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死寂的氣氛中,溫容的聲音突然響起:“爺爺,真的是一點餘地都不留了麼?”
溫元仁心中一驚,被憤怒衝昏的頭腦迅速冷靜下來,他慢慢側轉頭看了溫容一眼,長嘆一口氣,隨後低聲說道:“我們走。”
溫弘任畢竟曾經是他最青睞的兒子,這一次擺明姿態,其實是做給鐵心聖看的,要與葉家聯姻,是溫弘任自己糊塗,與溫家無關,現在他的目的已算達成了,真的有必要斬盡殺絕麼?
別的孩子還沒什麼,幾年來他一直把溫容視作溫家的希望,如果葉家真的能挺過去,溫容又成爲了修士,或許真有重現榮光那一天,雖然這種可能性非常渺茫,但只要有一丁點希望,他就應該留下一點轉圜的餘地。
溫元仁和以前一樣,遇到風頭之後選擇了退讓,衝突最終還是沒能爆發,那邊太閣沈忘機已經收拾好了一片院子,準備讓溫弘任這一家子人搬過去,其實他也算是冒了極大的政治風險的,這一次站隊,他無可避免的給自己打上了標籤。
忙了小半天,終於把溫家安置妥當,溫容也明白了前因後果,情緒變得複雜無比,要嫁給那個葉信了麼?事實上她對葉信並沒有什麼反感情緒,正相反,因爲有狼帥葉觀海的光環所籠罩,她對葉信是有相當好感的,就像對葉玲一樣,至於葉信以前做下的頑劣事情,因爲有葉玲整天替葉信叫屈,她不是很相信。
但好感和嫁過去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被打了數百鞭的溫弘任暈死過去幾次了,臉色顯得格外灰白,溫容小心在牀前伺候着,每一次溫弘任睜開雙眼,看到溫容時,都會下意識的避開視線。
當溫容又一次爲溫弘任換藥時,溫弘任終於忍不住了,低低的說道:“我真的錯了麼……”
溫容塗藥的指尖僵硬了一下,隨後柔聲說道:“爹,我知道您一直覺得對不起狼帥,如果這樣能讓你化去心結,未必不是好事。”
“狼帥對我有恩,應是我的事,容兒,我千不該、萬不該連累到你的……”溫弘任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了。
“爹,這是什麼話?”溫容露出笑意,不管心中怎麼想,她笑得還算很自然:“您以前經常說過,如果沒有狼帥,您早就死在二龍灘了,娘也不會嫁入溫家,自然也不會有我。”
“可是……容兒你真的願意麼?如果你不願意,我去……”溫弘任吞吞吐吐的說道,不管從哪個角度看,溫容和葉信都是不般配的,溫弘任並沒有瞧不起葉信,這是事實。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溫容說道,聽到父親的話,有那麼一瞬間她感到心動了,但馬上用理智控制住情緒,事情已經鬧得這麼大,哪怕僅僅是爲了自己的尊嚴,溫弘任也沒有退縮的餘地,如果她的態度稍微露出些遲疑,必然會讓溫弘任傷上加傷:“這是我的命吧……而且這幾天我經常看到他,他的性格雖然飛揚跳脫了一些,但人品還算可以。”
“容兒,你說的是真話?”溫弘任掙扎着爬起身,死死的盯着溫容。
“當然是真話了。”溫容再次露出笑容:“至少要比鐵書燈和宗雲錦強得多了,鐵書燈心機太重,宗雲錦狠戾跋扈,和他們在一起,我會很累的。”
“好,那就好……”溫弘任長吸了一口氣。
溫家父女都在蒙在了鼓裡,如果有明白人聽到了他們的對方,一樣會感到啼笑皆非的,鐵書燈心機太重?和葉信比比看!宗雲錦狠戾跋扈?對葉信而言,他不過是小爬蟲!
