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清煙繚繞,空氣中流淌着溫馨的靜謐。女子面色安詳的躺在粉色紗帳垂繞的牀榻之上,眉目輕柔。
推門聲低得不能更低的吱呀響起,門輕輕地被人從外間推了開來,單向春隻手端了只細瓷的小花碗走了進來。
“怎麼樣?今日小姐可有沒有什麼特別的?”
喜兒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答道:“沒!”並把紗帳掛於兩側,小心翼翼地扶起了白孤煙,然後把她攙扶着半靠在自己的胸口,讓她面朝着單向春。
單向春舀起一小勺的天山雪蓮與千年人蔘熬製的營養續命液,擱在嘴邊,吹溫了輕輕地送於小姐的嘴裡。
“小姐的氣色越來越好了!”單向春柔柔地低呢着。
“是啊,可是她爲什麼會就這麼一直睡着呢?”喜兒低首看着小姐白裡透紅的臉龐上,長長的睫毛在那張精緻的臉上掃出的那排濃密,同感的觸動着。
單向春沒有回答喜兒,連大夫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攝政王的這個問題,更何況她呢?
她一勺一勺的把碗裡的汁液送進白孤煙的嘴裡。
碗裡的汁液快見底了,喜兒再次的開了口,打破了房間的寧靜。
“春兒,你說小姐會不會永遠就這樣——”
她陪着小姐一起長大,十多年了,她從沒見過小姐,什麼時候傷得這麼重過!這一次,小姐一睡就做了五個月的睡美人,都還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單向春擡眼望過去,喜兒圓圓的小臉上,鬱悶萎靡。喜兒的擔憂她何嘗不知道,白孤煙的生死繫着大家共同的關心。
這個問題,喜兒基本上每日都會對着自己問上一次,問的次數多了,她反而堅定的心思都開始動搖了。
不過,面對如何的狀態,她也會給喜兒一個堅定的信念。
“喜兒,你看小姐的氣色一日比一日紅潤,你不能總是想那些令人垂頭喪氣的後果,你要往好的方面想。這次,小姐雖然是睡得久了一點,我們要對小姐,對我們自己都要有信心!”
最後一勺被盛進白孤煙的嘴裡,單向春起身把碗放在旁邊的桌几之上。拿過桌上早就準備好的帕子,絞了水,爲白孤煙溫柔地擦拭着嘴角。
喜兒擦了擦不爭氣的淚水,目光流露出堅定,“是,我們應該相信小姐的!”就算不相信小姐,也該相信白映青與如今身爲穀梁攝政王的龍大蕪!
二人合力把小姐重新平放在牀上,放下紗帳。
單向春簡單的收拾了一番,抱了一堆生活物品走了出去,繼續留下喜兒在房間照看着白孤煙。
喜兒坐回牀邊上,看着小姐安詳的氣息,目光,含着傷感,她拉過小姐嫩白如玉的細指,牢牢握在手心,又開始了每日的自言自語。
“小姐,你知道嗎?我們現在已經回到白家員外府了,現在你就躺在專屬於你的煙雨閣。你閉着眼睛,是不是也能感覺這種很強烈的熟悉感?可惜,員外府裡的僕人,現在除了喜兒,全是陌生的面孔,不過小姐也大可以放心,攝政王已經交待下去了,他們對待小姐,一定不會比之前的那些人差的!”
“小姐,現在已經是五月了,院子裡很多你與喜兒親手種植的花都已經開了,奼紫嫣紅的很漂亮!”
“昨天晚上,攝政王與白老國師陪了你整整一個晚上,小姐,你是沒看到,攝政王走的時候,那讓人心傷的眼神,讓喜兒看了都爲之難受。”
“對了——還記得管家來福伯養的那隻大黑麼?那隻尾巴卷得很有特色,你非說它是隻大狗怪的大黑,拿着桃木劍恁是追得員外府雞飛狗跳之後,才罷了休的大黑,在外面流浪了幾個月之後,居然又自己找回家了!”
