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信每說一句話,狄戰的臉色便越陰沉一分,等到葉信說完,狄戰的臉孔已近乎變得扭曲了,他眼中滿是震駭、驚愕、不信,因爲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與葉信之間竟然有這種淵源!
“狄兄種下惡之種,自然會看到惡之花!天道有輪迴,果報繞過誰……”葉信露出微笑:“其實我什麼都不怕,只怕這種因果業報的力量,所以我做事情總是會把選擇權交給對方,看起來雖然很被動,但我避開了因,而與果站在了一起。“
狄戰已經說不出話了,他不由想起了當時的談勝邪。
談勝邪一直持反對意見,還屢次警告大家,奪人氣運雖然能帶來好處,可天機一旦反彈,後果必將尤爲慘烈!謀奪不如合作,合作又不如依附。可是,當時的狄戰已蕩平天下,意氣風發,他根本沒辦法接受談勝邪的意見,便暗地裡一直給柳柳使眼色,讓柳柳出面反駁。
談勝邪對柳柳有着極大的成見,實際上是誤會了柳柳,事關大家的生死存亡,狄戰不可能把主導權交給別人,柳柳不過是他的刀而已。
之所以用這種方法,只因爲狄戰必須保持自己的絕對正確,維護自己的絕對權威,他不能犯錯,但對這件事又沒有底氣,讓柳柳出面,如果未來果然出了麻煩,那麼可以把責任推到柳柳身上,他的錯只是因爲太過喜歡柳柳,不忍駁斥柳柳的想法。
“葉兄,你不應該現在說出這個秘密的。”狄戰用陰沉的聲音說道:“這樣只會讓你和你的人死得更快!”
“狄兄已踏入真正的聖境,只可惜,你的心態卻沒有得到同樣的提升,而且眼光太淺,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草寇而已。”葉信輕聲說道:“狄兄到現在依然喜歡大混戰,以爲兄弟越多,勝算越高,而我喜歡斬首,斬首是一種外科手術式的精確打擊,以前因爲技術方面有問題,我只能想,卻沒辦法實現,現在技術得到了解決,我已經達到了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境界。”
狄戰聽不懂,只能冷冷的盯着葉信。
這時,葉信突然感應到什麼,反手取出一塊玉石,看了看,嘴角突然露出譏誚的笑意。
“從理智上說,不應該過分刺激狄兄,不過……化界真氣與麒麟煞會出現在這證道世,我懷疑與我的傳承有關,或者說,有某個大存在一直試圖追蹤我的傳承,所以,我想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麒麟煞,什麼是真正的化界真氣,遲早有一天,我會和那個大存在打交道,必須先做些瞭解。”葉信說道:“狄兄可知剛纔爲什麼會心痛麼?”
“是你在搞鬼?!”狄戰一驚,剛纔那莫名的痛楚讓他非常警覺,現在聽葉信的口氣,他感覺自己好像遭受了某種暗算。
“如果狄兄想把這筆賬算在我的頭上,也不是不可以。”葉信淡淡說道:“因爲雷琴柳柳死了。”
狄戰如遭雷擊,他的雙眼瞬間多出了成片的血絲,那種神情恍若要擇人而噬,身體在不由自主的劇烈顫抖着,隨後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說……什……麼?”
狄戰雖然經常利用柳柳,但他與柳柳之間有着不可替代的親情、乃至愛情,柳柳被害的消息,對他而言是生命無法承受的沉重。
“柳柳死了,你也快要死了。”葉信緩緩說道:“狄兄,爆發吧,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狄戰化作一尊毫無生機的雕像,已經快要遺忘的劇痛,突然重新出現,如萬千把鋼刀,在他胸膛中不停的絞動着。
柳柳死了?那個陪着他闖過腥風血雨、一起歡笑、一起哀慟、靈魂已經與他融爲一體的愛人,真的已經死了?
狄戰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葉信不說話了,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狄戰突然爆發出野獸瀕死一樣的哀嚎聲:“葉信!!!”
