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研究出量產型能力者藥劑的機構,密斯卡託尼克大學比誰都清楚這種藥劑的副作用。
早在藥劑的臨牀階段,進行數百次實驗之後,他們便發現了所有實驗體在使用了五六次能力之後都會徹底的衰竭而死。
痛苦的死亡——這就是使用了量產型藥劑的後果。
藥劑只能夠形成命紋的基礎結構,可是所散發出的力量卻需要使用者去拿自己的命填。
哪怕是生命力旺盛到極點的人都會被超越自身界限的力量徹底抽空——更何況,王彪還在短時間內使用了兩次?!
在被捕之後,他便一直暈厥着,從晚上十一點鐘開始,就開始出現心跳紊亂、呼吸孱弱等等衰弱症狀。
而就在被送進手術室兩個小時之後,終於演變到現在這麼可怕的程度。
藥劑如同惡魔一樣,早已經將他所有的生命都吞噬殆盡了。如果不是他曾經注射過少女的血,恐怕在白天被打暈的時候,就會徹底失去控制火焰的使用,被焚燒成灰燼。
隔着一道薄薄的簾子,洛白半身被繃帶纏繞着,漠然的看着簾子上醫生和護士慌亂的投影,忽然說道:“怎麼辦?要死了哦。”
在他的身旁,雲叔沉默了片刻,從口袋裡掏出一管藥劑,憤怒的低聲說道:“就算是要死,也要給我把該說的話,說完!”
以不容拒絕的語氣,雲叔將藥劑放進醫生的手裡,冷聲說道:“這個,頸動脈注射,三十毫升!”
這是‘有關部門’的戰鬥型能力者都會配備的藥劑,以古代煉丹術的丹方所製作出來的藥水,被所有人戲稱爲‘保命靈藥’。
沒錯,只要藥劑發生效果,全身的所有生機都會被徹底激發,哪怕渾身只剩下一顆腦袋,也可以依舊存活十分鐘以上。
然後在十分鐘之後,徹底化爲灰燼。
不論有多麼慘烈的傷都不需要擔心,這是最後背水一戰、同歸於盡的藥水,也是所有能力者願意以自己的生命來保衛這個國家的決心。
三十毫升,已經超過了正常份額三倍,足以在瞬間令王彪的神智恢復正常,至於能夠維持多少時間,只有天知道了。
但哪怕只有三分鐘,雲叔也有信心從他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
在黑夜中,有兩個漆黑的人影佇立在醫院外光亮找不到的地方,藏身在小巷的黑暗裡,漠然的看着馬路車水馬龍的疾馳。
銀色的柺杖輕輕的敲了敲地面,路元緯擡起陰冷的眼瞳,看着前方的醫院:“就是這裡麼?”
在他的身旁,朱騰懶散的靠在牆壁上,緩緩點頭,察覺到他的殺意,忍不住忽然笑了起來:“就算是這個時候都不放心一個臨死的人麼?你還真是絕情呢。”
無動於衷的看了朱騰一眼,路元緯只是淡然的說道:“能夠從你的口中聽到這種話,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
“哈哈,開玩笑的。”朱騰擺了擺手,眼中浮現一絲嚴肅:“不過這麼做,真的沒問題麼?”真正激怒‘有關部門’的話,這個國家恐怕都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了。
“所以說邊境是個好地方,我一直都很喜歡那裡。不過如果被‘有關部門’盯上的話,也稍微感覺有點麻煩啊。”
路元緯笑了笑,眯起眼睛,看向蒼茫的夜色:“更因爲這樣,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泄露,也要將這可能性徹底扼殺才對。”
沉重的銀色柺杖被蒼老的手掌舉起,劃破空氣,發出了宛如龐然大物碾碎疾風、擴散風壓的低沉聲響。
“開始找人吧,朱騰。”
他擡起眼睛看向身旁的同伴:“又是要依靠你的直覺的時候了。”
輕輕的拍了拍腰間的手槍,朱騰的臉上是無時不刻都存在於那裡的笑容:“交個我……會很快的。”
……
在無影燈下,雲叔向着艱難睜開眼睛的王彪露出笑容:“喲,被拋棄的倒黴鬼先生,你好。”
“情況有些複雜,所以……”
停頓了一下,他眼中閃過一絲冰冷,再次從口袋中掏出一管白色的藥劑:“我想……我們需要長話短說。”
下一瞬間,哪怕鐵人也要在藥效下開口的高效吐真劑注入王彪的動脈中。
……
在數百米之外,有槍聲響起。
彈指間,閉着眼睛的朱騰按照直覺的指引向着前方射出了槍膛之中的子彈,在低沉的槍聲之中,五顆子彈毫無規律的飛出,劃破了漫長的距離,在醫院大樓的牆壁上留下一個個傷疤。
並沒有放下槍,朱騰手中的槍膛略微的在夜空中劃了一個圈,將醫院大樓的數層囊括在範圍之中。
毫無責任感,也同時非常不靠譜的,他就像是用丟骰子的方法去猜測考試的答案一樣,依靠自己根本毫無道理可言的直覺和預感,輕易的劃定了王彪所在的範圍:
“我覺得……大概是從這裡,到那裡吧。”
作爲合作了漫長時光的拍檔,路元緯明白接下來就是自己的事情了,強行鎮壓下命紋之中充盈到近乎快要滿溢出來的力量,啓動了沉寂已久的力量。
在那一隻衰朽的手掌中,銀色的柺杖驟然如同鐵槍一般的刺入大地之上,貫穿了混凝土石板。
在接觸的瞬間就被分解成粉塵的碎石飄散在風中,握緊了手中的柺杖,路元緯低聲呢喃:“我來聽聽看。”
下一瞬間,低沉而隱匿的聲波化作宛如漣漪一般的震盪,從柺杖的震盪中擴散開來!
