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樓冷笑,越來越覺得有趣起來:“怎麼?你就這點能奈?你殺我門徒,又跟我有不共待天的仇,今日我定叫你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呵呵……你妄想!”檀逍大喝一聲,提刀朝這女人砍去,對於這強弩之末的攻擊,謝小樓完全不當一回事。
她輕易的躲了開來,手中劍發出一道白刃,劃破了檀逍胸口的衣襟,瞬間皮肉綻開,染紅了那身月牙白的長袍。
直到他滿身劍痕,此時如同一個浴血的血人。連刀也無法再提動,他吐出一口鮮血,只能支撐着不讓自己輕易的倒下去。
“你現在求鐃,我給你一個痛快!”那張臉,竟是讓她想起曾經過往,生出些不忍。
突然,他邪氣一笑:“我,檀逍。頂天立地,從不求人,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沒想到,你年紀不大,卻有如此骨氣,倒是讓我有些佩服起來了。要不這樣,你交出焱血王玉,我廢你七筋八脈,饒你不死!”
檀逍拼盡了身體裡所有氣力,挺直了腰桿,一步步走到了謝小樓跟前,雖才短短五步,卻走得無比艱難,堅硬冰冷的巖上被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他整理了下有些混亂的思緒,輕顫着身體說:“我感激我的孃親,養育我十六年,現在雖不能侍奉在她的左右,但不管去哪裡,我都會爲她祈福。待我死後,請替我問她一句,對我可曾有過一絲念想與悔意?”
南宮冰兒的淚水如雨而下,她不惜逆行筋脈,希望衝開這穴道,只是試了好幾次,都無法衝開,就算不能與他並肩而戰,至少能與他同生共死。
“你……”謝小樓竟是心口一窒,有些酸楚:“你孃親待你不好?”
檀逍低垂着眸子沉默不語,良久,他悽然一笑:“都要死了,好與不好重要麼?”
謝小樓暗自吸了口氣,收回了手中劍,現在她並不想殺他了。
“即然你孃親待你不好,不若你投入我門下,我教你這天下最厲害的武功,你交出焱血王玉,我替你殺入神龍檀府,你看如何?”
“呵呵……哈哈哈哈……”檀逍仰天狂笑,悄悄退至了懸崖邊:“我檀逍不受任何人的利用與擺佈,所以你死了心吧!”
“哼!你何必這麼倔強不知好歹?”謝小樓怒極,這小子憑什麼這麼忤逆她!
“對不起,不能再陪着你看西沉的落日,天下的繁華了。”檀逍低吶,安祥的閉上了雙目。儘管有諸多不甘心,但他已無從選擇。
如果還有機會,他定會陪着她披星戴月走下去,回去問那人一聲,究竟是爲了什麼要這樣對待他?
下一秒,他像脫線的風箏,直直從懸崖上墜落。
“檀逍!!”南宮冰兒不顧胸間涌上的氣血,強行衝開了穴道,直衝出巨石後,她已經夠不到他了,但她還可以去陪他。
當她選擇義不反顧的縱身跳下去時,只覺手臂一緊,被那女人死死拉住。
“即然他死了,那就留下你,繼續給我尋找焱血王玉的下落!”
“不!放開我!我要去陪他!放開我……放開我……”突然她吐出一口鮮血,眼前的世界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很快她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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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母……”慕容霆終於等到謝小樓從運功房裡出來,趕緊迎了上去:“冰兒她如何了?”
謝小樓冷冽的眸子輕掃了他一眼,慕容霆下意識的閉上了嘴。
“你倒是挺關心這小丫頭啊!”
“義母。”慕容霆猛的跪了下來,謝小樓很是驚訝,這小子只有一次跪過她,那便是她從敵軍手中將他救下的那一次,之後他從來都沒有下過跪。
謝小樓冷哼,有小丫頭倒也有趣,一個爲她甘願跳崖,一個爲了她下跪,她究竟是何來歷?
“求義母網開一面,不要傷害冰兒。冰兒她無依無靠非常可憐了,我曾承諾於她,一輩子都守護她平平安安,所以,只要能讓冰兒平安活着,日後義母有何要求,霆兒絕無二話。”
“哦?什麼要求都可以?”謝小樓伸手掐過慕容霆的下頜,冷笑:“可是你做得到嗎?”
“孩兒一定能做到!”
“好!你記得你對我說的!如果你做不到又當如何?”謝小樓沉聲問。
“那我和冰兒的性命都由義母處置。”慕容霆雙手緊握成拳,眼眸灼灼。
謝小樓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良久,才道:“你起來吧,看你日後的表現!本宮主便救下這丫頭一命。”
慕容霆大喜:“多謝義母!多謝義母!”
