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的時空閃爍不定,容天兒左手緊緊捂住鮮血淋漓的右手臂,頭腦愈發昏沉。在這個天籟宿命中,即便是宿主,也難以擺脫輪迴的宿命。此時的容天兒身上仍然還是那一襲青衫,不過她的右手中卻緊緊拽住那把墨綠色的摺扇,手臂上的鮮血順着她的手臂直線滑落,染紅着她手中的摺扇。
運轉的時空驟然停住,容天兒只知道此時的她正置身於一處古代的酒樓,然而她卻驚訝地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她竟然是男兒身!她現在不會說話,但不是啞巴,而是她心知自己不能說,只得用手比劃。然而這一切似乎很合理。身邊還有一個跟班正大大咧咧地說着話。
“不用你比劃,我知道有錢人的菜式點來看的,這次我一定不要拼死吃完!”
這時候想起來另一個聲音,“既然是體驗民生,又不許人說話,何苦來哉呢?”
這個閒散慵懶的聲音,竟然令容天兒心中不禁一顫,這個聲音口氣似曾相識啊!可是意識昏沉的容天兒並沒有仔細思考,那人便出現在她面前,可是爲何那人的面孔,她一直看不清呢?只知道他是個王爺,他頭戴紫鳳銀王冠,錦稠紫紗袍披身。容天兒使勁甩了甩頭腦,可是這樣她的頭腦卻是愈發昏沉。
接下來,那人卻要自己和她對對子,可是她現在根本不能說話,所以只得讓人準備筆墨。容天兒只知道看了上聯後,頭腦一個激靈便揮筆洋洋灑灑地寫下了下聯,然後便交給那個王爺看,至於寫了什麼,容天兒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接下來那王爺是被自己所寫的下聯惹怒了,便下令將自己給打了,而且還打得不輕哦。一隻手兩條腿全都斷了,只剩下眼珠子還活絡着。
接下來還是永無止境的痛楚。還是那個王爺,命人將自己吊了起來,整個人的重量就要只有掉在一個小指上而已,稍稍吊離地面。黑心王爺竟然還在自己腳下墊了一個火盆,這樣容天兒只能彎着雙腿。容天兒好痛,鑽心的疼痛,最後竟然生生地將容天兒那根小指扯斷。可是她卻不敢喊出一聲,因爲她是個“啞巴”!
還是無休無止的狂虐。黑心王爺叫人把她給鞭打了,打得體無完膚……
這一幕幕的情景,讓容天兒的身心兼遭受到嚴重的摧殘。她很想逃離此處,可是一方面又很不捨,是什麼讓她如今深陷險境卻仍然不願割捨呢?容天兒只知道,當她再度打開摺扇的時候,原本空白內容的扇子裡面,卻多了一些東西,容天兒看到後,當下面無血色!
……
容天兒心神一動,時光洪流再度逆轉,她終於是逃離了這個時空,往之前所在的時空走。經過好長的時間,容天兒終於是找到了那個時間缺口,不覺心生歡喜,那是她之前所撕裂的,她倏地一下毅然鑽了進去。
當她返回原先的地點時,便馬上趕往古烈陵。這一路上,她只是看見一些正在往來處理屍首的侍衛,她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也顧不上早已受傷的手臂。當她到達古烈陵時,遠遠望見一抹白色的身影如白光般飄渺無蹤影,旁邊一抹血紅色身影蕭殺而蒼涼。
“傾宇,”他對她說,“我回來了。”
但是,他卻沒有回答他。
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飄落在兩人身側。
今冬的第一場雪
下得格外悲涼,
也冰透了容天兒的心……
毅飛蓴果然還是對肖傾宇下了狠手,最後的一刀,成就了傾乾之戀的“上窮碧落下黃泉”。當晚,皇宮裡便傳出了另一個消息,蓴陽公主於內室自縊身亡!雖然在意料之中,不過容天兒還是會感到傷痛,當她想要去看看她時,侍衛宮女們卻早已將她的遺體入殮,所以容天兒還是見不到毅飛蓴最後一面。不過對毅飛蓴的死,容天兒卻一直感到隱隱不安,事情其實還沒有結束的。
那天,餘日爲肖傾宇診斷後,所有人便退了出去。房間裡燭影搖曳青煙繚繞。
“方君乾,讓容天兒現身相見,有些事情,我想問問她!”
“嗯!”方君乾點了點頭。將肖傾宇緊緊擁入懷中,道:“天籟橋宿主容天兒,可否現身相見?”
言畢,容天兒從門外緩緩走了進來,其實從一開始,她便躲在暗處,關注着他們,自然也顧不得處理自身的傷口。
“公子,陛下!”容天兒身子顫抖,她在抽泣,她一步一步靠近了他們二人,當來到他們跟前時,容天兒幾近崩潰,終是跪在了地上,垂下頭,一遍一遍地說道:“公子,陛下,對不起,對不起!我還是改變不了!對不起,對不起!”
當看到容天兒一身血跡時,肖傾宇和方君乾頗爲震驚,肖傾宇卻搖了搖頭,對容天兒說道:“天兒,不關你事,肖某知道,你已經在試圖改變我們的劫數,即便你是宿主,也是無法操控輪迴的宿命,所以,這不怪你!”