這時,沈雲靈匆匆忙忙闖了進來,溫容見狀小心的替溫弘任蓋上被子,隨後悄悄退了出去。
“雲靈……我……我對不住你……”溫弘任低聲說道。
“算了,老爺,事已至此,再說別的已經晚了。”沈雲靈眼眶中含着淚水,低聲安慰着:“堂哥剛纔找我聊了很久,他說只要他在位一天,就能保葉家那孩子安享富貴,雖然沒什麼大出息,但……總還算……”
溫弘任慢慢抓住沈雲靈的手,不知道是爲了尋求肯定,還是別的什麼,他抓得很用力,沈雲靈任由他抓着,用一隻手在溫弘任的手背上輕輕拍打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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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家鬧翻了天,溫容沒有來,沈妙要陪着溫容,也沒有來,葉玲、邵雪這邊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只是感到有些奇怪,邵家是大衛國最大商團西京會社的掌舵人,雖然富可敵國,但在朝堂上就沒什麼影響力了,消息渠道並不算很通暢,
等到第二天清晨,學院的四位兵花很巧合的在學院門口遇上了,葉信已經能凝聚元力,爲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白天也要去學院去轉一轉,這一次他是和葉玲一起出來的。
邵雪到底是得到消息了,她的眼神很古怪,在溫容身上掃了一下,又側頭看向葉信,溫容和沈妙也在緊盯着葉信看。
葉信的感覺是很敏銳的,他有些費解,先是上下打量了自己幾眼,首先注意的是拉鍊的位置,旋即反應過來,現在穿的武士褲,何況這世上根本沒拉鍊。
“小玲,我臉上長花了麼?”葉信說道。
“沒有呀,哥你和以前一樣好看的。”葉玲說道。
“走吧,我們進去。”溫容第一個緩過神來。
走進寒武殿,學生們差不多都來齊了,謝恩還沒有到,學生們正交頭接耳說着什麼,看到溫容等人進來,都出鬨笑聲。
溫容皺起眉,就在這時,李崇樓手中握着一束花,慢條斯理的走了過來,他把手中的鮮花遞給沈妙,輕聲道:“沈妙,有些話我一直想說,可……”
“拿走,我不需要!”沈妙皺眉說道,她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在寬慰溫容,哪裡還有別的心情?態度自然變得惡劣了。
“沈妙,我只是……”
“我告訴你拿走!”沈妙怒喝道。
剛纔那些起鬨的學生們都變得冷場了,以前沈妙也拒絕過別人,但用辭、神色都很和善,有時候還會帶着歉意去拒絕,何嘗象今天這樣,一點面子都不給?!
衆目睽睽之下,李崇樓感到很下不來臺,上一次在雙架山奪旗戰,正是他力挽狂瀾,出奇計贏了第一營,從那天開始他的心態就爆棚了,甚至以第五營的營頭自居,雖然沒說,但他心裡是看不起溫容的,沒什麼能力不說,還牽累大家被扣了大量的貢獻點,差點丟了寒武殿,不過是仗着有一張好臉蛋而已。
“沈妙,我曾經以爲你是個高潔的女子!”李崇樓甩手把手中的花扔到地上,還用力碾了一腳:“沒想到,你一身上下充滿了市儈氣,也罷,當我瞎了眼!”
葉信低下頭,勉強控制自己,他不想當場笑出聲,那種英雄式的造型啊……是他當天在雙架山教給李崇樓的,沒想到現在依然潛移默化的影響着李崇樓。。
沈妙沒說話,只要李崇樓退後就好,她怕影響到溫容的情緒,不想和別人發生口舌之爭。
見李崇樓轉身要走,伶牙俐齒的邵雪忍不住了,她喝道:“李崇樓,把話給我說明白,什麼叫市儈氣?!”
“還用我明說麼?”李崇樓側轉頭,揹負雙手,胸膛挺直,氣勢逼人,面帶驕傲之色,因爲他的腦海中不停有人告訴他,你是大英雄、你是大英雄……現在他確實把自己當成英雄了,願意和其他學生做朋友,完全是折節下交,這些小孩子,哪裡配與他相提並論。
“你就明說吧,我看你到底能說出什麼來?!”邵雪冷笑道。
“呵呵……我李崇樓現在無權無勢,腰裡只有幾個錢,其貌不揚,所以你們看不上我罷了。”李崇樓緩緩說道:“井底之蛙啊……你們只在乎外表、只在乎權貴,卻忽略了最值得珍惜的內在,你們……根本不知道我李崇樓的雄心壯志!”
“行了,崇樓,不要和她們置氣了,我們和她們不是一路人。”有個學生叫道。
“是啊是啊,回來吧。”另一個學生也叫了起來。
畢竟是李崇樓出手,幫他們獲得奪旗戰的勝利,所以也贏得了他們的尊敬,這個時候當然要替李崇樓說話了。
“哦……原來你們還知道珍惜內在啊。”邵雪怒極反笑,其他學生的應和,不但沒能讓她退縮,反而激起了她的鬥志:“李崇樓,你再說說看,你到底看上沈妙什麼了?大大的眼睛?雪白的肌膚?婀娜的身材?嬌媚的聲音?還是太閣嫡女的地位?”
“我李崇樓怎麼會在意這些?”李崇樓淡淡的笑道。
“那到底是什麼內在吸引了你?說啊!”邵雪說道。
“我……”李崇樓愣了一下,他突然意識到,除掉邵雪剛纔所說的沈妙的優點,沈妙似乎沒有別的能吸引到他了。
“幾年了,你和沈妙一共沒說過幾句話,更缺少接觸的機會,你是從什麼地方瞭解到她的內在了?”邵雪冷笑道:“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