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試着忍受過一個莫名其妙的老女人跑到自己的家裡指手畫腳幺?
肥胖而醜陋,長着一雙讓人厭惡的市儈眼睛,明明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人,卻偏偏裝出一副家裡主人的樣子,對自己指手畫腳。
在伯母每個星期都要洗一次的沙發套上撓頭皮屑;磕掉的瓜子隨手仍在地上,卻不願意往不遠處的垃圾簍看一眼。
象是強盜一樣的闖進死者的房間裡翻箱倒櫃,掠奪一個屬於十五歲小女孩的最後遺產。
還沾沾自喜的帶着死者的遺留下來的首飾,竊取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樣的一張臉,真的是很難讓人找到不打上去的理由。
可能曾經忍耐,但是現在無法忍耐了。
已經,無法忍受胸腔中要將自己都燃燒起來的憤怒了!
所以,不需要再忍耐了,將所有的憤怒和暴戾傾注在這一拳之中,統統的在那個死女人的臉上發泄出來!
嘭!
……
在蕭索的大廳之中,蜷縮在沙發上的少女忽然聽到了什麼,呆呆的擡起頭,看向頭頂的天花板。
緊接着,一連串低沉的聲音擴散,就象是有憤怒的公牛馳騁在大地上,令乾涸的泥土崩裂,掀起飛揚的蒼黃色塵埃。
緊接着是出現尖叫和痛呼的聲音,很快凌亂的腳步聲從樓梯的上響起。
鼻青臉腫的胖女人和禿頂老男人象是見了鬼一樣的從樓梯上滾下來,狼狽的爬起,跌跌撞撞的跑進大廳。
在沙發上,盧弱水抱着全家桶,恰到好處的露出疑惑的神情。
就象是見到救星一樣,流着鼻血、鼻青臉腫的肥胖女人拉着自己的男人,連哭帶喊的尖叫:“弱水,快救命啊!”
她抓着盧弱水的胳膊,指着自己臉上淤青尖叫:“周離要殺人啦!那個殺千刀的野種……”
“我記得,我說過的。”
低沉的腳步聲從樓梯上響起,周離提着一根從牆上拔下來的棒球棍走進大廳裡。
原本作爲裝飾品掛在牆上,棒球棍上還帶着不知道是誰的簽名,在被髮狂的周離拔下來之後,上面很快就沾了不知道是那夫妻倆誰的血。
或許都有?反正周離是不會在乎這個問題的。
擦了擦嘴角的血,周離冷聲問:“我不是讓你們滾了幺?”
看着在盧弱水身後顫顫巍巍的那一對夫妻,他的眼中涌現了毫不掩飾的猙獰神情:“難道要我重複一次?”
沙發上盧弱水扭頭看着身後滿臉眼淚的‘二姨’,稚嫩的臉上依舊是疑惑而冷漠的神情。
在那夫妻倆的哀求聲中,她認真的將自己的手臂從她的手裡抽出來,一言不發,低頭繼續吃晚餐。
“啊!!!!!!!!”
電視機裡的午夜場恐怖片似乎正好到了高潮的時候,那個頭髮蓬亂的女人在無數蠕動的蛇蟲前面發出了崩潰的尖叫。
而這一聲尖叫,終於壓垮了他們心中最後的防線。
在周離的逼近之下,他們尖叫着從大廳裡跑出去,在門外的夜色中消失。
‘咣噹’一聲,周離將手裡的棒球棍扔到地上,向着沙發上的小女孩擠了一下眼睛:“搞定了。”
看着他的表情,盧弱水忍不住撲哧一聲的笑了出來,就連腦後的馬尾輕輕的擺動起來。
第一次的,周離在伯父和伯母去世後,在她的臉上看到笑容。
象是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盧弱水抱着那個殘留着餘溫的全家桶笑得彎下腰,喘不過氣來。
然後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成了細微哽咽的聲音,水跡從她的臉頰上劃開,滴落在周離的手上。
輕輕的擦掉了她臉上的淚,周離用力抱着盧弱水顫抖的肩膀,低聲呢喃:“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別害怕。”
在周離的懷裡,盧弱水發出哽咽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
“沒什麼好抱歉的啊。”
周離輕輕的搖頭,拍着她的後背,忽然愣了一下,詫異的問:“弱水,你不會真的把我的那一份吃掉了吧?”
努力的搖着頭,盧弱水在他的懷裡低聲哽咽:“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說什麼啊小鬼。”
周離笑了起來:“親人不就是用來互相添麻煩的幺?我麻煩了你三年,你麻煩我一兩天也沒關係啦。”
良久之後,盧弱水的哭泣終於停止,在他的懷裡怯生生的擡起頭,用紅紅的眼睛:“真的?”
周連一臉無奈的嘆息:“我有騙過你幺?”