“難道,已然註定的劫運,就當真難以改變嗎?”方君乾一氣之下,拳頭怒砸了一下牀沿,悲憤交加。
“陛下……”天兒擡起頭,愧疚地望着方君乾。
“天兒,肖某想知道,肖某和方君乾,是否也會進入天籟橋的輪迴宿命中。”肖傾宇讓方君乾將他扶好,他坐直身子,目光直視着塌下的容天兒。
容天兒移動雙眸與肖傾宇對視,此時肖傾宇雖然中毒眼神渙散,但是他的目光卻戾氣不減,片刻後,容天兒緩緩說道:“會的!公子,陛下,生生世世,都逃不過輪迴宿命的羈絆!而且天籟橋的,其實就在袖手崖那裡。”
“既然如此,無論有多少輪迴,我方君乾,一定會找到傾宇!”方君乾緊緊握住肖傾宇慘白的雙手,深情地凝望着他。
“我也會在天籟橋的宿命輪迴中,等你,一直等你!”肖傾宇輕輕地靠近了方君乾,聲音越來越小,原來還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傾宇,你好好休息吧!”方君乾緊緊摟住肖傾宇,隨後對容天兒說:“天兒,你先下去吧,讓餘神醫儘快幫你處理下傷口!”
“是!謝陛下!”容天兒站起身來,當她轉過身去即將走到大門的時候,身後卻傳來絕世雙驕的異口同聲:
“天兒,謝謝你!”
“天兒,謝謝你!”
容天兒強忍已久的淚水,在剎那間決堤,再度淚如雨下。
身中劇毒的肖傾宇,勉強拖着被劇毒侵蝕的身子堅持了一個月,在這一個月內,奮筆疾書,著下《定國五冊》。這些天,方君乾一直陪在肖傾宇身邊,陪着他,走完人生最後的路途。
正月的最後一天,京城大雪漫天,這一天,肖傾宇的精神出奇的好,可是誰到知道,這是迴光返照。肖傾宇想要去看桃花,於是方君乾便帶着肖傾宇來到袖手崖。這個地方,是傾乾二人定下海誓山盟之情的地方。
寒冷的季節,容天兒一身青色裘衣,她站在遠處,眺望着這他們二人。他們二人坐在崖頂,直到肖傾宇說出了他這一生中最後的一句話,也是他曾經堅決永遠不會說的話:
“方君乾,我愛你……”
片刻後,那株原本凋零的桃樹,竟然在驟然間長枝、冒芽、抽苞、開花……
猶如一株傲梅,在風雪中,在絕壁上,迎霜怒放。
花色緋麗,香氣襲人,只是那風雪中搖曳的姿態卻是說不出的寂寞。
容天兒突然覺得頭腦一片空白,面無血色,身子不自覺向後退了幾步,靠在了岩石上。淚水開始模糊着她的視線,朦朧之間,他只看到方君乾緊緊抱着肖傾宇,背影顫抖,孤寂,落寞……
“公子,公子……”容天兒心如刀割,容天兒心在滴血,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蒼白的臉蛋上淚水縱橫,身子無力地靠住背後的岩石。
其實,桃花是寂寞的!
桃花之所以寂寞,是因爲它爲情動之人生長,爲傷情之人綻放。
方君乾遇見肖傾宇,便註定他一世寂寞。
……
肖傾宇走後,方君乾依照他的遺願,將他化骨成灰,連同方君乾的紅巾和碧落劍,一起葬在袖手崖的桃樹下。而肖傾宇的黃泉劍,則是陪在方君乾身邊,同他一起征戰沙場。
“陛下,你可要保重身子啊!”容天兒來到方君乾的書房中,對着已經幾天幾夜沒有閤眼的方君乾,關切地說道。
“天兒,朕問你,待到朕一統天下之時,是多少年後的事情?”
方君乾此時目光銳利,頗有天下霸主之氣,不過這樣在容天兒看來卻是不容樂觀的,容天兒深知,如果不是因爲天下爲統一,各國勢力野心勃勃蠢蠢欲動,相必肖傾宇走後,方君乾便會馬上隨他而去了。
“回稟陛下,至少需要二十多多年的光景!”容天兒拱手說道。這個時候,只能把時間延長,好穩住方君乾的心了。
“好,朕知道了!”方君乾讓容天兒退下後,便再次埋頭處理政務。對此,容天兒心中開始感動不安,這種不安較之前而言更爲明顯。之前所有的事態,都是在容天兒的意料之中發展的,既然這種就只能說明一點,就是變故會在肖傾宇離世後才發生的,畢竟只有這一段歷史容天兒並不知曉。她只知道,十六年後方君乾在袖手崖自刎。
連續幾天,容天兒一直在暗中悄悄觀察着動向,直到有一天,一名宮女莫名其妙地送來了一盞茶,說是陛下恩賜的,這時候容天兒雖然心中有疑問,但也沒有立即提出,而是將計就計把茶水喝了下去。沒想到一喝下茶水,容天兒便暈倒了。
此時,那名宮女陰冷一笑,揭下一片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張傾國傾城的高貴面容,此人,不是別人,便是已然自縊的毅飛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