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不堪回首

楚雲緊閉雙眸,神情恍惚,喃喃自語,彷彿做了一場惡夢,珠兒擔心不已,連聲呼喚,只聽他反覆念着:“母親,母親……”

雲少爺的母親不就是楚夫人麼?!那個美麗而冰冷的女人至今仍是珠兒心中的陰影,當初楚夫人極力袒護彩芝,欲治珠兒重罪,直到楚丞相出面,才平息了這場風波。珠兒怔怔地望着楚雲,如果楚夫人得知他們在一起,定會強烈反對吧!

珠兒擦拭着楚雲臉上的汗水,納悶的看向四周,岸邊的柳枝輕拂着湖面,青翠的草地一直延伸入茂密的叢林,出奇的靜謐讓人有種莫名的恐懼,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忽然,楚雲用力的抓住珠兒的手腕,急切的叫道:“不要離開雲兒……”

“雲少爺……”楚雲雙睫噙着晶瑩的淚珠,珠兒連忙將他扶了起來,“您快醒醒,醒醒……”

楚雲緩緩睜開雙眼,盈滿熱淚的美眸看着令人心碎,他悲傷地看向珠兒,喃喃道:“珠兒,幸好我還有你……”

聞言,珠兒心裡頓時涌起陣陣暖流,不由自主的的握緊了楚雲的手,柔聲道:“雲少爺,我會一直陪伴在您身邊的!”

楚雲含淚一笑,動容的撫上她紅潤的臉頰,雙脣微微顫抖,一時無法言語。珠兒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您是不是做惡夢了?!”“嗯!”楚雲點了點頭。坐起身子倚在樹幹上,遙望着平靜無波地湖面,幽幽道,“好久沒有夢到母親了!”

呃?!珠兒心裡更是納悶,楚雲出府不到兩個月,爲何感覺與楚夫人好多年沒見似的?!興許是看出珠兒的疑惑,楚雲淡淡一笑:“珠兒,你活潑開朗。任性率真,你的童年一定很幸福吧!”

“嘿嘿,還好吧!”珠兒傻笑着,除卻那幾個頑皮的妹妹,她的童年也算是無憂無慮,“我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是家人和睦,生活很開心!”

楚雲望着珠兒可愛的笑臉,不由展顏一笑:“我好羨慕你!”

“什麼?!羨慕我?!”珠兒詫異地失聲道。一路看文學難爲情的撓撓頭,“雲少爺,您是不想刺激我這窮苦人家地孩子,才故意這樣說的吧!”

“怎麼會呢!”楚雲揉着她的小腦袋。搖了搖頭,“其實,幸福是和貧富無關的!”

珠兒若有所思的琢磨着他說的話,堂堂開國丞相府的公子,擁有花不完的金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隨即不解地問:“難道。您感覺自己不幸福嗎?!”

楚雲燦爛的雙眸漸漸暗淡,苦笑道:“金錢,地位從來都不是衡量幸福的標準。如果你瞭解我不爲人知的一面,就會明白了!”

“珠兒,你想知道我地過去麼?!”楚雲凝視着珠兒,猶豫的問道,“如果你看到了真實的我,還會願意和我在一起麼?!”

珠兒怔怔地望着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楚雲的過去,她無時無刻不想知道,只是,此時心裡卻有種莫名的恐慌,甚至想要抗拒得知他地一切。

楚雲轉過身子,仰望着碧空,微微一笑:“往往越是光鮮地表面,隱藏其中地真相越是污穢不堪。珠兒,遇見你之後,你的純真無暇漸漸感染了我,我曾想忽略自己之前的荒唐行徑,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但是,現在地我卻越來越瞧不起自己。如果僅*僞裝博得你的真心,這樣的我,無疑是對感情的褻瀆!”

珠兒屏住呼吸,靜靜聆聽楚雲講述他的過去。一路看文學

“開國丞相府,多麼美麗的光環!威風凜凜的楚丞相,素來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是大宇王朝的有功之臣,也是剿滅前朝的劊子手,正義與邪惡猶如一對孿生兄弟,最終,還是大宇王朝得到了天下。”

“由來只聞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一代佳人失去感情的依託,最終也只能落得枯萎凋零的下場。蒼定之亂,楚丞相如願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也得到了渴慕已久的佳人,即使採取的是強硬手段,但是,他做到了。我的母親是前朝貴族之女,亂世之中,佳人的命運都是異常悽慘的,甚至沒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

“楚丞相帶兵攻陷了京城,初見弱不禁風的母親,驚爲天人。男人與生俱來的征服欲讓他無法忽視這位美若天仙的佳人,他下令殺光了所有不願歸降的貴族,卻不顧一切地將她藏匿起來。他不願承認自己是殺害她家人的兇手,不願設想她是否掛念心上人,而是執着的表達他對她的愛,即使不被接受,也絕不放棄!”