在低沉的共振之中,整個世界的細微聲音都彷彿被折返的波瀾席捲着,傳入路元緯耳中。
“找到了!”
……
在手術檯上,已經衰老成老人模樣的王彪艱難的張開口,口中涌出了猩紅的血,發出嘶啞而模糊的聲音:“他們說……”
握緊了他的手腕,雲叔的眼中的光芒閃動,‘閱讀’着面前的垂死之人,努力的想要抓住最後一絲稍縱即逝的線索,低吼着問:
“說什麼?!”
……
“該死的,他已經快要開口了。”
瞬息間,路元緯的眼中響起冰冷的神色,在他的喉嚨之上,宛如水紋一樣的命紋亮起了殺意的光芒。
沉重而怪異的銀色柺杖在瞬間被他從地上拔出,舉起,然後向着數百米之外王彪所在的位置,揮落!
於是,宛如尖叫一般的淒厲聲音如雷霆一般在小巷之中炸響,整個小巷都宛如變成了一個人造的共鳴器,掀起層層的回聲。
概念操作的紫色光芒沖天而起,扭曲着現實,將充滿殺意的冰冷奇蹟在此展開。
柺杖所掀起的破空聲在瞬間被增幅了上千倍,微弱的低響變成了淒厲的尖叫,致命的音波如潮,呼嘯而出!
……
看着王彪空洞的眼瞳,雲叔第二次低吼:“他們究竟說什麼?!”
王彪空洞的眼瞳看着天花板上的無影燈,瀕臨破碎的肺腑終於鼓起,吸氣,竭力的發出嘶啞的聲音:“亞……”
下一瞬間,無數玻璃破碎的聲音在瞬間重疊,轟然爆發!
哪怕是宛如海潮一般的音波都被匯聚成一束,但僅僅掀起的共振餘波也足以令那些脆弱的東西化作粉末。而燃燒着紫色光芒的音波之潮卻衝擊在牆壁上,瞬間整個大樓都開始以不可思議的頻率急速共振起來。
千人的整齊踏步可以踏碎一道橋樑,而這堪比海潮的音波共振在瞬間就令前方牆壁崩潰成粉塵。
狂暴的音波和颶風捲着粉塵,化作風暴衝入室內。
在那一瞬間,雲叔被身後警覺的洛白猛然扯了回來,按在地上。
“趴下!”
在徹底在恐怖的音波之中,這是雲叔最後聽見的聲音。
……
當肆虐的音波和暴風消散之後,覆蓋在兩人身上的重力場終於解除,灰頭土臉的雲叔從其中爬出,看向四周。
牆壁上破了一個大洞,冰冷的夜風正源源不絕的卷着灰塵,從大洞中灌進房裡。
原本整潔的室內已經徹底的變成被炮火摧殘過的廢墟,到處是灰塵和裂隙,無影燈徹底破碎,一片一片的玻璃渣子散落在地上。
幾名醫生和護士生死不知的倒在地上,五官在恐怖的音波之中滲出一絲絲鮮血,不省人事。
而就在手術檯上,原本掙扎着甦醒的王彪已經徹底的死去,直到現在,殘留在他臉上的表情都是扭曲到極點的痛苦模樣。
雲叔沉默的注視着那一雙死不瞑目、正在流淌着血淚的眼睛,良久之後將憤怒的拳頭捶在牆上!
щщщ¤ ttКan¤ ¢〇 最後的線索,斷絕了。
……
在同樣的夜色之下,病牀上沉睡的老人終於在喘息中睜開了眼睛,隔着氧氣罩,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這一次,可真的是必須套着氧氣管子才能活下去了啊。
孱弱的笑聲驚醒了另一個病牀上沉睡的魁梧男人,令他露出驚喜的眼神。
扭頭看到渾身被繃帶纏繞的下屬,老人發出孱弱而模糊的笑聲:“阿宰,你的傷似乎又嚴重了許多啊。”
被繃帶纏着,魏宰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的回答:“中間發生了一點事情。”
老人似乎並不在意,只是點了點頭:“就你一個人?”
“子衿小姐在,太晚了,她去睡了。”
“這樣啊……”老人沉吟了片刻,忽然問道:“查出來了沒?”
魏宰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是王彪。”
“不對啊。”老人滿是嘲諷的笑着,哪怕沒有親眼經歷種種事件,卻本能的察覺到不對的地方:“沒有別人的話,那隻喪家犬怎麼有膽子回來?”
“看起來那兩個小子還是欠缺閱歷啊……”李興盛說道:“讓業豐和業績再去查,把後面的人也給我找出來。”
魏宰沉默的點頭。
靠在枕頭上面,李興盛忽然嘶啞的笑了起來:“嘿嘿,看到我快死了,就有人想要跳出來啦。”
緩緩的搖着頭,他認真的說道:“不行啊,這不行。”
宛如下一刻就即將死去一般,老人執着而頑固的延續着自己的呼吸,死死的握緊了那殘存的一線生機,發出呢喃:
“得讓他們記住啊,我活着的是時候是壓得他們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的李興盛。就算是死了……老子也是要帶着他們一起進坑的李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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