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夢羽心裡大概知道甄狄想要說些什麼，卻故作不解，等着甄狄自己開口。
“...你難道不希望我中毒而死？這樣，就沒有人和你搶琴江了！”
沉默了一會兒，甄狄還是決定試探試探。
“不需要！是我的，趕也趕不走。不是我的，求也求不來！”
夢羽相當的平靜。
“你真的...這麼大度？”
甄狄對於夢羽這般行徑，相當不解。
畢竟，是個人，都有獨佔欲。只是這獨佔欲的強弱，有所差別罷了。
像夢羽這般，似是隨遇而安的態度，當真令人費解。
不過，甄狄忽略了一件事。
夢羽並不是人，他只是琴靈，自是少了很多人的缺陷。
並且，歷經長久歲月的洗滌，難道還不能賜予他一顆平靜的內心嗎？
“你是主人的左膀右臂，我應該還沒有傻到，要傷害自己利益同盟的地步吧？”
夢羽真誠地反問道。
畢竟，這個話頭是由甄狄開啓的，並且他那麼問自己，就已經說明他的心境有所改變，準備與自己推心置腹。如此一來，倒還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再怎麼說，甄狄一向都還算是比較清醒的人，偶爾行差踏錯一步，倒也沒什麼。得知了簫鶴目的的他，加之甄箏的勸說，自是明白了其中利害，定然也會做出識時務的決定。
如此一來，是該好好談談了，沒必要來那些虛頭八腦的彎彎繞。
甄狄也是個聰明人。
“你可真是直白！”
甄狄的眼睛睜大了些。
呵！
這夢羽可真夠囂張的！
居然敢說得這麼直接？！
“我從來只對聰明人直白！”
夢羽半點沒在意甄狄的吃驚，只是平靜地淡淡道。
“你很信任我？”
甄狄眯了眯眼。
“說起信任，這倒談不上。只不過，我相信主人的眼光，他信任的人，我自然也會信任。”
夢羽找了個好託詞。
“你還真是忠心。”
甄狄不鹹不淡道。
“這是作爲琴靈的本分。”
夢羽微微一笑。
“有一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其實，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很多事，兩者之間已經在冥冥之中達成共識。
只是，甄狄生性還算是謹慎，遂有點猶豫。
“這件事的決定權在你，不在我。你要說，我便洗耳恭聽。你若不說，我也不會勉強。想必這件事令你很糾結，所以你纔會有此一說。”
夢羽直白道。
“的確。”
對於體物察人如此厲害的夢羽，甄狄也只得承認。
甄狄確實對於要不要和夢羽說明有些事，感到有點糾結。這也是他昨晚一晚都輾轉難眠的原因。
畢竟，有些事，一旦踏出去那一步，便沒有回頭的可能。
也不知自己這樣的決定，是對，是錯。
可任何人在做決定的時候，又有誰能夠預料得到這個決定所帶來的後果呢？
“不如這樣，趁着現在還有時間。我給你時間考慮考慮要不要說？如何？”
夢羽倒是不着急。
畢竟，甄狄想要說的，他早就通過影齋知道了。甄狄說與不說，完全沒有差別。只不過，這是一個爭取能夠分擔事情的人的機會。夢羽不想放過。琴珏那裡，還需要甄狄。
“不用考慮了，我已經考慮了一個晚上。”
對於夢羽的提議，甄狄拒絕了。
其實，甄狄心裡明白。夢羽這句話，面上看上去是緩兵之計，讓自己好過些，有退步的餘地。實則，卻是一計激將法。
這件事壓在自己心頭很長時間了，自己已經反反覆覆考量了很多東西，這才決定要結下同盟關係的。
但夢羽卻半點沒有着急的意思，這顯然是想讓自己入套。
可是，面對如今這副情狀，自己是不得不入套，不論自己理智上願不願意。
畢竟，這是唯一的辦法--唯一保全琴江的辦法。
此時，甄狄也不得不承認，夢羽的手腕的確比自己強。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卻給了對手無盡的壓力，最後對手卻不得不屈服。
呵~
自己和他比起來，還真是差遠了！
“哦？還有什麼事情，是值得我們的智囊，考慮那麼長時間的？”
夢羽略帶俏皮地眨眨眼。
夢羽雖然面上俏皮，但這句話卻是故意說給甄狄聽的。甄狄既然願意和自己談談，那麼他必定是考量了很多很多過後，才如此決定的。在這樣一個過程中，甄狄也很掙扎。如此，這般說辭，也算是給予了一定程度的安撫。
“智囊一說，純屬謬讚。”
對於夢羽這句略帶調侃的話語，甄狄不自在地偏了偏頭。