“大宇王朝成立之初,楚丞相迎來了嶄新的人生,功成名就豈能沒有佳人相伴,他的耐心已經到了盡頭,縱使佳人終日以淚洗面,仍是強行娶她爲妻。婚後,她履行了身爲人妻的義務,生兒育女,任勞任怨。爲了一雙兒女,她隱姓埋名,獨自承受痛苦的折磨,寧願用自己的犧牲換得兒女的幸福。”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她和她的兒女應該能夠幸福的生活下去。楚丞相心知得不到她的愛,惟有付出更多以作補償。但是,當母親青梅竹馬的初戀情人出現之時,他再也無法掩飾內心的嫉恨,不顧佳人苦苦哀求,瘋狂追殺她的戀人。其實,他並不知道,爲了兒女,母親拒絕了初戀情人帶她離開的請求!從那以後,楚丞相痛恨母親的背叛,不僅迎娶了新夫人,還搶走了她的兒女,將她置於角落,不聞不問……”

楚雲痛苦地閉上了雙眼,珠兒萬萬沒有想到金碧輝煌的開國丞相府,曾藏有不堪回首的悲劇。她心疼地擁着楚雲,想要溫暖他飽受創傷的心。

“母親獨守空閨,爲的只是能見我和碧芝一面。每逢夜晚,我想念母親無法入睡,便偷偷牽着剛會走的碧芝去見她,在母親的懷抱裡,我們睡得好香。可是,這種短暫的幸福永遠是見不得光的。楚丞相得知之後,處罰了看管不嚴的奶孃,將我們交由新夫人撫養。於是,我們再也見不到她了!”

“那一天,本是風和日麗,陽光明媚,不知爲何,突然烏雲密佈,大雨滂沱。我正在書房讀書,只見被貶爲雜役房做苦工的奶孃,不顧一切地拉着我衝了出去。空蕩蕩的院子許久沒人打掃,清冷的房間尋不得一絲溫度,我無法相信躺在牀上那個面黃肌瘦的女人竟是母親,她看到我,激動地泣不成聲,凹陷的雙眼閃爍着動人的光芒,她吃力地伸出雙臂,滿懷期盼的望着我。我卻渾身顫抖,動彈不得,直到母親支撐不住,再次倒在牀上,才上前抱住了她……”

回憶與母親訣別的時刻,楚雲已是淚流滿面,他垂下頭,雙肩顫抖個不停,寬闊的後背散發着落寞與傷感,珠兒不由眼眶一紅,柔聲安慰着。

楚雲漸漸止住抽泣,繼而又道:“至今我還清楚的記得,母親拉着我的手說不要有恨,今後好好照顧碧芝!看着母親的生命一點點在流逝,我心裡好恨,恨自己的無能爲力,恨上天的不公!唯一讓我感到安慰的是,楚丞相趕來見了母親最後一面,他跪在母親面前,痛哭流涕,懺悔他所犯下的錯,那也是我唯一一次見他流淚。善良的母親最終還是寬恕了他,只求他能善待我和碧芝!”

“母親風光下葬後,楚丞相爲了彌補心中的虧欠,給我和碧芝提供最好的生活。我恨過也怨過,年少輕狂時,也曾縱情聲色,藉由對方的體溫填補我內心的空虛寂寞。直到有一天,楚丞相當着母親的靈位,狠狠地訓斥過我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是多麼的荒唐可笑。”

“母親一心期盼我能有所作爲,我卻淪爲只會吃喝玩樂的廢物。雖然恨着楚丞相,但他依然是我的父親。雖然蒼定之亂改變了母親的命運,但我終於明白,前朝的滅亡是必然趨勢。從此,我痛定思痛,爲了更多的人能得到幸福,只有把大宇王朝建設的更好!”

珠兒從未想過,看似玩世不恭的楚雲,居然身藏如此沉痛的過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母親也是蒼定之亂的犧牲者,但他可以勇於面對人生,而不是自怨自艾,這種胸懷着實令人欽佩!

楚雲傷感地看向珠兒,執起她的小手放在掌心摩挲:“這樣的我,還配擁有你的感情麼?!”

“雲少爺……”珠兒淚眼模糊的望着內心傷痕累累的楚雲,不知如何安慰,他受的苦是自己難以想象的,如果可以,她多想親手撫平他心裡的傷痕,多想讓他忘掉過去用心感受幸福的滋味。

這時,頭頂傳來陣陣輕蔑的笑聲:“好感人的畫面啊,沒想到楚賊還有這段傷心事!一個是遭人拋棄的笨丫頭,一個是自以爲是的蠢少爺,你們兩個正好結伴同去黃泉路!”

楚雲身子一頓,擡眼望去,只見那道縹緲的白影已經消失在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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