“如今我們已經不是通緝犯了!小姐,你該醒了!你睡了已經整整的五個月了——”喜兒哽咽着,噙着眼淚沒了下文。
是啊,五個月,五個月能改變多少的人事物非,穀梁老皇帝被攝政王已擒,天下的百姓居然大快人心地爲其列出了大大小小的三十條罪證。
對於龍大蕪的大義不道之舉,居然國民沒有多少人持反駁的姿態,如今國民高呼着,讓攝政王一氣呵成坐上皇帝之位,可是攝政王卻一笑而過,讓皇位空着,閉口不談皇位之事。
最近江湖上的很多傳聞在腦子裡縈繞徘徊,喜兒的目光咻地一下就亮了,興奮地抓了小姐的手,不知不覺的就加了些力道。後,她起身,拿過小姐的寶貝桃木劍,給按在小姐的手心裡,任其那麼接觸着。
清清淺淺的聲音,繼而的在房間裡空響起:“小姐,最近出現了很多的奇奇怪怪的妖物,這不是小姐你以前遍尋不着的東西麼?你看,你的木劍都快發黴長蘑菇了,你再不醒來,你要斬盡天下妖魔的宏遠理想,你要閃閃亮的高遠目標,可就被那最近崛起的江湖組織——天道院給奪了先機了!”
女子靜靜地躺在牀上,睫毛微顫,眼珠在眼斂之下,毫無聲色的轉了轉。接着,觸摸着桃木劍的纖纖玉指,弱弱地屈了屈。
女子動作細微,並沒有讓還在喋喋不休的喜兒發現一絲異樣:“小姐,你知道嗎?天道院,現在在五國的風聲不壓於當初的風清門,據說,他們的組織是專業負責鏟盡一切於百姓不利的邪惡生靈!所以——小姐,如果你再繼續的睡着,你可能就只能平平淡淡的度過一生了!如果你再不醒來,妖啊魔啊怪的統統都沒有了,到時,你白孤煙可就只能再次追着大黑與喜兒跑了!真是可惜了,這把價值萬金的桃木劍了!”
突然,牀上女子霍地睜開了那對清幽明媚的眸子,雙目晶亮地直直望着眼前那張梨花垂淚的,眼神專注於桃木劍上的圓臉。
“你剛說什麼?天道院?!”
突然炸起的聲音,讓喜兒一懵,呆愣在原處,看着突然睜了眼睛的精緻臉龐上,大放異彩的瞳孔,炯炯有神。
她驚嚇住了!嚇得張着嘴,膛目結舌。
良久之後,石化了的她才懵地從夢中驚醒過來,伴着:“啊——”的一聲尖叫,向外破門飛奔而去:“春兒,白老國師,快點,我家小姐醒了!”
白孤煙揉了揉因躺得過久,而發悶發漲的腦袋,悠悠地坐了起來。面對喜兒驚風火扯的舉止,反正她是舉白旗了!
剛纔隱隱中,她聽到喜兒說過,她如今已經在煙雨閣了,面對此時熟悉的房間,她倒是不覺意外。
是非成轉,兜轉間,她白孤煙又回到了還以爲永遠都回不到的地方。
嘴角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笑容裡包含了太多的情緒。
站在一人來高的銅鏡前,盯着鏡中女子那絲毫沒變的容顏,清幽的眸子垂了垂,輕輕地拉開胸口的衣襟,一道紫色的淺痕貫穿了整個的胸口。
這麼些年了,自打她記得小時落過水之後,她白孤煙從末生過重病,受過大傷。就算偶爾有點皮外傷什麼的,可哪一次那些傷不是都在次日清晨,自動消失,肌膚恢復如初?