但正是因爲偏頭，正好遮住了甄狄稍稍哀傷的目光。
呵~
智囊？
也不知到底誰纔是真的智囊！
夢羽可真是不簡單啊！
寥寥數語，明裡讚揚，暗裡插刀！
“甄狄，你我之間，何必如此託詞？我也是欣賞你的才華，纔會如此一說。”
夢羽略帶豪氣道。
夢羽敏銳地察覺了甄狄的情緒似是有些不太對頭，遂填補了一句。
畢竟，甄狄的確很聰明，只是他還沒有自己那麼聰明纔是。
讓一個有些傲骨的人，承認有比自己還強的人，心裡的坎兒，的確不是很好過。
就像琴江，聽到有比他還優秀的琴師，還是個女流之輩時，也是同樣的情狀。
這個時候，應當好好安撫纔是。
這些人，都有共同的特點--內心敏感。
可要處理好了，他們那點小心思。
這般，他們纔會乖乖地任憑驅策。
“你會欣賞我的才華？”
果然不出夢羽所料，甄狄的確對於這個說法，眼神複雜。
既包含着驚訝，畢竟，曾經的兩者還是敵人。
也包含着懷疑，畢竟，被你曾經的敵人如此一說，沒有懷疑倒是有幾分怪了，尤其還是個比較小心謹慎的人。
“你是個聰明人，和你交流不費力！這纔是我欣賞你的真正原因。”
夢羽認真地講明原因。
當然，這也是真話。
“呵~你倒還真是直言不諱啊！”
甄狄略帶點嘲諷。
當然，這更多的是針對於他自己的。
夢羽簡直就如同有讀心術一樣，把自己看得透透的。自己心裡在想些什麼，都被他恰到好處地點了出來。
看來，即使是鬥法，也根本沒有贏的可能。
“於我而言，最重要的那個人是琴江。至於其他人，與我無關。但是，我的確對你還是覺得有幾分欣賞的，尤其是你在對待琴江的這件事上。”
夢羽怎生沒有聽出甄狄的嘲諷？
只是，夢羽覺得這也是甄狄的一種正常反應。
畢竟，要他和他以前自認爲是妖精的人，結成同盟，少不了掙扎。
夢羽略帶真切地說道。
“那還真是要謝謝你的欣賞了。”
聽到夢羽這麼說，甄狄略有些心緒複雜。
“我希望我們之間成爲朋友。畢竟，我們的最終目的是相同的。”
夢羽展顏一笑，但眼眸中卻是說不出的認真。
“朋友？”
甄狄對於這個定位，有些陰陽怪氣。
畢竟，從小，琴江給他甄狄的教育就是，他們景廷四君是沒有朋友的，只有彼此。而且，和琴江在門派裡處理事物多年，甄狄雖然剛開始不太明白琴江的意思，但隨着時間的流逝，也漸漸明白琴江的深意。如此，甄狄自是對於夢羽的說法感到心緒複雜。
當然，琴江有此說法，一來是爲了保全他們景廷四君的所有人，二來也是和他本身的經歷相關。若是沒有相關的經歷，想必當初年紀輕輕的琴江，也斷然說不出如此話來。
“對！”
可夢羽很肯定。
“這個詞？”
甄狄仍舊對這個詞不太認可。
“想必你已經猜到一些事情了，都說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我認爲我的提議，還是值得考慮的。”
夢羽垂了垂眼眸，復又認真道。
其實，夢羽垂下眼眸的瞬間，並不是在想別的，只是在想甄狄爲何排斥“朋友”這個說法。很快，夢羽找到了原因，遂選擇了曲線救國。
“這個條件似乎很誘人。”
甄狄也正有此意，但甄狄也不想就這麼便宜地答應夢羽。
無論如何，在這一場談判中，自己得謀求到一定的東西才行。夢羽想要做的事，或許有沒有自己都可以完成。但夢羽卻願意和自己談，想必是有需要自己的地方。那麼，很顯然，雙方各有所需，這是交易形成的條件之一。如此一來，自是應當考慮考慮。
“其實，這並不是誘人，而是實惠！”
夢羽淡淡一笑，眼眸中散發着些許精明。
甄狄說出這麼一句模棱兩可的感嘆，夢羽自是知道甄狄的小算盤。不過，這筆交易，夢羽願意談。
“難道不會出現‘飛鳥盡，良弓藏。走狗死，狡兔烹。敵國滅，謀臣亡。功蓋天下者不賞，聲名鎮主者身敗’？”
甄狄勾了勾嘴角，略帶深意道。
“你認爲，這些人真正殞滅的原因，在哪兒？”
甄狄此話一出，夢羽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測。
甄狄是怕自己把他當槍使，最後利用價值一完，就會被一腳踢開，斬殺殆盡，他那點如意算盤也會落空。
但夢羽覺得，這是一件看情況的事。
要是有一隻做事勤快，並且聽話的狗，作爲主人難道會捨棄嗎？
沒必要！
這可是一筆不划算的買賣。
自己定然不能做這種傻事。
夢羽針對甄狄的問題，淡定地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