結果,她很認真的點頭:“有,很多次。”
“呃……不說這個了,吃飯吃飯!”
周離有些尷尬的笑了起來,轉身從沙發上端起全家桶。
認真的端詳了片刻,他才無奈的嘆息:“這麼一點不夠吃啊。”
盧弱水擦乾淨臉上的眼淚,從沙發上爬起來,穿上了鞋子,抽着鼻子問:“冰箱裡我記得還有米飯,熱一下就行了,你要喝粥幺?”
看着她認真的神情,周離笑着點頭:“多來一點,我餓得厲害了。”
雖然眼眶還是有些紅,但是盧弱水的神情卻似乎輕鬆了許多,如釋重負。
一臉認真的,她說道:“那你得全吃完,我做飯不喜歡看別人有剩下來。”
“好。”
……
疲憊的靠在沙發上,周離看着那個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忍不住輕輕的笑了起來。
在稍微的休息了一下後,他從褲子口袋裡翻出手機----一臺諾基亞的‘磚頭塊’。
雖然現在已經到了智能機普及的時代,但是周離的手機卻依然是最早時期的那種藍黑的屏幕,除了打電話發短信之外什麼功能都沒有。
他從電視機旁邊的電話本里找到一個電話號碼,在撥出去之後,沉默的傾聽着等待音。
很快,電話接通,一個睏倦的聲音響起:“喂?哪個?我明天還要巡邏,長話短說。”
“是王吟大哥幺?”周離看了看廚房裡那個忙碌的生硬,低聲說道:“我是周離。”
電話那頭的警察似乎還沒睡醒,想了半天之後纔想起來:“周離……哦,我想起來了,盧醫生家的那個孩子啊!”
“嗯,是我。”周離點頭,低聲說道:“是這樣的,今天我……”
他差不多把剛纔和今天撞車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然後電話那頭陷入沉思,很快聲音響起:“成,這事我回頭給副局說一下,明天我過去走一趟。”
周離笑了起來:“多謝王吟大哥了。”
“你小子先別開心太早,鬥毆這種事可大可小,鬧大了你小子指不定進去蹲兩年呢。”
周離低頭想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說道:
“要不這樣吧,明天我先……”
聽着周離說完,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緊接着傳來詫異的聲音:“你小子鬼主意怎麼這麼多?就這麼着吧,我看行。”
周離笑了笑:“那就謝王大哥了。”
“謝什麼,這些年局裡大夥的藥都是盧醫生開的,感冒咳嗽也沒少了阿姨照顧。再說那倆人也真不是個玩意兒,這事兒犯我手裡鐵定要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王吟睏倦的打了個哈欠:“行了,不多說了,我困得不行了,明兒個還要巡邏。你小子記得把事兒辦妥當。”
“嗯。”
周離點頭,聽到那一頭電話掛斷的聲音之後才把手機收起來。
這樣,兩件事兒就一起搞定了。
弱水的父母雖然去世了,可是他們留下來的人脈還在,雖然難免人走茶涼,但是很多時候都可以發揮餘熱。
在打完電話之後,周離看晚飯做好還早,先上樓把弱水父母的房間重新收拾好,畢竟不能放着那種颱風過境的樣子不管。
收拾完,吃過飯之後,已經十一點多了。
周離先打發小姑娘去睡覺,一個人洗完了碗和筷子,仔細把大門關好,最後又把凌亂大廳收拾了一遍,給弱水的父母重新點了幾炷香燭之後,纔回到房間。
關上門,他猛然靠在門板上,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
疲憊的滑到地上,周離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撕裂的劇痛。
短短的幾個小時,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他的身體幾度行走在崩潰的邊緣上。
如果不是因爲他不知道的原因,早在貨櫃車的撞擊之下,他就變成一具屍體了。
雖然看起來沒事兒,但這也僅僅是代表着繼續行動無礙而已,渾身上下幾欲崩潰的劇烈痛苦沒有一刻遠離他的身體。
況且接下來又有那麼多事情接踵而至,此刻的周離已經徹底的達到極限了。
忽然間,他象是想到什麼,扯開了上衣的拉鍊,摸索着襯衫口袋裡的東西。
直到手掌掏出的時候,他才發出無奈的聲音。
看着手中那一條黑色的細繩和被染紅的碎屑,他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那一條對於弱水至關重要的吊墜已經碎得再也拼不起來了。
有些憤怒的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結果手臂和脖頸肌肉拉伸所帶來的痠痛幾乎令他呻吟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恢復了一點力氣,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打開牀頭燈。
對着鏡子,他緩慢的脫下外套,雖然極力避免肌肉的拉伸,可是中間的過程卻依舊痛苦無比,就象是無數細小的刀片夾雜在血肉中,隨着肌肉摩擦。
然後,他看着鏡中的景象,陷入呆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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