胸口的位置,空空如也,自達離開了葉縣,她就發現了,那串七色石已經被她弄丟了,至於丟哪兒了,她半點記不得。
隱隱的,她覺得七色石不止有殺怪除獸的強大功能之外,還有超強的治癒效果。或許這麼多年來,胖子老爹請來的神醫,申卿老頭從來沒有在自家身上,發揮過他的一技之長,就是因爲她所佩戴了這串七色石的緣故。
七色石沒了,胸口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白孤煙如若凝脂的胸口肌膚之上有了一道疤痕!
清清淺淺的,雖然已經用了不少的藥物來消除,但是它依然還存在。
命是撿回來了,可是爹孃卻成了她心上的一道永遠的傷痛。
清幽的眸子閃爍着傷痛的淚花。
“孩子,你能醒來真是太好了!”思緒正在遊離着,門外已經傳來了白映青激動的聲音,並伴着一長串的腳步聲。
白孤煙快速地擦拭了眼角的溼潤,收斂着情緒,順了順碎髮。覺得差不多了,她勾起脣角,帶着一抹淺然的笑容,轉身向那道聲音而去。
她站在大門處,看着來人淚花含笑地輕呢,“爹,煙兒我回來了!”
白映青一把把瘦小的女子,緊緊抱在懷裡,慈愛祥溫的臉上,老淚縱流,此時激動的情緒連聲音都是顫抖的,“好孩子,我們終於把你盼回來了!”
白孤煙愧疚地看着老人,老人情真意切,臉上沒有任何的虛假成份,他於她的關愛,真的不低於白玄明。伸手用衣袖爲老人撫去眼角的淚珠,輕聲低語地呢喃:“對不起,煙兒讓爹擔心了!”
她噙着幸福的笑意,父慈女孝的臉陰在光暈處,淡起的是溫馨情濃。他與白玄明一樣,都是慈愛溫情的老人,她白孤煙何其幸運,能深得他們共同的關愛。
“春兒,看到了沒有,我說沒有騙你們,你還說我眼花了,非讓我再來確信一下!”喜兒自白映青身後跟來,與之一起的還有,惶不能相信一切來得太突然的單向春與一衆的陌生丫鬟。
大家目中含淚,多少的相思之意只能在眼神中默默地交流。
白孤煙在白映青的懷裡轉了個身,面向一羣愣怔中的高矮胖瘦,秀眉一豎,櫻花色的嘴脣一啓,頗爲不滿的正兒八經道,“怎麼了?本小姐能醒來,似乎你們都挺不高興的?”明知真相如何,她卻故意的扭曲着,淡笑着看着激動淚滿小臉的單向春揶揄。
喜兒走上來,一個秀花拳手不輕不重地捶在小姐的胸口,“小姐,你壞,你壞,你真的很壞,明明知道大家都快傷心死了,你還這麼嘲笑我們!”
白孤煙伸出手指,輕輕捏起喜兒圓圓的小臉上的肉,往兩邊一拉,嘻笑道:“喜兒最近吃得挺好的啊,又長肉了!”小樣,居然敢第一時間拔腿就跑了!
“哪有,喜兒都瘦了!”喜兒吃痛,委屈地低頭,嗔道。
不說吃的還好,一說吃的,吃貨的喜兒,肚子就開始發出抗議之聲了。
“爹,煙兒我餓了!”白孤煙看着白映青,撒嬌着開口。
白映青一拍腦門,自責着,“看我當真都老糊塗了,爹馬上去令人安排!”他邊說着邊走出了煙雨閣。
——
“參見攝政王!”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的人員,龍大蕪下了馬車,伸手快速一揮,無視着衆人的禮節,火速的朝前面那座院子奔去。
遠遠的都能聽到院子裡三個女子傾心的交談。
“喜兒,你說我二哥,怎麼就跟消失了似的,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他都不知道回來?”尤其是她這個妹妹,都從鬼門關逛了一圈回來了,那個二哥也不見其人。
白孤煙鬱悶啊!