轟……狄戰的黑白雙劍同時綻放在天地間,蕩起了一片片瘋狂的勁流。
“心中充滿了恨吧?曾幾何時,我也一樣恨過你,但我現在已經不恨了。”葉信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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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紅霞星門南方二千餘里處,聶乾元帶領百餘艘證道飛舟落在山林間,外間傳言,狄戰試圖擊殺聶乾元未果,聶乾元孤身遠逃,而星殿的修士一直在追殺聶乾元,其實這些人是狄戰分給聶乾元的人手。
聶乾元的任務很簡單,如果葉信那邊有大批修士出現在紅霞星門附近,他就要直取光明山,如果紅霞星門的壓力不大,他將與狄戰匯合,圍殲葉信擁有的有生力量,再對光明山展開全線進攻。
可是,他一直趕到這裡,也沒有看到一個敵方修士,紅霞星門附近也沒有大批修士出現,這種情況讓他感覺到很不安。
讓手下修士們暫且休息,聶乾元帶着一批親信,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開始打坐修煉,自從神遊劍丟失之後,他的心境受到巨大影響,修爲也開始衰退了,他必須抓緊所有的時間,以免墮入寂滅境。
突然,側方傳來修士們的驚呼聲,剛剛盤坐不到半刻鐘的聶乾元張開雙眼,他顯得頗爲惱火,旋即跳起身,向着喧譁之處大步走去。
到了場中,聶乾元發現周圍修士看向他的目光非常古怪複雜,剛想大聲呵斥,突然感覺眼角瞥到什麼非常熟悉的東西,當他定睛看去時,驀然變得呆若木雞。
一柄劍筆直插入一塊巨石上,那柄劍沒有耀眼的光華,也沒有散發出的強大的氣息,看起來平平無奇,可聶乾元的臉色卻顯得慘白無比,似乎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東西。
那是神遊劍!
聶乾元的喉頭在艱難的哽動着,神遊劍當然不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是誰?師東遊?
問題在於,師東遊已經墮入寂滅境,絕對沒有實力駕馭神遊劍!
愣怔了片刻,聶乾元突然變得惱羞成怒了,一個已經墮入寂滅境的老不死,又能怎麼樣?揮手便可殺之!如果是有其他人想用神遊劍威懾他的心志,更是笑話,不但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是給他送寶來了。
聶乾元強自鎮定情緒,隨後大步向着神遊劍走去。
就在這時,神遊劍極其突兀的綻放出萬道霞光,劍下的巨石亦被霞光震得四分五裂,接着遠方傳來了一個聲音:“孽徒,你可知罪?!”
聶乾元的臉孔劇烈的扭曲了一下,身形不由自主矮了一截,因爲他跪的次數太多了,已經形成了一種本能反應,每次聽到師東遊生氣或者是充滿憤怒的聲音,他都會下意識的請罪。
不過,膝蓋只是彎了一半,聶乾元已反應過來,猛地挺起身。
下一刻,一股風雷之聲從遠方極速掠近,師東遊盪開枝葉,出現在半空,身形懸停不動,而神遊劍破空而起,在師東遊身邊盤旋着。
聶乾元簡直不敢相信的眼睛,他亦是老資格的修士了,可從沒接受過如此強大的反覆衝擊。
剛剛看到神遊劍,他的心都不會跳了,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接着又聽到師東遊的聲音,在那瞬間他差一點崩潰,靠着強大的意志力才使得自己沒有當場出醜,現在,他看到了師東遊,而且是處在巔峰狀態的師東遊!
場中的氣氛變得一片死寂,聶乾元的雙眼沒有焦點,茫然的盯着師東遊的身影,而師東遊則在冷冷的看着聶乾元。
突然,一聲大喝打破了平靜:“拜見殿主!”
接着一條人影越衆而出,當着所有人的面,雙膝跪倒。
“拜見殿主!”
“原山拜見殿主!”
“孔祥升拜見殿主!”
一個又一個星門主星站了出來,向着師東遊拜倒,這種姿態、這種動作恍若野火燎原,瞬間傳染了所有的星殿的修士,接着星殿修士們一片片跪倒,連那些留在證道飛舟上的星殿修士,也紛紛躍離船舷,向着這邊蜂擁而來,加入了跪拜的行列。
前後不過二十餘息的時間,所有的星殿修士都跪下了,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聶乾元。
其實修行界亦是很現實的,如果師東遊沒有恢復力量,這些修士縱使心中有不忍、有不捨,甚至認爲自己在做邪惡、醜惡的事,也會服從聶乾元的命令。
但處在巔峰狀態的師東遊,擁有無以倫比的意義,師東遊纔是星殿的殿主,是星輪的擁有者,是星位的掌控者,與師東遊相比,不論是狄戰,還是鳳步若焉或是聶乾元,都屬於跳樑小醜。
光明山還有法統與道統之爭,星殿卻只有一個師東遊。
當初葉信不顧一切去往東極之地,一方面是要救下泥生,另一方面也是爲了師東遊,他早預料到了,墮入寂滅境的師東遊在天下人眼中已經成了廢物,但他葉信可以讓師東遊走出寂滅,那麼當師東遊重新出世的那一刻,局勢必然全面逆轉。
聶乾元像個冬夜裡的孩子一般抖個不停,甚至能聽到牙齒相撞擊的聲音,都說兵敗如山倒,他還沒有敗,可已經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