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間中,周離認真的打量着武器的全身,最終終於注意到它的槍托尾部有一行細微的描金銘文。
由製作的工匠親手寫下的簽名,還有一行寄語。
“CarpeDiem?”
周離撫摸着那一行細小的字跡,忍不住笑了起來:“及時行樂?”
這句話的意思,究竟是想要使用者在殺戮之中尋求愉悅,還是讓罪人在火刑架的火焰中尋找最後的快樂呢?
真是有趣,但願這將是一場令人足夠快樂的復仇啊。
低聲的笑着,他的眼瞳中不自覺的亮起隱約的青色光芒,雙手握緊的槍身和扳機,認真而嚴肅的將武器舉起,向着虛空之中瞄準。
在那一瞬間,房間裡鏡子的倒影中,有青色的光芒跳躍,瞬間點亮了昏暗的視界。
緊接着,隨着沉重的步槍在周離的手中被舉起,隱藏周離心中最深處的殺意激起了在藝術品中的冰冷氣息。
兩者的氣息在某個瞬間銜接在一起,宛如一體。
而就在下一瞬間,周離感覺到心口之上的‘樹形圖’,活過來了?!
銀色的符文再次從衣襟之下顯露,銀色的樹形圖在他的軀殼上無聲亮起,擴散……就像是在夜空中剎那橫過的閃電一般,沿着他的右臂奔流前進,最終衝進‘火刑架’之中。
精神和意志在瞬間被瘋狂的抽取着,‘樹形圖’引導着他的精神超脫了軀殼的限制,衝入武器之中,宛如無數細長的根鬚一般刺入其中,擴散!
一道橋樑在周離和‘火刑架’之間被‘樹形圖’瞬間架起,在其上,周離的精神化作光速疾馳,與手中的武器徹底的融爲一體。
就像是忽然間被河流席捲着衝下瀑布,周離依稀看到無數零件和機械的結構撲面而來,放大、旋轉、化作模糊的影子融入身體之中。
殘留在‘火刑架’之中的‘資訊’被青色的眼瞳重新讀取,將它們經歷過的往事在他的面前重演。
一瞬間,周離目睹到屬於它的第一個零件誕生的瞬間,還有從一雙蒼老的手掌之中組裝完畢的模樣。
下一秒,他宛如從夢中驚醒一般睜開了青色的眼睛,然後感覺到‘火刑架’上那如同血脈相連、宛如一體的脈動……
在周離略顯蒼白的神情上浮現出一絲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呆呆的看着手中似乎從外型上看沒有什麼變化的鍊金武裝,有些不可思議的吸了口冷氣。
在那一瞬間,它被自己……同化了?
……
夜色漸漸漆黑,當整個世界都沉睡過去的時候,卻有人從黑暗中睜開了青色的眼睛。
無聲的從牀上爬起來,周離套上一件外套之後,沉默的從牀下面拉出了那個漆黑的皮箱。
提起皮箱,他無聲的推開門,在寂靜的走廊中前進。
在經過盧弱水的房間中,他聽到房內傳來的微弱呼吸聲,就像是沉浸在夢鄉之中一般的香甜。
只是周離很想知道,她口水這次有沒有流出來呢?
“別咬抱枕啊,都給你咬壞三個了。”
聽到了房內傳來的奇怪聲音,他無奈的看着房門,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低聲呢喃:“晚安。”
他扭過頭,再次邁出了停止的腳步,不再回頭。
直到最後,身影終於隨着大門的無聲關閉,消失了。
……
半個小時之後,他在小巷之外昏暗路燈的照耀下擡起臉,看着面前陳舊的欄杆。
在小巷之外,不時有夜車駛過,帶來光影的反覆變化。
而就在汽車呼嘯而過的低沉聲音中,他揹着沉重的皮箱,身體靈巧如猿般挑起,翻過了早就開始腐朽的欄杆,墜落在荒草之上。
在牆外微弱光芒的照耀之下,周離擡起頭,打量着面前荒蕪的‘廢墟’。
柵欄的背後是一片空曠的平實土地,似乎還沒有來得及鋪上磚,在朦朧的夜色之中,數十棟高樓就像是殘缺的廢墟一樣,令人產生一種悲涼的感覺。
朝陽-區安居小區——上一任領導班子留下的一個吞吃了好幾千萬的豆腐渣工程,爛尾樓。
在還沒有建完的時候就已經停止了資金的供應,結果還沒有進行到一半的工程也只好戛然而止。
由於老-城區沒有什麼經濟價值,交通也極度的不便利,連着有‘古建築保護條例’的出臺,就連房地產商人們都不願意來接手開發它的剩餘價值了,只能領它保持這個殘缺的樣子慢慢腐朽。
不知什麼時候,這裡已經在東城這個日益衰老的城區中變成了一片混凝土廢墟們佔據的荒地。