喜兒與單向春一左一右站在白孤煙的身後,時不時的推一下坐在鞦韆上的小姐,搖盪在空中。
對於二少爺,喜兒與之並不親,所以她的回答也只是漠離中透着生疏,“小姐,興許是二少爺有很重要很重的事,擔擱了,所以——你也別擔心了!等他忙完了,他自然就能回家來了!”
“哎,看來在二哥心裡,妹妹不是親人啊!”白孤煙無力地靠在鞦韆的繩索之上,想着白修竹那個小沒良心的哥哥,她心裡悽楚。白家都成這樣了,他也不知道還在哪裡過着悠哉的日子。
小姐爲親情所困,喜兒二人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是一人一下的推着小姐,聽着小姐裙襬擦過地面留下的滋滋聲音。
“小姐,這一次,你能從閻王手裡,撿了一條命回來,多虧了佛祖的庇佑,明兒個,咱們怎麼也要去萬山陀諾寺,還願燒香!”
“喲,沒想到本小姐受次傷,你喜兒就開始信佛有信仰了!我還以爲,你喜兒會這麼說纔是:小姐,你能醒來,全靠人家大掌櫃與白老國師全力以救,重金尋藥,才能撿回一條命在這苟延殘喘着,做人要懂得感恩,怎麼着,小姐應該以身相許纔是!”
“哈哈,原來喜兒的腦袋裡居然會一直裝着這些啊!”單向春悠悠的笑了笑,打趣。
“春兒,你說錯了,喜兒的腦袋裡只是偶爾的裝了這些,大部份的時候,她的腦袋裡都裝的是雞腿!會飛的大黃雞腿!”
不說吃的還好,一說吃的,喜樂不樂意了,想着葉縣的名小吃就特麼的與她擦肩而過了,喜兒氣鼓着腮幫子,“小姐,我的三色面還沒吃着,都是你,你得賠我,我要吃雙份!”
嘴角勾起壞壞的笑容,白孤煙順着話題,轉移了氛圍,“春兒,你說以喜兒那麼能吃,以後誰娶得起她,養得起她啊?”
單向春咯咯一笑,“這個春兒就不知道了!”
喜兒小臉一紅,小姐怎麼能這樣,說着說着啥都往她身上扯,一跺腳,“啊,小姐,你們就知道以喜兒爲樂,喜兒不理你了!我去收拾收拾,明兒個咱們上山去還願!”說完,她飛一般的跑着逃離了現場。
白孤煙扭頭望着喜兒跑開的倉惶背影,暗自翻着白眼:小樣,這麼說兩句,就不好意思了!真沒勁!
她以爲她沒看出她身上的小秘密,不過,以她白孤煙的連番觀察,似乎喜兒一廂情願的把目光專注在青殺身上,可是人家青殺根本就對她沒有半點的那個意思。
哎,喜兒追夫路,又長又漫漫!
一道青色富貴的身影,忽地從圓形的拱門外腳步輕盈地走了過來,站在單向春的身後。
來人輕輕地用指尖敲了敲正在推着某人的女子香肩,女子回頭一瞟,一見來人,呼吸一滯,正要跪下,卻被來人,無聲地輕噓一聲,制止了動作。
來人,用手示意,女子點頭,悄然地離去。
隨後,他手一揚,鞦韆繼續悠揚地搖擺着。
白孤煙悠閒地坐在鞦韆上,隻手托腮,長嘆一聲:“如今的白員外府,哪怕的再怎麼修復,給我的也不是曾經的那一個家了!”
身後並沒有人迴應,她繼續的說着:“白映青的愛明明跟親爹一樣沒有兩樣,可是——”她語調一頓,秀眉微微地糾結在一起,望着荷塘裡那纔剛剛竄出水面的蓮葉,她的目光遊離着,“爲什麼身邊明明還有很多人關心着,可我依然還是很貪心的想要得更多一點!春兒,你說我是不是無藥可救了?”
