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宗家的送親隊走到葉家門口時,葉信等人也都迎了出去,宗家不但帶的嫁妝不多,隨行的人也單薄得可憐,打頭的是四個武士,穿戴的軟甲居然不是同一種規格,給人一種雜亂的感覺,後面跟着一頂小轎,花轎周圍的布幔雖然是大紅色的,但好似已洗得發白了。
挑夫倒是有八個,不過禮盒看起來只有一尺見方,這種小東西值得讓四個人擡?
花轎後面跟着兩個中年人,應該是宗家的管事,加上轎邊跟隨的兩個侍女,這就是整支送親隊伍了,居然連一個婚婆都看不到。
葉家破落到如此境地,尚且在外僱來了十幾個婚婆,此刻,她們正在賣力氣的向周圍撒着錦糖和花瓣,幸好還有不少小孩子在努力爭搶着糖果,勉強算烘托出了熱鬧的氣氛。
花轎停在葉家門口,侍女掀開了轎簾,一個頭戴大紅蓋頭女子被扶下來,緩步向門檻走來。
葉信的神色不變,但過來湊熱鬧的朋友都看不下去了,宗家顯得太隨便了,哪裡能看出結婚的氣氛?恐怕連宗雲錦隨便一次出行,排場都要比現在大得多。
宗家的人在門檻外停下了,那兩個宗家管事走上前,含笑看着鄧巧瑩,因爲他們知道,現在的葉家是鄧巧瑩主事。
葉家僱來的婚婆在門檻內安放了一個火盆,按照大召國的習俗,新娘進門的時候一定剛要從火盆上跨過去,象徵着以後的日子會紅紅火火。
只是,宗家的人依然站在門外,始終沒有跨進來的意思。
鄧巧瑩感到很奇怪,剛要走上去,一個婚婆湊近鄧巧瑩低聲說道:“二夫人,恐怕這是討要喜錢呢。”
鄧巧瑩心中氣結,葉家給宗家的聘禮是下了大本錢的,葉信帶來的二十萬金票,她拿了十萬,還有一些珍藏着的珠寶首飾,最後還加上了五顆中品元石。
葉隨風入獄前,交給了她十幾顆元石,讓她妥善保藏,其中有十一顆上品元石,七顆中品元石,鄧巧瑩還算多了點心眼,沒有動用上品元石。
當然,如果嫁過來的是宗雲秀,這點東西是遠遠不夠的,區區一個宗櫻,已經很給面子了。
沒想到,宗家居然貪得無厭,在這個時候還要拿捏一把!
只是情勢比人強,如果不出些血,葉家的媳婦不進門,又是一個大笑話。
鄧巧瑩緩步走過去,從腰間取出兩張面值一百的金票,勉強笑着遞給宗家的管事。
那管事看都沒看,笑着伸出手,把金票推了回來,隨後向鄧巧瑩躬了躬腰:“二夫人,從今日往後,我們兩家就是一家人了,二夫人不要見外。”
“我家老爺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二夫人能夠允諾。”另一個管事說道。
“宗大人到底有什麼事?”鄧巧瑩皺起眉頭。
“老爺對葉家的天狼訣非常好奇,只可惜狼帥已然西去,再無緣和狼帥切磋了。”先前說話的管事說道:“不知能否把天狼訣借與我宗家一觀,明日便當奉還。”
“混賬!!!”鄧巧瑩怒發欲狂,什麼都顧不上了,陡然發出厲斥聲。
不止鄧巧瑩怒了,鐵書燈也勃然作色,舉步就要向前走,葉信眼疾手快,立即抓住了鐵書燈的胳膊,隨後微微搖頭。
站在最後面的溫弘任看到了葉信的動作,他不由愣了愣。
葉信雙瞳隱約閃露出一縷狐疑之色,他本以爲一切都是宗別離在幕後操縱的,現在看起來卻有些不對,當門逼要天狼訣,顯得太過草率、太過急躁,甚至有種肆無忌憚的味道,如果早幾個月,還勉強符合邏輯,但天狼軍團的老將們已經齊聚九鼎城了,宗別離哪裡來的底氣?
何況,葉信心中有數,那些叱吒風雲、萬衆矚目的弄潮者,沒一個是善善之輩,如果宗別離只有這點城府,宗家根本沒機會逃出大陳國,早就灰飛煙滅了。
宗家的兩個管事都被嚇了一跳,鄧巧瑩脾氣是出了名的柔順,沒想到竟然也會如此大發雷霆,他們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管事說道:“二夫人好像是誤會了,我家老爺與狼帥神交已久,又對狼帥獨步天下的天狼訣很好奇,只是想借閱一下而已。”
“你沒有資格和我談這件事。”鄧巧瑩厲聲道:“想借天狼訣,讓宗振堂自己過來!”
