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骨骼噼裡啪啦的爆響成一片,甘平的身體呈一個詭異的扭曲形狀向身後那斷刃凸出,嶙峋支棱的靈兵冢飛去。這夜帶刀修煉的是上古傳承,殺道兇劍,最是蠻橫不過,在場這些人個個都是修爲通天的高手,雖然不能以外界的等階劃分,但是這些人若非是靈氣不足,怕是個個都早已經度劫飛昇登臨仙界了,這樣的人物,比起甘平的太師叔祖守銀真人也不遑多讓,畢竟那守銀真人只不過是一介散仙,還抵不上一個真正的仙人。然而這些古煉氣士卻個個修煉的是拿星摘月的大神通,如今這夜帶刀發狂出手,全力一劍,甘平險些被這一劍拍碎。
這還是甘平修煉了那金闕玉章,初步修煉了大羅金身決,身軀再次增強的程度,若是換了十幾日前,這一劍下去,說不得就要化作飛灰了。可即便如此,甘平卻也不好過,全身上下的筋脈中充斥着這左突右衝的可怕劍氣,宛若千萬柄小刀在甘平的經脈內腑間不住劈砍刮削,所過之處經脈碎裂,血肉模糊額,整個人幾乎化作了一彈血泥。
虧得甘平前幾日初步修煉了那大羅金身決,體表的皮膚堅硬異常,這才使得那化爲一彈血泥的血肉經脈還有骨骼沒散落出去,但是整個人卻也如那被人撕扯了千百遍的布娃娃口中狂噴着大塊的內臟碎片,向着那鋒利無比佈滿殘破玄兵的靈兵冢飛去。
自己真的要死了麼?甘平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雖然身如爛泥,骨骼寸寸斷裂,但是甘平卻依舊死死的抓着火兒那嬌小的頭顱。他簡直心如刀絞,不,就是心如刀絞,那可怕的劍氣已經摧毀了他的心脈,他的五臟六腑。左手上跳動着淡淡的火焰,將火兒那小巧的頭顱重重包裹,方纔夜帶刀的一劍,因爲兵戈子和郁離子的牽扯,纔沒能直直劈到甘平身上,否則的話,哪怕修煉了大羅金身決,他也早就斷爲了兩截。
而正在他胸口酣睡的火兒,則是被這一劍自頭部以下,全身都拍成了肉醬,唯有這小小的頭顱僥倖逃脫,體內真元沿着殘破的經脈涌動,甘平已經調集起全身的精血靈藥,他的血脈中有着諸多的奇珍,以那木靈淬體乳和真龍精血最爲珍貴,如今也顧不得自己,一股腦的向着掌心的猴頭輸送而去。
火兒天神神異,這等靈獸即便被人割了頭顱一時半會兒都難以死去,自己只消將自身精血源源不斷度給他,再加以先天兜率寂滅真炎溫養,這火中靈獸倒也能堅持一段時間。然而這又濟得什麼事?身後便是那兵戈密佈的靈兵冢,雖然上面盡是破損的廢棄玄兵,然而卻依舊鋒利無比,上古大能曾經使用過的兵戈,即便過去千萬年,即便殘破無不,卻也不容小覷!
這一下撞上去還有活路麼?甘平苦笑一聲,沒想到自己經歷了無數艱難險阻,如今卻要死在此處。只聽得遠處那郁離子一聲怒吼,一道火輪自那靈梭中飛快的射出,掠過夜帶刀的身軀,向着甘平飛來,來勢雖然兇猛,但是看那架勢卻是想將他拉回去。“夜帶刀,你個瘋子!你他奶奶的不得好死,你這可是斷了大家的活路啊!”
神智漸漸有些迷糊,甘平隱約間聽到了這郁離子的話語,瘋子麼?沒想到我竟然死在一個瘋子手中,不過這瘋子一身的劍術果真奇妙,若非重傷將死,自己非要向其討教一番不可。
哪怕郁離子催動全身的真元,卻也遠水解不了近渴,無奈他離甘平實在是太遠,被夜帶刀一劍拍飛,甘平的速度簡直快逾飛劍一般,轉瞬便消失在了那宛若星辰般的金屬山中。郁離子的火輪離那靈兵冢還有一段距離,便已經覺得有些掌控不住,隨即咬牙切齒的收回了法寶,惡狠狠的瞪向了遠處的夜帶刀。
那夜帶刀急火攻心,神志不清,從靈梭中飛出之後便一頭扎進了火窟,原本是必死之局,可沒想到自己的心火被這太古毒炎一逼,竟然消散無形,更是領悟了烈火中的大道規則,修爲更進一步。方纔正是領悟火焰跳躍,盡泄心火的一式劍法,這一劍發出立時神智清明,便站立空中不動。
衆人見夜帶刀死而復生,登時大爲歡喜,畢竟是相交數千年的老友,見到他平安歸來豈能不爲之高興?正興奮的議論紛紛,忽聽郁離子一聲厲喝,“你個老東西,怎麼不死在火窟裡?如今你沒死,我們可都要死了!”
