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葉無辰之前的幾句話中,水雲天就琢磨到了他的意圖,心中砰然而動。他不知道葉無辰究竟要用什麼方法,憑藉什麼來滅掉南皇宗,但他選擇沒有理由的相信他。這便是南皇之血對南皇聖主刻在骨子裡,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會有任何動搖和改變的忠誠。
葉無辰道:“你如此說,我便放心了。”他頓了一頓,接着說道:“南皇宗勢力遍及天下,其浩大程度你比我清楚的多。這裡雖然只聚集了南皇宗不足五分之一的人,但幾乎全部是頂尖高手,更是南皇宗俯瞰天下的根源之地。而只要這南皇宗的根源之地毀去,整個南皇宗也將長時間內大亂不堪,甚至不潰而散。”
“聖主,你到底要?”
自葉無辰進到這裡,後用斬星劍讓他恢復了自由,卻一直沒有詢問他在這種情境之下該問的東西,亦沒有告訴他他自己的底細,怎麼找到這裡,來到這裡,更沒有帶他在第一時間離開這裡,而是沒有任何拐彎抹角的直接問了一個極爲尖銳的問題。恍然間,水雲天忽然覺得自己不像是一個被關了整整二十三年,剛剛纔被葉無辰救起的人,而是已經追隨了他,忠誠了他很久,此時正在侃侃交談着宗中大事。他的注意力,也開始集中到了葉無辰所說的每一句上,剛剛一直盤踞心間那急欲衝出去重見天下的急切也被悄然壓下。
“今日,這裡……南皇宗的根源之地,就算不會毀了全部,也至少要毀滅大半。”葉無辰用手指向了地下的土地,平淡的說了一句讓水雲天心中驚詫無比的話。
“那……”
“你不需要問,用不了太久,你就會知道。”葉無辰擡手打斷他的話。水雲天微一點頭,心中疑惑無限,也沒有再問。
葉無辰伸出左手,從劍神指環中逐件的拿出數天之前就已經準備好的東西:一套漆黑的夜行衣,以及剪刀、木梳之類洗浴梳理的東西,最後,又喚出了一個巨大的水囊。不用葉無辰明言,水雲天也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
“劍神指環。”水雲天瞄了一眼葉無辰的左手,嘆然說道:“當年曾和楚前輩偶然相遇,爲其氣魄所折服,相見恨晚。二十多年未見,滄桑鉅變,也不知我還記得的人中,又有幾人還記得我。”
葉無辰牽着瞳心,背過身來,向外一點的位置走去。身後,水雲天的聲音傳來:“宗主,爲何不馬上離開。”
“現在不是時候。”葉無辰知他必有此一問,沒有轉身,回答道:“這裡,是最好的避難之所,等一切平息後,自然會帶你離開。你現在要做的是馬上更換衣物。今日之後,不會有人發現你已經離開了這裡,只會以爲你已經死了。另外,你的兒子水無缺在我那裡,你的妻子水芙兒已在兩天前被你女兒水夢嬋以散心爲由帶出南皇宗,而那些當年死忠於你父親的人,早已被調離這個核心之地。所以,今日無論南皇宗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需要有任何掛念。”
聽葉無辰說完,水雲天心中的忐忑和些許的壓抑一下子消散的無影無蹤……的確,他這些年所有擔憂,所有牽掛的事都已經被安排的妥妥當當,無論今天南皇宗會發生什麼,他都根本不需要再有任何的壓力。就算真的全滅了,又與他何干……因爲這已經不再是他“南皇宗”,這些年積壓的怨恨讓他對這裡恨之入骨,滅了,他感受更多的反而會是欣喜。
身後,開始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水雲天全身上下,連每一根毛髮都在輕微的顫抖。因爲他知道,從今天開始,他水雲天終於可以再見天日,開始他的另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可以去奪回所有應該屬於他的東西,去釋放他已經積壓了二十多年的銘心之恨。
葉無辰將瞳心從地上抱起,將她的小腦袋摟在懷中,怔怔的看着前方那透着光亮的地方,在她耳邊輕緩的說道:“瞳心……如果今天出現了意外,一定要好好的保護雪兒和自己,知道嗎?”