所謂龍有逆鱗,觸之則死!鄧巧瑩也有自己的底線,當初葉隨風被關入天牢前,親手把天狼訣交給了她,那個時候鄧巧瑩被嚇壞了,堅持不接,讓葉隨風自己把天狼訣藏到別處去。
而葉隨風笑得很溫和,他說,兵法中有一句話,存地失人,人地兩失;存人失地,人地兩全;葉家和天狼訣也是一樣的,如果葉家氣運不絕,就算沒有了天狼訣,早晚也會大放光彩;如果沒了氣運,留下天狼訣也是沒有用的,反而會成爲禍根。
葉隨風還說,如果有人覬覦天狼訣,而葉家又實在撐不下去了,那就把天狼訣交出去,至少能換一個平安,對他而言,沒有什麼是比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更珍貴的,也正是這個原因,他纔會乖乖走進天牢。
雖然葉隨風有話在先,但鄧巧瑩絕無可能交出天狼訣,這是葉家最後的驕傲了,也是重新崛起的唯一依仗!
“二夫人,整個九鼎城的人都知道,葉少是沒辦法凝聚元力的。”一個管事緩緩說道:“天狼訣對葉家還有什麼用?眼前之事尚且不能保全,難道還想奢望將來麼?”
“何況,我家老爺只是想借閱一下天狼訣,明天便會歸還。”另一個管事說道:“現在有這麼多人證,莫非二夫人還怕我宗家抵賴不成?”
“宗家有自己的秘法,和天狼訣相比,也是不遑多讓的!”先前的管事露出傲色:“不要忘了,當年宗帥縱橫天下時,狼帥尚沒有成名!”
“我家老爺對狼帥滿含敬仰之情,所以只是想從天狼訣中尋覓狼帥的心旅,並無別的想法。”另一個管事說道。
“葉將門已經在天牢中經歷兩年多的煎熬了,難道二夫人一點不顧念夫妻情分麼?現在宗家和葉家已成姻親,我家老爺自然要在國主面前爲葉將說話了,或許用不了多久,葉將門就能迴歸葉府了。”先前的管事說道。
“還望二夫人三思,能爲葉將門說好話,自然也能爲葉將門說壞話,如果真的損了我們兩家的情分,宗家是無傷大雅的,葉家呢?”
“我家老爺還說了,從今天開始,葉家的事就是宗家的事,葉少雖然沒辦法修行,但以宗家的能力,至少能保葉少一世富貴!”
兩個管事你一言我一語,試圖從各個角度瓦解鄧巧瑩的心理防線。
只不過,鄧巧瑩是認死理的,任憑那兩個管事口若懸河,她依然只有那一句話:“讓宗振堂自己過來!”
兩個管事說得嘴脣都幹了,見鄧巧瑩始終不低頭,他們終於忍耐不住脾氣了,其中一個管事冷笑道:“二夫人,你真的不再想一想了?”
“我已經想過很多了。”鄧巧瑩緩緩說道:“知不知道隨風把天狼訣交給我之後,我是怎麼做的?我去藥堂買了兩劑入口立斃的毒藥,封在蠟丸裡,我自己拿一顆,讓小玲拿一顆,不管走到哪裡,我都會帶着蠟丸,隨時準備吃下去!”
葉玲的臉色有些發白,她似乎想起了那時不堪回首的時光。
“每一天清晨醒來,我都不認爲自己能活到天黑!人生除死無大事,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鄧巧瑩在笑:“就憑你們兩個,也想嚇唬我?!”
宗家的管事並沒有因鄧巧瑩的辱罵而作色,他們頓了頓,其中一個管事嘆了口氣:“既然二夫人堅持不允,那隻能折中一下了,還請二夫人把天狼訣拿出來,我們就在這裡翻閱,只需要百息時間,我們自然會把天狼訣還給您,有這麼多人在,您總不會擔心我們會強搶吧?”
“做夢!”鄧巧瑩斬釘截鐵的回道。
葉信突然皺了皺眉,隨後退後一步,隱藏在鐵書燈身後,悄悄向葉玲做了個手勢,葉玲顯得很吃驚,但還是舉步向前走去。
葉信心中生出了疑團,難道天狼訣裡隱藏着什麼秘密?不應該……別人沒見過天狼訣,原來的葉信可是抱着天狼訣長大的,實際上那個葉信雖然性子乖張跋扈了一些,但也有自己的尊嚴,明知道沒辦法聚集元力,心中卻總不死心,因爲葉觀海的本命技就是從天狼訣中獲得的,那個時候,葉信睡覺都要抱着天狼訣,渴望能出現奇蹟,洗涮自己的恥辱。
天狼訣已不知道看過了多少遍,幾乎每一個字都能記得清清楚楚,確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現在天狼訣似乎已成爲了衆矢之的,這種現象很不妙,他必須想辦法從焦點中走出來,也許……只能玩絕的了,來個玉石俱焚,這樣他才能重新把自己隱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