“煙兒,龍哥哥允許你更加的貪心!”龍大蕪突然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開口道,柔柔的嗓音,還是那般的溫和,並帶着很濃的寵溺。
熟悉的聲音,讓白孤煙一怔,回頭望去,龍大蕪錦衣華服,玉冠置頂,華貴得逼人。如今高高再上的身份變化,令他原本就溫潤如玉的氣質,來了一個錦繡添花。他的嘴角帶着笑意,越發的朗然,氣質醉人。她吞了吞差點令自己哽咽着的口水,從鞦韆上跳了下來,直撲過去:“呀,龍哥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她就沒有發現何時身後換了人呢?
“剛來沒多久!”龍大蕪笑笑,“沒想打攪你的興致,沒有出聲罷了!”
“聽說你如今可是貴爲一國的攝政王了,之前還不敢相信,沒想到今日這麼一瞧,不想讓人相信都難!龍哥哥果然非凡凡之輩!恭喜啊!”她言由心道。
“龍哥哥再如何的變,依然還是煙兒的龍哥哥!”那個一心守護着你的龍哥哥!
“那敢情好!”白孤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並沒有把他的話過多的放在心上。
她扶着他的手臂,沒有半點的生疏,“龍哥哥,聽喜兒她們說,你爲我的傷,各種奔走,真是謝謝你了啊!要不是你,或許煙兒真的就已經——”
想着那世界難尋的天山雪蓮,居然會被龍大蕪像收破爛似的,大把大把的收到穀梁,進了她白孤煙的肚子,她就感動。
她嘻嘻地笑着,淺淺淡淡的聲音裡,不是對生死的感觸,而是對他的用心的感動。
可以說,她的命是他龍大蕪爲她續下來的!
“爲了咱們的小煙兒,要龍哥哥怎麼做都可以!”別說只是奔走勞累,就是要命,他龍大蕪半點不猶豫。
白孤煙直接無視着他深情的目光,嘻笑着放開了那隻胳膊,激動萬分:“哎喲,如今有了一個高高在上攝政王做靠山,那煙兒豈不是更加可以肆無忌憚的在穀梁橫行霸市了?”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他愛憐地撫着她的髮絲,看着這個說得天經地義,其實毫無心機的女子,燦爛地勾起嘴角開口。
只要她想,他就縱容其所有。
“哦,是嗎?真的太好了!”她興奮得跳了起來,拉着他就往一個方向直奔去,“走,我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乾爹他們,以後沒人敢欺負煙兒了!”
“老夫知道你收到了消息,定會馬上回來,只是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快!”白映青看着早上才離開了,這又突然顯身的龍大蕪笑着打趣。
龍大蕪一撩衣襬,款款落坐,接過僕人送上來的茗品嚐一口,“呵呵,白老國師明知晚輩的心思,何須還要意外?”
動作優雅,高貴之極。
“哈哈哈——”白映青爽朗地大笑了起來,堆起了一臉深深的皺紋,“恐怕啊,家裡就只有那隻終不開竅的煙兒,不懂你的用心了!”
想着這五個月龍大蕪爲煙兒所作所爲,白映青這個資深閱歷的老人看在眼裡,都已經感動了!如果把煙兒託付給眼前的這個男子,他想,煙兒錯過了眼前的人,世界上怕是再也尋不着比之更好的男人了!
他想,必要時,他老人家得出個手,推波助瀾做個媒人,親自促成這段佳緣。
龍大蕪再次淺飲了一小口,眉頭輕蹙,煙兒她懂,只是她從不接受他而已!
這段苦白映青不懂,他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就讓時間來見證一切!
他低呢着,揣着明白裝糊塗,“或許,是吧?”算是迴應了眼前的老人。
“對了,煙兒還不知道你都爲他做了些什麼什麼吧?”白映青朗朗的笑道,精明的目光,深邃地落在對面男子的身上,“現在煙兒也醒過來了,我看她身子骨也沒有大礙,你什麼時候把驚喜告訴她!”
“晚輩準備明天與她們一起上山還願之後,接了她與前輩一起,去黍城才告訴她!您老給個意見,您說這樣能不能行得通?”
