。
而接下來,纔是治療的重頭戲。
讓樊樂取來一套全新的針包,四支毫針,四支梅花針,快速刺入老狗背部,以及腹腔的兩側。
衆人看的嘖嘖稱奇,就連婦人,都往這邊抻長了脖子。
“林醫生,這狗也有穴道啊?”
大家忍不住提問。
後面沒有新的病人了,林霄也就樂得解釋:“當然,不止犬類,許多哺乳動物都發現有經絡穴位,甚至早在西漢的《列仙傳》中,還記錄有黃帝時期一位名獸醫的典故,此人叫做馬師皇,善以鍼灸醫馬,而他也被後世尊稱爲獸醫鼻祖。”
樊樂也聽的驚奇,問道:“那這幾針,是紮在什麼穴位啊?”
“從這枚銀針開始,依次是膊尖,靈臺,中樞,命門,陽關,肩井,搶風,郗上。”
林霄介紹出來,眼底卻浮現出一絲悲憫,“說起這套針法,它能被髮明出來,最早是爲了給一位皇家成員醫治,但那人生性多疑,要求府內的醫官,先對下人用毒,然後在他們身上施針,以測試針法的療效,那醫官不願做出這種殘忍之事,就命弟子以狗代替,終於在他醫死了數百條狗以後,這才把完整的針法研發出來,之後他把這套針法命名爲天下有犬,意爲天下有犬,莫忘犬恩。”
話音落下,診室也陷入一陣沉默。
再看椅子上這條老狗,頓時多了些不可名狀的感覺。
其實在現代醫學,以貓狗甚至是用人來做臨牀實驗,都不算什麼稀奇,但放在古時,這卻是一步極大的跳躍,而這一式《天下有犬》,也被收入《天聖玄鍼》,在整部針法中,也是唯一一個可以人犬共用的針法!
“說的玄玄乎乎的。”
衆人默然,唯獨婦人不屑一顧,“一條畜生而已,有什麼值得我們感恩的,簡直是小題大做……”
不等她抱怨完畢,那名流浪漢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而他身後,還跟着一老一少兩名警察,這古怪的場景,立刻讓衆人拋開先前的情緒,凝重的盯着流浪漢。
“這流浪漢不會犯什麼事了吧!”
婦人語調誇張,“林醫生,我就說離這種人遠點,萬一惹上什麼麻煩,這不是你的無妄之災麼!”
林霄皺起眉,同樣不解的看向兩名警官。
“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我們是來找這位先生了解一些情況的。”
年輕的警官指了指流浪漢,雖然表情笑眯眯的,可他說出的話,卻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事情跟一切拐賣兒童案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