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二姐。”衛瑤卿說着站了起來。
“不用找了。”衛瑤玉的聲音在下一刻便響了起來,隨着這一聲,她踏上了最後一層,走了過來,“醒的倒是巧,感覺怎麼樣了?”
衛瑤卿點點頭:“我沒事。”
“還沒事?”衛瑤玉挑了挑眉,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大步而來,走到她身邊,手指戳着她的額頭罵道,“也不知道晚上幹嘛去了?瞧着比昨天的臉色還差。”
棗糕站在一旁,聞言,眼睛只看向地面,不敢看衛瑤玉,真是歪打正着,還真讓二小姐說對了。
“方纔到下頭走了一走,那個薛三小姐……”衛瑤玉說着頓了頓,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形容,半晌之後,搖了搖頭,“仗着年紀小,就那般辱人,真是過分。左右她既然喜歡玩那一套,我就裝傻好了,看着那薛三小姐吃癟的樣子,真叫人暢快。你說這都是姓薛的,這薛大小姐和薛三小姐怎的差距那麼大?”
“一樣米養百樣人,這沒有什麼奇怪的。”衛瑤卿想了想,說道,“更何況,沒有薛三小姐的壞,怎能看得到薛大小姐的好?”
衛瑤玉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兩人正說着話,有婢女走了上來:“薛小姐請衛六小姐下去呢!大家正在下頭作詩,缺個見證。”
“哪個薛小姐?”衛瑤玉愣了一愣,雙目直直的看着那婢子,婢子瑟縮了一下,只覺得這個小姐的眼神有些犀利,看着真真不好相與。
“薛……薛三小姐。”婢子瑟縮了一下回道。
衛瑤玉冷笑了兩聲,不等衛瑤卿開口,便道:“我替我六妹妹說了,不去!這薛三小姐和她的閨中密友也是有趣,插花要我去做評判,作詩要我六妹妹去做見證。自己插的花,作的詩的好壞,自己心裡沒數麼?”
這麼一通說,那婢子當下便紅了臉,畏畏縮縮的退了下去。
衛瑤卿有些驚訝的看着衛瑤玉:“二姐,我倒是不曉得,你也有做口舌之爭的時候。”
在她的印象裡,衛瑤玉對着這些權貴小姐多有忍讓,或許是自小家世底氣不足的自卑,所以對上這些出身不凡的貴女,她通常都是忍。
一開始的時候,在衛瑤卿看來,這並不可取,但也並非不能理解。衛瑤玉的狀況與她不同,一個自小生活在長安城尋常官宦之家,仰仗大伯一家而得以算得上半個官家小姐的女孩子,父母懦弱善良,身處長安,權貴遍地走,她瑟縮其中,久而久之便生出了爭強的想法,爭是想爭,但底氣不足,於是面對權貴,學會了忍。她不評判曾經衛瑤玉的好壞,只是時勢造人,成長不同,面對權貴的表現自然也不同。如她這般,能面對權貴絲毫不自卑,皆因她原本就是長安城一流世族的嫡長女,若論身份,當年長安城也沒有幾個貴女能高過她去,誰敢在她面前說不該說的話,甩臉子給她看?如此種種,匯成兩個字:底氣。
“左右也在家裡留不了多久了,我護一護親妹妹怎麼了?我方纔被她們換去,呼來喝去的嘲諷,當真受夠了,也不知小小年紀,都學的什麼。”衛瑤玉抱怨了兩句,眼看衛瑤卿沒什麼精神,便起身:“我去催催醫女,幫你將湯藥端來,你先歇息會兒。”
“二姐,不用了。”衛瑤卿拉住她,搖了搖頭,“湯藥也就這樣。”
如她這般的習內家功夫之人,體質比普通人要好得多。尋常受涼不會有什麼大礙,歇息兩天就好了,今日會發熱,只是因爲內傷而已,眼下在這裡不大方便,等回了長安城,開兩貼藥,自然就好了。
“這怎麼行?”衛瑤玉讓她躺回軟榻上,“棗糕,你看好你家小姐,我去去就來。”說罷便匆匆下樓了,來去匆匆,她根本來不及阻止。衛瑤卿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平日裡她的話衛瑤玉或許會聽,但眼下,作爲病了的那個,衛瑤玉一句“我是長姐”就把她打發了。
……
趴在窗前的王十九娘抓着窗柩,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向窗外,王栩有些無奈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十九娘,你上樓去吧!”
聽崔、王、謝三族子弟清談,對於有些人來說是夢寐以求的好事,每每聽之,受益頗多。但這些人裡面,並不包括王十九娘。
她睜大眼睛在聽眼前他們說“老莊儒學何不同?”“將無同”……王十九娘聽的雲裡霧裡,他們說的每一個字她都知道,連成句子也聽得懂,但是組合起來一問一答,就不知道說的是什麼了。
聽了半晌,實在提不起興致,王十九娘所以乾脆抓着乾果,看向窗外,窗外就是宴客的九曲小徑,婢子、小廝於其中穿搜忙碌,或打掃坐席,或準備酒食,她看的津津有味。聽得自家七兄讓她上樓,忙不迭地搖頭,看向窗外:“七兄,外頭好有意思。”
一位正在說論的子弟聞言,便道:“這閣樓內外,外俗內雅,俗有俗的妙處,雅也有雅的好。”
王十九娘轉過身去,眼睛仍然眨也不眨的看向窗外:“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童言無忌,卻直白的可愛,心中所想,便說了出來,引得周圍子弟一陣鬨笑。
看的興頭上的王十九娘卻在此時,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拉了拉王栩的袖子:“七兄,你看,今日生辰的主人是薛三小姐,爲什麼薛大小姐需要忙裡忙外?”她說着指向站在那小徑旁時不時指點吩咐的薛大小姐,“薛大小姐忙了很久了,都未曾歇息呢!”
王栩靜默了片刻:“她是長姐,長姐如母,擔的責任自然更多。”不過相應的,如他們這些講究的老牌世族,一般情況下,只要不是個中子弟太過特別,特別優秀或者特別愚蠢,嫡長女的身份也比一般嫡女的身份要高上一些。
王十九娘也不知聽懂了沒,復又回過頭去,盯着來來往往忙碌的小廝、婢子出神。
王栩笑了笑,回頭:“莫用管十九娘了,我們繼續吧!”
同座一位子弟點頭:“好,方纔我等說到……”
正看得出神的王十九娘忽然輕呼了一聲:“七兄,你們聽到什麼聲音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