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當值的時間同朝臣上朝的時間趕到了一起。出示了腰牌,走入宮中,衛瑤卿伸手扶了扶官帽,走的不急不緩。經過的官員也是神色匆匆,少有人會注意到一個欽天監監正的存在。
走的淡定自若,神態坦然的,卻不止她一個。
“誒,崔老!王老!”謝老太爺謝糾遠遠就看到了前頭走的不急不緩,似在說笑的司空崔遠道和司徒王老太爺王翰之,三步並兩步走了上去,“今兒趕早去縣衙看了看我家十一郎,誒,幾日沒有回家了。”說罷,還擠了擠眼。
崔遠道笑着望來:“我家十三那個不成器的也被抓進去了,是八郎去接的他,倒是親眼所見啊!”
王老太爺在一旁笑:“紫禁將軍還是那般勇猛,我王家兒郎不在,倒是不曾看到,不過也聽說了一二。”
“哈哈哈!”謝老太爺笑了起來,“年輕人磨練磨練是好事嘛!”
“是啊,咦?”王老太爺目光一滯,“那可是上州刺史盛敝理?”
不遠處,盛敝理脫去官靴官帽同身後數個小輩跪在殿外廣場之上。
“那麼多年過去了,”崔遠道感慨,“盛家這個老二還是這脾氣!”
“若是脾氣好一點,留在京城的就不一定是老大了。”謝老太爺回頭看了一眼,“就是脾氣太大了,跟個愣頭青似的。”
“尋常百姓有個磕磕碰碰,事後都說不清呢,誒,這件事有的鬧了。”王老太爺嘆道,語氣悲憫,“可憐見的。”
“你什麼時候也學崔遠道那一套了。”謝老太爺挪揄的看着王老太爺,“年輕時候,可不見你這樣啊!”
王老太爺放佛聽不懂謝老太爺的挪揄一般,笑眯眯的迴應:“年紀大了,心腸也軟了。”
“哈哈哈哈。”謝老太爺放聲大笑。
經過的官吏紛紛向這三位一品公行禮,謝老太爺年輕時候就性子豪爽,頗有幾分江湖豪氣,如今這把年紀,還是一樣啊!
“咦,那是……”崔遠道看向盛敝理的方向,有人走到盛敝理身邊停了下來,似乎是在說着什麼。
“薛家老大上朝了?”謝老太爺順着崔遠道的目光望了過去,不由愣了一愣,隨即大笑了起來,“薛老夫人已經去了三年咯,難怪老大今日來上朝了。”
薛家如今的大房老爺薛璟瑜襲爵,封懷國公世子,老懷國公早已以身體不適爲由幾年不上早朝了,在家逗鳥玩樂甚是舒坦。
“我記得他家有個嫡長女,當真是教的不錯。”王老太爺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已在回來的路上了,算算時間差不多到幷州了吧!”
“喲,你這老小子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該不會是……”謝老太爺一揚眉,三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孩子也到那個年紀了。”王老太爺笑眯眯的說道,話裡有話,目光轉向一旁的崔遠道,“九郎也是極好的。”
“崔氏子薛氏女,人中龍鳳配。”這樣的話絕對不可能是空穴來風,不管是崔家還是薛家傳出來的,如今看來王家也要插上一腳了。
“玩笑而已,那時候孩子還小。”崔遠道神色安詳從容,“九郎如今有婚約在身。”
“衛家的那個孩子?說起來還是挺出息的,小小年紀就當上了監正。”王老太爺似是方纔想起一般,笑道,“是個好孩子。”
長安城這點事情,一點風吹草動,崔王謝三家誰會不知?孩子是好孩子,監正或許是陛下出於對衛同知補償的考量,但那又怎樣?在世族宗室林立的長安城,半點根基也無,還不值得他們去太過關注。
那頭薛璟瑜似是說了什麼,盛敝理冷笑一聲,神色漠然的看向前方。說到最後,薛璟瑜似是無奈至極的搖了搖頭,轉身走入了大殿。
盛敝忠的夫人薛氏是薛璟瑜的親生妹子,雖說外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到底是兄妹,兩家平日裡也有往來,誰知道這個盛家老二連他的面子也不給,薛璟瑜這才放棄了勸說。
“紫禁將軍來了!”有人輕呼了一聲,衆人皆轉頭看向向這邊過來的陳述,人高馬大,典型的武將長相,煞氣逼人,是真刀真槍殺出來的軍功。
如若無物的經過跪在地上的盛敝理,盛敝理大怒:“陳述,豎子欺人太甚爾。”
“你盛家也算京中權貴,”陳述漫不經心的轉過身來,對盛家衆人的怒視視若無物,“如那等山野小民一樣訛人?倒是讓陳某第一次看到。”
“騙人,就是你,就是你害的爹爹摔下橋去的。”跪在盛敝理身後的一個少年雙目發紅的站了起來,就要往陳述的方向衝過去,卻被盛敝理及時拉去了:“明輝!”
“那爲何當時不尋陳某,事後莫名其妙的怪罪陳某,誰知道你盛家安的什麼心?”陳述冷笑,“怎麼,學那等街市小民碰瓷麼?”
這是要賴了啊,早就知道會有這一茬的盛敝理臉色鐵青:“公道自在人心,你陳述來勢洶洶而來,攜西南以迫陛下,古有曹操,今有陳善,實乃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當時不曾聽人一言,盛家後悔萬分,然而錯處已成,公道定是要討的,不管討不討的回,事情都是要做的,否則他盛家男兒何以在天下人前立足?
衆人臉色大變。
盛敝理膽子也太大了,竟敢說出這樣的話。
“盛敝理,你誅心之言,是打定主意我陳述會忍下不成?你……”陳述一個趔趄,險些摔了下去。
這劍拔弩張的氣勢,因着他的趔趄,頓時一鬆。
一旁經過的郭太師有些驚訝的看着散落一地的佛珠,驚訝不已:“我的佛珠怎會……”
他不過是經過他二人身旁罷了,脖子上繞了兩圈的佛珠串突然斷了,佛珠滾落一地。
這可是找實際寺天光大師親自開過光的珠串啊,郭太師連忙蹲了下來。
“太師,我來幫您吧。”路過的齊修明跟着蹲了下來幫忙撿着佛珠,一旁頭戴冠帽的小個子監正也跟着蹲了下來。
崔遠道也嘆了口氣低頭幫忙撿起了佛珠。
而讓陳述一個趔趄的,就是這些圓滾滾的佛珠。
有心人不禁心中嘟囔:陳述叫囂的時候,佛珠突然斷裂,細一想當真是不可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