甘平被一劍拍飛,真個人宛若軟綿綿的布袋一般被轟進了那靈兵冢之內。這靈兵冢雖然名字叫得好聽,但是這些人在私下裡卻稱之爲垃圾堆。不知從何時開始,這一界的修士忽然發現在這地肺之中太古毒炎肆虐的地方,悄然形成了一座小山一般的金屬堆。
這靈兵冢之內也不知道也什麼物事,竟然能將深埋土層中的殘破法寶玄兵盡數吸引過來,當時也有不少的大能認爲其中有至寶,便想要探尋一番。只可惜這靈兵冢卻是極爲的詭異,無論法寶玄兵,無論何等的品階,一旦靠近便有脫離控制被其吸納之虞。故此衆人在損失了無數的靈寶之後,便紛紛放棄了這裡,日積月累之下,這靈兵冢隨着地肺火脈在下方遊走,當年大戰之時破損,留在土層中的破損玄兵法寶盡數被其吸納了過來,於是乎這靈兵冢也就從一個不大的金屬堆變成了一個宛若巨山般的龐然大物。
噗!噗!噗!接連不斷宛若劈砍破皮囊的聲音傳來,甘平只覺得一柄柄尖銳無比的物事刺進了自己的身體,雖然有着大羅金身決護身,但是卻也禁受不住這麼多銳利的玄兵。最開始甘平還可以憑藉肉身阻擋一二,然而夜帶刀的這一劍實在太可怕,甘平的身子竟然一下子被拍入了這靈兵冢之內近百丈,沒入了這金屬山的深處。
苦笑着動彈了一下眼睛,甘平的後腦之中不知何時已經被一柄破損的玄兵插了進去,而在他胸前,則是支棱突出了無數的尖銳風刃,那些玄兵已經穿透了他的身體。然而的他的右手卻是依舊在面前伸得筆直,上面火焰熊熊燃燒,掌心處赫然扣着一個小巧的猴頭。
那猴頭不過梨子大小,頭頂一座火焰般的青毛,雖然只剩下一個腦袋,但是這不安分的小東西卻是依舊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若非剛纔甘平用寂滅真炎護着它的頭顱,更是用真龍精血滋養,這小東西早就死去多時了。
“火兒,我已經是不行了,雖然你這個樣子,但是要是汲取了我全身的精血,給你塑造個身子還是可以的,這神炎,你也拿去吧····”甘平艱難的翕動嘴脣,猛然間全力運轉身上殘存的真元,聚攏全部的真龍精血向掌心彙集而去,而腦海中那大羅金身決的經文個個閃現,“你我相識一場,這大羅金身決我已經是用不上了,索性都傳給你!”
火兒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彷彿有些不太懂甘平說的話,但是眼見主人深山給的傷口,卻是露出了悲切焦急之色,只是苦於沒有身子,無法幫助他包紮傷口。甘平重傷欲死,看着眼下的狀況,已然沒有生理,便起了將自己全身的真龍精血抽調一空,幫助火兒重塑身軀的想法。
這大羅金身決雖好,只可惜自己得到的太遲了,若是自己真的能將那大羅金身決的築基篇修煉成,哪怕今日之事?自己站着讓那瘋子劈砍也無法傷到自己。只恨自己得到這寶經太遲了啊,甘平悠然一嘆,“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憂來明日愁!”
顫抖着伸出右手,掌心閃現了一個晶瑩剔透的酒葫蘆,甘平虛弱蒼涼的歌聲響起,這是無垠子酒酣之時最愛的曲子,當時自己不懂其中的含義,如今卻無端的想了起來。眼見火兒小眼睛鋥亮,甘平苦澀的一笑,將那酒葫蘆放在了它的嘴邊,火兒這小酒鬼立時大口吞嚥了起來,只可惜它只剩下一個身子,那甘甜的酒漿一入喉便順着那血肉模糊的脖頸紛紛散落,惹得他懊惱不已。
甘平呵呵一笑,旋即大口的吞嚥了起來,比起火兒他也好不到哪去,雖然上邊大口的飲酒,但是混合着酒漿和鮮血的液體卻自那千百個傷口流了出來。雖然外表看起來依舊完整,但是甘平的內臟已經被震成了肉糜,現在他整個人宛若被戳了千百刀的水囊,正稀里嘩啦的往外流着鮮血。
“哈哈哈哈····”甘平隨手將那酒葫蘆一拋,大笑着望向了火兒僅剩的頭顱,“沒想到我竟然也做起小兒女態來,來來來,火兒,送你一場富貴,也不枉你我相識一場,打開神識,莫要抵抗!”此時的火兒也彷彿明白了什麼一般,一對猴眼中滿是亮晶晶的淚水,沒有身體卻叫不出聲來。
“以我精血,塑爾神軀,神識洞開,大道得傳!”甘平一聲厲喝,那熊熊燃燒的先天兜率寂滅真炎便將這一人一猴重重包裹,甘平頭頂金光閃現,一個個玄奧的字符憑空而出,向着火兒的頭頂印來。他正是要把自己所有的修爲心得和這大羅金身決盡數傳給火兒,幫助其重塑軀體。
甘平閉目念動符咒,卻沒有見到火兒眼底的那一絲堅毅之色,這小東西目光閃動望着爲自己捨身的主人,彷彿下了什麼決定一般,猛然間雙目中射出兩道金光,直直的插入了甘平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