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那胖子喝道。
一個武士擡腳便踢在那中年人腿彎內,那中年人身不由己,雙膝跪倒在地。
“潘遠山,你可知罪?!”那胖子一字一句的說道。
那中年人竟然是潘遠山,他面目慘敗,雙眼無神,一言不發的跪在那裡,沒有迴應大羽國國主的質問。
溫元仁和鄧知國不由對視了一眼,他們明白了,血山軍團的主將潘遠山成了大羽國的替罪羔羊,但,這也太慫了吧?在各個公國相互交戰的歷史中,從沒有一個國家的國主在戰前做出這種卑躬屈膝的低姿態,爲了守護自己的利益,他們會拼盡最後一滴血!
“潘遠山,你聽信蕭魔指的蠱惑,拒不服從孤的軍令,悍然入侵兄弟之邦,做下令親者痛、仇者快的惡行!”那胖子厲聲喝道:“你以爲孤真不敢收了你麼?!”
潘遠山還是不說話,雙眼毫無情緒波動。
“葉大人,此獠可以做糊塗事,但我們可不能糊塗!”那胖子又看向葉信:“我大羽國的世仇是大任國,而葉大人的死敵是蕭魔指,我們相爭,只會讓他們拍手稱快!”
說完,那胖子突然摘下腰間的雕龍長劍,遞給身邊的武士。
那武士接過長劍,快步向葉信走來,走到距離葉信三米遠的地方,單膝跪倒在地,把手中的長劍捧過頭頂。
葉信的視線落在長劍上,隨後擡手看向那胖子:“國主這是何意?”
“此獠是我大羽國的罪徒,理應由我大羽國處治,如果葉大人一定要出手,就要讓我大羽國上下難做了。”那胖子緩緩說道:“但這一次非同小可,爲了平息諸位的怒火,孤的天子劍可以借葉大人一用,是殺是剮,全由葉大人做主!”
溫元仁和鄧知國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開始的時候,他們只是爲韓達升的低姿態而驚訝,接着他們想到了葉信最近的表現,誰都不敢懷疑葉信的治軍之能,可這些天葉信接連犯下很低級的錯誤,信馬由繮、孤軍深入,如果大羽國真的做好了充足的應對之策,大軍就危險了。
現在他們明白了,葉信早就知道大羽國會低頭,所以全然不做任何警戒。
在天罪營中,葉信不止是統領,還是指導者,他所說過的一些妙語,已成了金科玉律,被天罪營的將士反覆傳述,譬如說,暴力是最後的手段。溫元仁和鄧知國近段時間和天罪營的將士經常接觸,也聽到了一些,這句話他們開始時感到有些滑稽,天罪殺神本就以殘暴嗜殺聞名,而且殺敵並不是醜事,何必把自己裝扮成佛子?!
此刻他們幡然醒悟,葉信真的習慣使用暴力麼?只有在衝冠一怒爲紅顏那一戰中,葉信才昭顯出了恐怖的兇心,之後逼死鐵心聖,他根本沒出手,宮內慘變,鐵書燈、韓三昧、宗別離等,也都是自有死因,這一次進攻大羽國,葉信早就有了佈置,薛白騎的出現就是一個證明。
以前他們的視線都被葉信的戰力吸引了,事實上葉信最可怕的地方是心機。
葉信靜靜的看着韓達升,良久,他突然笑了:“國主如此有誠意,那我也就不矯情了,潘遠山其罪當誅,誰都別想護得住他,但他洗劫了我九鼎城的八座子鼎,其中的損失……”
“自然要由孤來補償。”韓達升很痛快的說道。
“很好。”葉信點了點頭:“三百顆足量的上品元石,三萬顆中品元石,五萬顆下品元石,只要國主能拿出來這些,我馬上退軍。”
韓達升的臉色一變再變,五萬顆下品元石還好說,三萬顆中品元石就難湊了,三百顆上品元石,會讓他傾盡所有。
“葉大人,此事還得細談……”韓達升吃力的說道。
“我不是商人,也不會與人討價還價。”葉信淡淡說道:“這是我的底線。”
韓達升身後的人相互竊竊私語起來,葉信這簡直是信口開河,仔細換算一下,這些等於大羽國兩年的貢品了,會讓大羽國元氣大傷的,何況潘遠山只搶了一座子鼎,其餘的子鼎不知道被什麼人搶了,等血山軍團的士兵衝過去的時候,子鼎內已經一無所有,現在葉信把所有的損失都賴到大羽國身上,讓他們無法忍受。
韓達升沉默片刻,點頭道:“葉大人,你放心,孤不會讓你失望的,這樣……到貴軍的大營中再細談吧。”
韓達升倒是一點也不猜忌葉信,竟然要以身犯險,葉信笑了笑,探手抓起韓達升的天子劍,緩步走到潘遠山身前,亮出劍鋒,把劍鋒壓在了潘遠山的脖頸上。
潘遠山的眼波出現了變化,他兇狠的盯着葉信,葉信看得出來,潘遠山是不服氣的,但因爲種種,他只能跪在這裡受死。
葉信輕嘆一聲,手腕回挑,接着把長劍刺了出去,正刺穿了潘遠山的脖頸,潘遠山的身體驀然搐動了兩下,眼神逐漸變得渙散,接着身形慢慢向後仰倒。
一股煙氣沿着劍鋒涌入葉信的掌心中,消失得無影無蹤,葉信把劍鋒插入到劍鞘內,接着扔還給那個武士,隨後讓在一邊,對韓達升微笑道:“請!”