想着那個固執的白孤煙,想着那個即將到來的濤天權勢,白映青點頭,“依老夫對煙兒的瞭解,她或許會拒絕,你得有個心理準備纔是,不過這樣的安排,老夫看行!”
白孤煙帶着喜兒二人,端了不少的糕點與佳釀進來,看着談笑風生的二人,“哈哈,沒想到龍哥哥與爹爹大人也能一見如故,如此的聊得到一塊去!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來來來,嚐嚐煙兒親自進廚房,親自監督着做的這些糕點!”
她大言不慚地笑着,親自監督與親自做的似乎在她這裡成了沒有區別,她厚着顏,頗有得意賣乖等着別說謝謝的舉止。
白映青老眉一抖,“煙兒,你去廚房了快兩個時辰,就是爲了監督?”
白孤煙嘿嘿一笑,過去挽着老人的手臂,匍匐在老人胸前,“爹您又不是不知道,煙兒哪裡會做什麼吃的,不能親自代勞,只能監督了!嘿嘿,您老人家不會因爲不是我親自做的,就不吃了吧?”
白映青老臉微愣,抓過一塊送進嘴裡,“吃,怎麼能不吃?”老眉一仰,看着帶着淡笑,笑而不語的龍大蕪,“攝政王,你要不要也來點?”
——
“喜兒,可不可以以不用去萬山陀諾寺?”白孤煙苦着一張臉,任單向春二人在自己身上打點着,擰着眉頭,不滿的開口。
喜兒爲白孤煙繫上那隻白映青贈送的玉佩在腰間的流蘇之下,態度異常的堅持:“什麼都能依你,今天這事必須聽喜兒的!”
“可是,去萬山陀諾寺又不能帶着人家心愛的桃木劍了!”白孤煙目光淒涼地盯着梳妝檯上橫沉的桃木劍,各種的不捨!這誰特麼規定的,上山拜佛就不能帶着桃木劍。之前去拜過一次,死打死纏的,胖子老爹都沒有讓她帶劍上山,害得她半途聽說有水妖出沒,都得回家來取,很不方便的有木有?
她可不想,同樣的經歷,再來第二次。可要知道,有些機遇,一旦錯過了,黃花菜都涼了,妖也跑了!
機會可遇不可求啊!
“咱們又不是經常上山,小姐你就忍忍吧,把劍放家裡,它又不會自兒個跑了,晚上回來,它還在原地等着你的!”
“小姐,攝政王已經在外面等着了!”一名女子從外面進來,恭敬地稟報。
白孤煙瞟了眼門外,那依稀能見的人影,龍哥哥不是該回黍城了,怎麼還在等着她,難不成,他還要與她一起上山?
她頭痛的撫了撫額角,柔聲應道,“知道了!”
看着素色簡單的白孤煙款款從她的閨房出來,長裙拖地,沒有佩戴木劍的她,難得的淑女,難得的安靜乖巧。
眉目輕柔,目光有神,那微嘟的嘴角,表示着她的不滿意。
他笑了,目不轉睛的望着她步步生蓮的移動着來。
或許只有面對佛祖的信仰,她纔會棄了桃木劍,留給別人她的女兒清韻。
“怎麼了?”看着龍大蕪深沉又考究的目光,她不自然地望了望他,然後低首在自己身上細細尋索,最終把目光停留在腰間:“是不是你也覺得怪怪的?我就說喜兒嘛,好好的非要上什麼山還什麼願!如果佛祖他們真的保佑人,我也不用一躺就躺了五個月不是?”
龍大蕪寵溺的捏了捏了她的秀鼻,朗然的聲音如山間清晨的泉水,令人心醉嚮往那抹釋心的舒服,“不管佛祖有沒有保佑我們,都不許對佛祖不敬,知道嗎?”