瞳心:“……”
以前,聽到葉無辰說出她聽不懂的話時,她都會擡頭看着他,用目光表達自己的疑問,而這次,她把自己的往他的懷裡用力的縮了縮,兩隻手同時抓緊他胸前的衣服,渾然不知已經把他的衣服都給抓碎。雖然比葉無辰晚了很多,但從那越來越逼近的危機感上,她已經開始意識到了什麼。那一直被她藏在袖子裡的小小天罰之刃,已經開始閃爍嗜血的猙獰光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是那麼的漫長。葉無辰在沉默中等待着,既希望時間可以過得慢一點,又矛盾的希望時間可以走的快一些,早些脫離這個註定要來臨的災難。
此刻,南皇宗並不是那麼的安靜,四處都在進行着修葺的工作,重建或修補着被瞳心和南皇宗最強四人大戰時所造成的破壞,無人察覺到天罰之女已經再次進入了南皇宗,也沒有人會想到,一場滅頂之災在快速的接近着南皇宗。
“聖主。”
聽到呼聲,葉無辰轉過身來,看向已經打扮完畢的水雲天。他原本那身已經不堪蔽體的衣服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剛好合身的夜行衣。那二十多年間已經長至拖地的頭髮和鬍鬚也已經削剪的整整齊齊,全身再也不復之前的髒亂。
“果然一模一樣。”葉無辰盯着現在的水雲天,不無感嘆的說道。
二十多年未見天日,他全身上下都浮着一層有着異樣的蒼白,但依然掩飾不了他與生俱來的超然氣質。身體英挺,神情肅穆,劍眉微斜,一副不怒而威的上位者姿態,和葉無辰所見過的水雲瀾真的是一模一樣。但他,纔是南皇宗真正的宗主——水雲天。
“這個驚人的巧合,帶給了你一個巨大的災難,你可曾恨過這個天作的巧合?”葉無辰嘆道。
水雲天卻是灑然一笑,道:“因爲我與水雲瀾那畜生出奇的相像,他們便利用此點設下了一個完美的毒計。但縱然沒有這驚人的巧合,他們也同樣會選擇別的方法,避之不過。而……我的祖上無數代一直苦尋聖主,千萬年亦沒有結果,我卻有幸在有生之年得見南皇之劍與聖主真姿,縱然受此再大的苦難也是上天對我的恩賜。”
“哈哈哈哈。”葉無辰一陣大笑,讚歎道:“如此胸懷,不愧是真正的南皇宗主。”
水雲天搖了搖,意味深遠的說道:“和聖主相比,我還是差的遠了,能被南皇之劍認主者……”
水雲天話未說完,卻見葉無辰忽然轉過身去,凝眉看向了上空,一直平靜的臉上露出了無比的沉重之色,一直伏在他懷中的瞳心也猛然擡起,雙瞳之中驟射駭人的黑芒。
水雲天知道他們必定發現了什麼,頓時收聲,凝神感知着周圍。
此刻,南皇宗的上空,忽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他的到來,讓依然沒有從天罰之女的陰影中走出來的南皇宗上下全部謹慎起來。而且,這個人的打扮……
厚重的紫色的戰甲遮住胸前和腿部,兩圈腕甲箍於手腕,腳下蹬着一雙紫色的戰靴,半截手臂和雙腿裸露在外,現出精鐵一般的皮膚。頭上,帶着同樣是紫色的頭盔,頭盔之下,是一張極其平凡的臉,但這張平凡的臉上,卻彷彿蒙着一層沉重無比的氣勢,讓人僅僅是看一眼,便感覺到一股窒息的壓力。
他的身型要比常人大上許多,粗看之下竟有三米多高。手中,是一支長度與他身體近似的長槍,紫色的長槍周圍不時閃爍起一陣陣的紫色雷電,伴着“滋滋”的雷電之音。身後,紫色的披風隨風而舞,他便如一尊從天而降的天神,威風凜凜的俯視着身下萬生。
他的出現伴着一股天崩壓頂的龐大壓力,讓南皇宗的所有人——上至閉關療傷數天未出的宗主水雲瀾,下至送水丫鬟,全部臉色驟變。他們之中,從來沒有任何一人感受過如此沉重的壓力,或者說,他們從來沒有人想象過一個人僅憑氣勢,就能釋放如此的重壓。
能留在南皇宗核心之地的無一不是高手,他們在震驚之中走出屋子,看向空中的那個人……天空明明清朗無雲,他們卻感覺到黑壓壓的烏雲佈滿着天空,亦帶着沉重的壓力壓向他們的內心深處。
他所漂浮的位置很高,同南皇宗盯着他一眼,他同時盯着下方,唯有他的目光在不斷的遊移着,似是在尋找着什麼東西。
明明沒有任何的動作,那股壓力卻讓這些高手們有了一種身體都被壓扁的可怕感覺,每喘息一口,都好耗上比之平時多出不知多少倍的氣力。這股威壓比之當初天罰之女那可怕的黑暗一擊還要強大上太多倍。
南皇宗高手的頭上紛紛泌出冷汗,死一般的沉寂之中,汗水落地的聲音變的是那般的清晰可聞。能讓南皇宗上下連一個敢出聲之人都沒有的人,誰會相信他的存在。
而他現在,就這麼真實的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