即使是隔了兩年,這裡依然還殘留着當初建築公司匆匆離開的痕跡。
原本那些殘破的毛坯樓房早已經被野孩子們塑造成一個秘密小據點,可是在去年這裡的一個流浪漢因爲搶饅頭吃被同行殺掉之後,就再也沒有家長敢讓孩子來這裡了。
結果就是,這裡徹底的變成了一片無人地帶,流浪野獸們的樂園。
不過正好,整個東-城區還沒有什麼其它地方能夠擁有這麼好的地理優勢,能夠讓周離俯瞰半個城區呢。
在昏暗到看不清腳下的黑暗中,周離帶着眼瞳之中微弱的青色光芒如履平地的前進着,繞過了地上的阻礙,最後在柵欄前面停止。
擡頭看了看攔路的柵欄,他微微的笑了笑,從背後的工具包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鐵鉗,雙手握緊……
緊接着,黑夜中傳來了令人牙酸的扭曲聲音,最後化作一聲斷裂的清脆聲響。
短短半分鐘,已經佈滿鐵鏽的鎖鏈就在鐵鉗之下斷裂,掉在地上了。
腐朽的鐵闌珊大門在略微尖銳的聲音中被推開,周離抖了一下從上面落進脖子中的鐵鏽,眯緊着眼睛走進黑暗的破碎樓房之中。
半分鐘後,他的身影出現在整個工地的最高處,破碎的樓層最上方。
踩着腳下已經佈滿裂紋的地面,周離腳步在斷裂樓板的邊緣停止,腳尖踢動了地上的碎石,令它從高空滑落,在清脆的聲音中墜落在地上。
令人恐懼的高度,掉下去足以讓人在層層廢墟和磚石鋼筋之間粉身碎骨。
“就是這裡了。”
在冬季的高空冷風中,周離忽然笑了起來,放下背後的箱子,他擡起頭在五十餘米的高空中俯瞰深沉的夜色。
於是,大半個沉睡的老-城區,都收入眼中。
在周離的青色眼瞳之中,它們宛如近在眼前一般的觸手可及。
後半夜已經開始多半打烊了的商業街,在昏黃路燈照耀之下寂靜的道路……
不知從何時開始,整個上陽市就像是分成了兩部分一般。
在貫穿城市的河流兩側,一邊是殘留着歷史和衰朽氣息的老-城區,而另一邊卻是日新月異的新-城區、科技園。
隨着經濟重心和市政府從老-城區搬出,整個東-城區就慢慢的日漸衰朽下去,被擴張的新-城區慢慢蠶食着,恐怕再過數十年,老-城區中那些存留到現在的老房子就會在施工隊的忙碌中消失,變成如同新-城區一般的鋼鐵森林吧?
但是現在,這裡卻依舊是令警察局日益頭疼的治安地帶。
老舊腐朽之類的詞語總是伴隨着黑暗、混亂等等詞彙同時出現的,老-城區中的人員隨着人員的流動和團伙的不斷誕生而越發的龍蛇混雜。
就像是城市需要下水道、垃圾堆一樣,每一個城市中都需要有一個地方來容納那些‘正大光明’下活不下去的人,不論是名字是‘九龍城寨’還是‘十三區’,本身的意義都是一樣。
這是每一個城市都有的陰暗一面,飛速發展之中帶來的、無法避免的疥瘡。
而這,也是周離選擇這裡的理由。
他已經打聽過了,連日以來,這裡發生了多起連環謀殺案,雖然被警方封鎖消息,一直壓着,可是留言還是從市民之間流傳了開來。
吃人的怪物,食人的猛獸、或者是集體的瘋狂狼犬……諸如此類的傳聞總是在人們的口耳相傳之間流傳。
只需要在小賣部裡買包菸捲的時候跟老闆多聊聊,就會聽到不知道多少種。
或許有人會認爲這是傳聞或者是怪談而已,但周離卻在聽到那個消息之後,明白了這是真相。
吃人的猛獸……是真的存在於這片黑暗的夜色之中的。
“一隻完全的怪物……麼?”
周離在高空中回想着符命的話,緩緩的打開了身旁的箱子,從其中取出了沉重的步槍——‘火刑架’。
靠在殘缺的牆壁上,他的手指從皮箱格子裡將一顆沉重的鋼芯子彈抽出,從後面填裝進老式的槍膛中。
無聲的,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在暗淡月光和牆壁的陰影之間,他的眼瞳中兩點微弱的青色光芒宛如鬼火一般,俯瞰着黑暗的城區,低聲的呢喃在寒風之中擴散。
“不怕死的話,就出來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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