“哦——”白孤煙嚶嚀一聲,人家攝政王都這麼說了,她也不便多抗議什麼,大步上前,上了屬於人家攝政王專屬的低調性馬車。
看着白孤煙不因如今身份有異,毫無生份的上了馬車,他樂見其成的跟了上去。
“龍哥哥,你說說,你怎麼就滋生了入朝爲官的想法?”白孤煙好奇因子滋生,看着車內裝飾得精細完美並不失身份的裝潢,她撫摸着車裡細細的小玩意,好奇寶寶的打探。
龍大蕪上車之後抓過一本帳冊,正在低頭看着,聽聞她的聲音,他並沒有準備要告之於她:“這個,煙兒日後就知道了!”
見他不肯交心而談,白孤煙也不好繼續的追着不放,託着半邊臉,盯着車廂裡緩緩流動的流蘇瓔珞,繼續問着她想了很久都想不通的一個問題:“那可有我二哥的消息了?”
“沒有!”
他的回答,讓她很失望。
“我二哥也真是的,在我這個妹妹這麼需要他關照愛護的時候,他居然來了個橫空消失!可憐我的這顆脆弱的小心肝,居然在起死回生之後,要孤身面對這慘淋淋的悲劇!”她攥着胸口的衣襟,表情誇張。
他盯着她浮誇的表情,擡眼一笑,“不是還有龍哥哥陪你在嗎?哪有你說的那般悲觀?”
白孤煙小嘴一嘟,“那能一樣嗎?”
龍大蕪擱下手中的帳冊,悠悠嘆息:“你呀,就是註定不讓人省心!放心吧,龍哥哥就是發動全國的城民,也一定把二少爺給你找回來!”
“嗯,果然有個財大氣粗的靠山就是感覺不一樣,突然的,滿滿的信念又回來了!”她霍又笑了,笑得好不的得意。
“別高興得太早,還有更大的驚喜等着你!”
白孤煙,背脊一挺,精神抖擻,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着急着開口,目光晶亮:“可不可以透一點點的風聲,是什麼樣驚喜?”
“告訴你了,就不叫驚喜了!”他淡淡地道。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小臉一沉,興趣當即就滅了一半,“切,這兩日,你與乾爹揹着我神神叨叨的,連青殺二人都不見了人影。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肯定在密謀着什麼壞事!”
她萬分肯定的說道。
他的嘴角帶着玩味的笑意,她要那麼想,就隨她去好了!不過,他還要指引着她往正確的方向想去,“你不相信龍哥哥的爲人,難不成你還懷疑你煙兒的眼光,認個乾爹都是十惡不赦的壞蛋?!”
撇着嘴角,習慣性地摸着腰間放劍的位置,空空如也,失望地把手放在雙膝之上,果然沒了桃木劍再手,她白孤煙除了無聊還是很無聊。
目光再次擡起,她嘿嘿地笑着,把目光停留在龍大蕪的身上,“咱們不說這個,尊敬的攝政王大人!”冒着精光的眸子火辣辣的沒有半點的隱藏成分,明眼人一看就清楚她沒懷好意。
“說吧,又有什麼要求,需要龍哥哥代勞的?”
“嘿嘿,人家哪有你說的那麼市儈,人家就是想知道,龍哥哥有沒有查到,到底是誰給了煙兒致命的一刀!”想起那張熟悉中透着冷漠的眼睛,她咬着牙,恨得不能更恨的問道。
如果真的是她想象中的那個人,她白孤煙一定將他大卸八塊,讓他匍匐在她跟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異樣的憎恨,一絲不毫的落在他銳利的眼底,他不明白爲什麼她會突然的升起濃濃的恨意。
每個人都有隱私,她不說,他就不會問,直到她願意敞開心扉告訴他截止。她不願意告訴他,只能說明他還做得不夠好,不能讓她完全將自己的心安放在他的關護之內,他還得繼續的加油!