葉信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了任由宰割的潘遠山,讓大羽國的君臣們臉色都變得不好看了,或許他們之前以爲大羽國上下都做出了低姿態,那麼葉信也應該投桃報李,只略施薄懲,饒過潘遠山一命。
誰知道葉信不按常理出牌,完全不顧大羽國的感受。
事實上,這只是葉信的第一步,不止潘遠山一個,還有很多人也要死。
葉信的帥帳不是誰都能進的,大羽國方面,韓達升只帶了五個人,而葉信這邊只有溫元仁、鄧知國和侯輪月,加上葉信纔有四個。
分賓主落座之後,韓達升的情緒重新變得活絡起來,先是和鄧知國談笑風生套交情,接着又把溫元仁捲進來,其他幾個人都是大羽國的太位大臣,在實力上當然和已經突破塵俗壁壘的葉信沒法比,但頭腦都很夠用,在他們的配合下,氣氛變得越來越融洽了,似乎仇恨與戰火早已遠去。
葉信開始的時候還回應幾句,後來拿起紙筆,認真的寫着什麼,再不參與衆人的話題,良久,他向侯輪月招招手,接着把紙遞給了侯輪月。
侯輪月拿起那張紙,走到韓達升身前,把紙遞了過去。
“這是契約,明天正午之前,希望國主能蓋上自己的印璽,然後把回執送回來。”葉信說道:“國主這麼有誠意,那我也把醜話說在前面了,如果正午我還收不到回執,我軍就要開始攻城了。”
“這……”韓達升露出苦笑:“葉大人,我大羽國雖然不比貴國,連年與大召國徵殺,但和大任國的關係一直很緊張,也時而爆發過戰爭,這麼多元石,真不是馬上能拿得出來的。”
“我也沒強求國主明天就要元石拿出來。”葉信說道:“我只要一封帶着印璽的回執,不難吧?其實我是個很重視契約的人,我希望國主也一樣重視,如果是尋常的小事,我不會這般咄咄逼人的,但這種事情不容馬虎,就算國主一時拿不出來,拿到回執,我回九鼎城之後也算有了交代。”
韓達升沉吟起來。
“國主應該知道,我在九鼎城的處境並不好。”葉信說道:“有人罵我忘恩負義,有人罵弒主爭權,我必須要讓他們明白,葉某是願意爲國效力的。”
“好。”韓達升慨然應諾,隨後站起身:“既然葉大人願意化干戈爲玉帛,那孤也不好太讓葉大人爲難,明日正午之前,孤會讓人把回執送過來的。”
大羽國的幾個太位大人也站起身,雙方又相互寒暄了幾句,葉信等人把韓達升送出了營外。
回到帥帳中,鄧知國搶先嘆道:“太尉大人果然厲害!居然不傷一兵一卒,便能逼得大羽國俯首,我原本以爲至少要有半年的死戰,呵呵呵……”
“鄧大人可瞭解他們?”葉信問道。
“談不上了解。”鄧知國頓了頓:“那穿黑袍是陳自行,高居太尉,不過沒什麼權柄,軍權都在黃淺和潘遠山手裡,穿白袍的就是黃淺,坐在韓達升身邊的是太令李紅閣,這個人很厲害,是韓達升最重視也是最忌憚的人,留着長髯的是馮陽,高居太閣,他……我不是很熟,只見過一面,不好說,那個說話有些娘娘腔的是高嶽,高居太宰,同時兼任內廷大總管。“
“內廷總管和太宰居然是一個人?看起來韓達升很信任他啊。”葉信說道。
“高嶽是和韓達升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和鐵心聖與官翰雨差不多。”鄧知國說道:“除了陳自行以外,切不可輕視他們之中任何一個。”
“我沒有輕視他們。”葉信說道。
“沒想到韓達升這麼好說話。”溫元仁笑道:“和太尉大人一起出戰可是一樁難得的美差,不用出力,功勞照拿。”
“還沒完呢。”葉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