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牙師哈哈大笑了起來,笑了幾聲,見茶室內另兩人都沒有什麼表情才收了笑:“衛天師,你不要說笑!”
“我沒有說笑。”衛瑤卿說着看向他,“大抵左賢王日子過得高興,心情舒暢才那麼愛笑。”
他日子過的高興?智牙師只覺自己嘴角有些抽搐,擡頭看了眼一旁的崔璟,突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乾咳了兩聲,他道:“衛天師,事情的真相如何你我清楚……”
“我聽不懂左賢王的意思,”衛瑤卿神色鎮定自若,“不若左賢王去外面跟人說沒有萬民書這種東西,看有幾個人會信?”
智牙師沉默了片刻,道:“興許沒有多少人會信,但這樣的懷疑埋在陛下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
“我又不是憑着陛下的信任活着的。”衛瑤卿把玩着手裡的茶盞,語氣漫不經心,出口的話卻是驚人,“我能活着是因爲陛下需要我,我不能死。我這是憑自己的本事活着,與信任無關。如果左賢王要說的只有這些,那麼此事左賢王還是自己來解決吧!”
智牙師怔了一怔,大抵是沒想到陛下的信任於她而言似乎並不重要。
“我告訴過你,不要同她說這些的。”這時,崔璟開口了,他看着坐在對面的女孩子道,“她不喜歡人威脅,你威脅她是沒有用的。”
“他留在長安也沒用,這個牽制對匈奴可汗沒用,不若趁早送他回匈奴。”崔璟轉而對衛瑤卿道,“我今日能從他口中問出這種話來,別人自然也是可以的。”
智牙師笑着沒有說話:有人來問,他自然便會答,至於有幾個人信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而不是他的事情。
“他留在這裡對你非但無用,往後總是一個麻煩。等他回了匈奴,要做的事情太多,自然也無暇顧及這裡的事情,便是因着今日這情分,這種話想必也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了。”崔璟說道。
智牙師看女孩子若有所思的樣子,感慨道:“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由崔大人你來同衛天師說的好。”
原本只是一句感慨,熟料崔璟卻當真看了他一眼,而後開口道:“那你先回去吧,我來替你勸衛天師。”
真走啊!智牙師有些猶豫,那邊的崔璟卻已經看着他了。長安城雖好,如今卻到底還不是他能太過插手的地方,就譬如這個崔氏世族的後輩要在長安城做些什麼,他也是沒有什麼辦法的。他也不是不能忍的人,更何況這並不算什麼,以往他受過的折辱比這嚴重的多的多了,智牙師站了起來,笑了笑轉身離開。
等到智牙師離開之後,崔璟才道:“這個牽制既然無用了,還留在長安做什麼?讓他回匈奴,他如今對匈奴可汗已有恨意,再者加上那個匈奴可汗另外幾個兒子於其中挑撥,勢必會引起內亂。”
“你既然知曉這些,直接同陛下講,陛下會明白的,不必同我來說這些事情。”衛瑤卿道,“我實在想不清楚你與智牙師爲什麼大費周章一定要攔我,有這些理由,智牙師要離開也是輕而易舉。”
“我只是想確認一些事情。”崔璟道,現在已經有答案了,哪來所謂的掃把星或者氣運之說,一次兩次是氣運,多次都是如此,那便絕對不是了。
衛瑤卿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利在智牙師的手中絕對比在如今那個暴躁易怒的匈奴可汗手中要好得多。”崔璟想了想又道,“晉王活的越久越好。”
“你看你自己都清楚,所以這些事情還要來找我做什麼?”衛瑤卿攤手道,“這件事本質上是很簡單的,但陛下如今不會希望我摻和這些事情,來找我不是給我添麻煩又是什麼?”
崔璟看了她片刻,突然伸手。
衛瑤卿嚇了一跳:幹什麼?
有個身着深色勁裝的男子手裡抱着一隻紅漆木盒突然出現在門口,將木盒放在崔璟手中又閃身不見了。
“看看吧!”崔璟將木盒往她這邊推了推。
衛瑤卿狐疑了片刻,而後伸手打開木盒,原本的漫不經心轉爲愕然:這是衛家與崔家的這些契書……
“衛家老太爺留下的麻煩還給你了。”崔璟說道,“原本是不想給你的,想着或許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場,但看你方纔同智牙師說的話,你不喜歡受人威脅,留着也沒什麼用。”
衛瑤卿抓緊木盒的邊緣,也是自坐在茶室之內後頭一回笑意直達眼底:“多謝。”這真是意外之喜。
“其實你與裴先生在百勝樓裡時我也在,今日就如你所說的被裴行庭擺了一道,心裡不暢快,是以一開始……”崔璟眼神柔和了不少,帶着幾分歉意望來,“是我有錯在先。”
原來是這個緣故,被“連坐”了,她搖頭失笑,擡眼望去,對面端坐的少年人神色柔和,原本便清朗的五官因着這一份柔和瞬間增色不少,想來他便是沒有崔氏門邸的出身,也是個極其出色的少年人,難怪能成爲不少長安城少女的春閨夢裡人。
感慨了一番之後,忽聽崔璟道:“裴先生曾與我比美。”
衛瑤卿:“……”
崔璟也不等她回答,繼而幽幽道:“我原先也不知是什麼緣故,但今日見到你二人算是明白了。”縱然原先的一紙婚約誰也沒有當真,但風月事追究起來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衛瑤卿沉默了片刻,道:“他還不太懂這些,但是沒關係,”少女揚頭,眉眼間有些笑意,“我懂便好了,我可以教他。雖然這個事情沒什麼經驗,可慢慢摩挲應當能揣摩出幾分來。”她學東西一向很快的。
崔璟看了她片刻,道:“其實我也不太懂。”
“不一樣啊!他是不懂但想學,你不懂是因爲你不必懂。”
崔璟笑了笑,起身準備離開,待到走到茶室門口時卻又忽地停了下來,回頭望她:“你是不是最近無事可做?”
“幹什麼?”衛瑤卿不自覺的挺直了背,這一刻忽然想到什麼一般,大步向他走來,待超過他之後才鬆了口氣,“這茶錢我可不付。”
崔氏子第從未在錢上計較過,崔璟並不在意,揮手叫來一個暗衛讓他去辦之後,繼續看着她道:“八哥人很不錯,令姐既然有意……”話未說完卻又停了下來,似乎覺得有些懊悔,“我今日話有些多了。”多的不似往日裡的那個溫和疏離的崔氏九子了。
他說罷這些便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