“我安排人查過,那次的暴動事件,並非偶然,而是有人蓄意的在五國內鬧事生非,至於幕後的主謀是誰,他們有何的用意,至今龍哥哥的人並沒有查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得到這樣的結果,她淡然地抿着嘴角,清幽的眼角,迷霧重重。
她開始不在言語,撩起布簾,把目光停留在馬車外緩緩移動的景物,而他,則是無聲又專注地注視着,明亮的日光之下,那光暈處女子精柔的側臉,以及那陰鬱重重的憂鬱。
馬車的晃動,讓看風景的女子很快的就無趣起來,撐着腦袋,昏昏欲睡,眼皮子一上一下的相互碰面打着招呼。
看着不能消停,一消停就睡意漸來的女子,龍大蕪冽嘴輕柔一笑,輕言細語的建議,“如果想睡,就睡會吧,到了萬山陀諾寺,龍哥哥叫你就好!”
她當真就聽話的閉目沉睡過去。
“報告攝政王,屬下有要事稟報!”馬車突然停下,一個飆武有力的男子火速從馬背上躍下,雙腳着地恭敬稟報。
龍大蕪目光凜冽,“出了什麼事?”
“前往陀諾寺的山道被一羣不明生物給堵了去路,屬下已經安排就近的官差衙役前往剿滅了,爲了大人安全,希望大人速速停馬休息!”
“就按你的安排行事!密切關注並及時的報告!”
“是!”
隨着“得得得”的馬蹄聲越來越遠,那人已經離去。
龍大蕪陷入了沉思,深深的沉思。
說得好聽叫不明生物,說得難聽,不是妖就是怪?最近幾個月頻頻發現這些個怪傢伙集體大規模傷人事件?如今的五國民心惶惶,已經動搖了國之根本,如果這些個生物再不消滅殆盡,恐怕,時日一長,人類將成爲它們的嘴中餐,腹中糧!
這些都還不是他擔憂的,最爲讓他頭痛的就是眼前閉目沉睡中的女子,抱着一把桃木劍,一心斬妖除魔,無而不求利的堅持,讓人最爲爲難傷神。
還好剛纔的事,沒有讓她聽到,要不然,陀諾寺也不用去了,她肯定頭也不回的回去取着她的桃木劍,直奔那人人聞聲逃之夭夭的危險地。
時間等得越久,他就難以沉住心性,他怕眼前的女子突然的醒來,事情會超乎他控制的發展。
他不是不願意配合她的興趣與愛好,只是不願她把自己困進危險之地,而他卻無力做什麼。
目光沉凝着,他果斷的交待馬伕:“把車調方向,前往千源村!立即執行,不得有誤!”
“好的,大人!”馬伕得令,開始駕着調子,調轉着馬車。
還沒來得及調好,之前的那人復又乘着馬一路飛奔着跑了回來,大聲的報告着最新的消息:“攝政王,天道院的人已經趕到了萬山了!”
“知道了,既然江湖組織插了手,我們穀梁也不能落人口實,繼續把我們人拉過去,爲他們助助威望也是不錯的!”
“大人,我們還去不去千源村?”車伕的聲音自車前響起,帶着優柔與猶豫。
“不用去了,就在此處靜待好時機就行了!”龍大蕪給着最新的安排。既然天道院的人都來了,那些生物要不了多久就能消滅了,他也不用擔心煙兒醒來,犯衝動之舉。
有了天道院的俠義人士相助,萬山的山道很快的被清空出來,馬車帶着白孤煙一行人,在午時之前到了陀諾寺。
迎接大家的還是曾經那個尼姑主持,一番香火繚繞,虔誠跪拜之後,給了不少了香油錢,一行人才在傍晚時分,回到了鄴城的員外府。
三日後,在龍大蕪與白映青的高密度配合之下,白孤煙同意,與大家一起,前往傳說中的穀梁皇都黍城,僅是爲了參觀一下如今貴爲一國攝政之王平時處理政務的地方。
華貴的馬車在身後浩浩蕩蕩的隊伍陪存之下,於諾大的廣場停下,整齊有序的聲音隨之震耳的響起:“參見攝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