南宮冰兒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在夢裡與檀逍牽着手,走向花海的盡頭,幸福得不想醒過來。
因強行逆行真氣,筋脈受損,她一直在生死邊緣徘徊,半醒半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睜開了眼睛,刺目的驕陽讓她無法睜開眼睛。腦子一陣空白後,那些過往如涌潮般襲來。
她猛然從牀上騰身而起,向外跑去,推開門她猛然頓住了腳步,這……
這裡四面環山,重巒疊嶂。這裡就像一處天地間凹下去的世外桃源,而她站在絕嶺之顛,將所有的美景都盡收眼底。
風夾着淡淡的花香,縈繞在她的鼻尖,蝴蝶撲飛着翅膀翩翩起舞。
這裡很美,可是再美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因爲沒有檀逍在身邊了。
“檀逍!!檀逍!!!”她歇斯底里,用盡身體裡所有氣力,向天邊呼喚着他的名字,可卻沒有得到任何迴音。
“檀逍……”南宮冰兒只覺喉間一陣腥甜,脫力的倒在了草地上。迷糊間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她很快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婢女小嬋只覺得她氣息微弱,彷彿隨時會有性命之憂,不敢怡慢分毫,趕緊稟報了絕情宮宮主謝小樓。
謝小樓讓大夫過來瞧了一瞧,老大夫冗長的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道:“這小丫頭氣血攻心,鬱積過重,只怕……”
“可有救她性命的辦法?”謝小樓沉聲問。
老大夫想了想說:“有倒是有,但是此法走得很偏,不到不得己是不會用的。”
“哦?什麼辦法?”謝小樓倒是突然感興趣起來。
“這……”老大夫猶豫再三,終於說了出來:“有一種蠱,叫忘塵蠱,中蠱之人會忘記前塵往事,從頭再活過。只是這蠱對人的七情六慾有限制。”
“怎麼說?”謝小樓半眯着眸子問。
“中蠱之人冷心冷情,比紅塵之人的情念淺薄……”
“那正合我意!”謝小樓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本宮主便是要這麼一個不會爲任何男人動情的繼承者,一切任聽本宮安排的!現在你就給她下蠱毒吧!”
“是,宮主。”
神龍檀府
尹香雲纔剛點燃金爐裡的檀香,便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門外:“屬下叩見主母。”
尹香雲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下意識的問:“可有大公子的消息?”
“回主母的話,大公子被絕情宮宮主逼落無極之淵,恐怕已粉身碎骨。”
拿過玉盞的手顫了兩顫,她暗自深吸了口氣,明明是個讓人痛快的好消息,此時此刻她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她揮了揮手道:“退下!”
待屬下走後,尹香雲悵然若失的側臥在軟塌之上,又輕嘆了口氣:“檀逍,你也不能怪我,你本該一出生就死的,你還得感謝我,感謝我給了你十七年的性命。”
語畢,這女人臉色陡然變得狠戾起來:“師妹啊師妹,你怎麼能想到,你的親生兒子竟會死在你的手下?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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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寒冬不知不覺已過,在三月初的一個晚上,慕容凌突然病發,而那一晚,慕容霆第一次做了一個兒子該做的事情,一直守在了他的身邊。
慕容凌眼中一片悲然,道:“我知,其實我兒在一次戰亂中……就已經身亡了,你,你不過是一個從異界而來的……孤魂野鬼,也不知你究竟有……有何目的。”
“我這一生都獻給了這片荒蕪的古城,在……在我死前,你能否告知……究竟想做……做什麼?”
慕容霆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道:“剛來這個世界,我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甚至沒有一點目標,直到我遇到絕情宮的宮主,謝小樓。”
慕容凌猛然瞪大了眼睛:“謝小樓?死去的……前朝皇后,怎麼會……”
“前朝皇后?”慕容霆好看的濃眉緊蹙,半晌才道:“我只知道她的身份是絕情宮宮主,不想她還有這麼一個顯赫的身份,而且她的武藝極高,野心極大。”
“她這是心裡有怨恨,才……才染指這天下江山。其實已經無所謂了……我一身戎馬,最終塵落蠻沙之地,是幸也不幸。”
“霆兒……”慕容凌突然握過他的手,像是對自己的兒子最後的忠告:“我只求你一件事,以父親的身份求你。”
慕容霆心口一窒,不覺竟是益滿酸楚,深吸了口氣紅了眼睛:“父親請說罷。”
“不管是謝小樓,還是尹香雲,效忠任何一方都好,都不要忘記自己的初忠與信仰,蠻沙城雖是極地,但也是我一生守護的心血,它,就交給你了,一定要……替我好好守着它……守着它啊……”
“好!我答應你,與蠻沙城共存亡。”
聽到他的承諾,慕容凌這才放下了所有的擔憂,瞳孔漸漸渙散,安然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