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遊蘭潭山水奇異

話說風逸拉着檀越出去,兩人有說有笑來到後院。檀府本就是一個大府,八進府院,內有六園,亭臺樓閣無數,除了雲天宮城,檀府恐怕是這帝國最爲豪華的宅子了。衆人穿廊走榭,過了一個玄關,眼前景色一變,只把衆人驚在原地。

只見這滿園遍植清桂,金銀丹青,層嵐疊嶂,煞是美幻。此時正值仲秋,叢桂怒放,陳香撲鼻,清可絕塵,濃則遠溢,更有聲聲絲竹在花間盪漾,也不知是琴聲帶着桂香,還是桂香和着琴聲,入耳入肺,聞之迷醉。風逸、檀越二人閉着眼睛感受了一番這世外桂園的超脫之意,相互看了看,會意一笑。

兩人止住了身後衆人,沿着桂園花徑,左右拐了幾拐,便見眼前一處開闊之地,有溪水穿園而過,溪上架有廊橋,過了廊橋便是一個精緻亭臺,在那亭臺之內,一位女子正端坐撫琴。那女子年歲不大,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稚氣未脫,但眉目之間清秀端莊,寐含春水,臉如凝脂,纖臂皓腕,玉嫩花嬌。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釵。身着銀絲薄靄江南衫,略飾翠綠煙雨碧霞羅,逶迤拖地淡粉梅花百褶裙。幾分靈動,幾分調皮。雖年紀不大,但一副美人胚子已經呼之欲出了。真乃是“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此女只應天上有,謫落人間傾人國!

風逸、檀越兩人隔着溪水站着,等着女子撫畢此曲,園中桂花滿地,落英繽紛,又有天女佳人,仙曲清音,若非處在這凡塵俗世,定讓人以爲是一處仙家福地,流連婉轉,常忘所歸。

一曲彈罷,幾人良久沒有出聲,看樣子都沉醉其中,直到一聲鳥語輕啼,打破了這無聲的靜謐。

“好一曲《落花歸去》!維四時只與高秋兮,終瀟瀟而付清流。此佳人之芳遺兮,邀天地與共賞!佳景,佳曲,佳人,卻有一種淡淡哀愁,香兒妹妹,這卻是爲何?”風逸走過廊橋,來到亭子後面,看着那個女子的背影朗聲問道。

那個女子本來背對着兩人,似乎還沉浸在在琴聲之中,聽到身後有人說話這才趕緊轉過身來,待看到風逸站在亭外,慌忙起身屈身作揖,“檀香不知天子駕臨,失禮甚重,還乞天子見諒,恕小女不敬之罪!”

原來這驚如天人的女子,正是檀隱耀最小的女兒,十四女檀香!

“哎!香兒妹妹,我不是說過嘛!我們之間不需要這些君臣之禮!記住了!”風逸見檀香施禮,趕緊上前,將她扶起。

檀香諾了一聲站起身來,兩人四目相對,風逸眼中異彩畢現,檀香看見,慌忙擺開手往後退了兩步,看見風逸身後的檀越,很歡快地喊道,“十三哥哥!你從荊房受戒出來了?”

“嗯,今天剛出來!”檀越也走上前來,笑看着檀香說道,“香妹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不懂琴,但剛纔王上說你的琴聲中有淡淡哀愁,香妹有煩心事?”

“謝謝王上和哥哥的關念,香兒並沒有什麼心事。只是剛纔在撫琴之時觸景生情,徒生哀傷,讓王上和哥哥笑話了!”

“萬物春生花自青兮,每秋至而凋零。本高潔以成孤芳兮,嘆無人能共賞!原來琴中所說,竟是如此!香兒妹妹在絲竹琴瑟上天賦異稟,技藝超羣,放眼天下恐怕無人能及。可是也因此曲高和寡,知音難覓,因此才心生惆悵吧?”風逸坐到琴邊,一邊撫着琴絃一邊說道,似乎在自言自語。

“王上能閱琴語,自然也是和絃高手,香兒班門弄斧,實在慚愧!”

“香兒妹妹過獎了!華歆兒老師教過我音律,我對絃琴很是喜愛,奈何資質平庸,僅能作耳目之娛,哪裡能閱得琴語!只是香兒妹妹今日所思皆在弦上,流露無遺,故而我能窺見一二。此琴月漪,乃是王具,算得上是琴中上品。其聲清幽暗淡,有如伴月之雲,善表傷情悲意。此琴在香兒妹妹手下,當真是適得其所!”風逸果然也是善彈之人,一眼便能認出這把琴的來歷。

《縱史?器物志第一》載:昔宇內混沌,盤古以巨斧斬之,天地遂開。五帝三皇皆有所持,天下乃治。故器物,天地所畏,人之所仗也。器有三品,曰神、帝、王,物有三名,曰器、武、具。器物之有優劣,如人之有聖賊也。神器、帝武、王具,器物之聖也。

“王上誇讚,小女誠惶誠恐!”檀香早就聽說帝師華歆兒的大名,今天王上的一席話,可見華歆兒對王上的**破費了一番功夫。平心而論,風逸在絃琴上的確資質平平,如今卻能品閱琴語,已經到了造詣的境界,華歆兒卻有能耐。

“哦!香妹心事,是因爲沒有知音啊!”檀越本就對音律一竅不通,所以他們兩人說的那些他也沒興趣,只好拿這個事情打趣。

“讓哥哥笑話了!”檀香沒有否認,實際上等於已經承認。

“哎!仲秋蕭索,萬物飄零,難免有所傷懷。香兒妹妹,我知有一處山水,名曰蘭潭,正在天鑾之西。那裡空谷幽絕,四季如春,蘭開不敗,葉綠如常,正是修身養性的絕佳去處。”

“哦?蘭潭?天鑾城竟有此等去處?”

“此處爲山水所繞,一般人不會深入其中,上次宮中游獵,有馬隊追蹤野獸時闖入其中,這才發現那裡。”

“既然有如此絕佳的遊玩之處,不如我們這就收拾收拾去那裡看看!”說到遊山玩水,檀越興致勃發,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也好!今日好不容易出宮一次,一定要玩的盡興才行!香兒妹妹不如與我們同行,也省的呆在這小院之中兀自感傷!”

檀香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她一個人待在這個院子中也實在無聊,彈琴又怕傷懷,既然兩位哥哥相邀,三人同遊蘭潭,也不啻是一件快事!

既然定下,幾人商量準備一番,帶上下人警衛,便出府往天鑾城西而去。

據風逸所說,蘭潭所在的位置,是處於天鑾城西的小無相山裡。所謂無相山,因爲這片山地陡峭,毒水環繞,叢林遮掩,很難入內,峰林裡到底有何奇景也不爲人所知,故人稱“無相山”。天鑾城西的這片山水只是無相山的旁支,叫做小無相。再往西八百里,羣峰林立,怪石嶙峋,其間叢林遮日,霧瘴經年不散,入之鬼神難料,人馬不存,是一處死絕之地,人稱“大無相山”。小無相山雖然人跡罕至,但是也早有人探索過,只不過礙於“無相”的兇名,人氣頗爲慘淡。所以小無相山裡的蘭潭,也不爲人所知,檀香更從未聽說,若非被宮城獵隊發現,恐怕還不知會在無相山中落寞多少歲月。

幾人輕車熟路,很快便到了小無相山外,卻發現那裡早已經建了驛站行宮,往山裡也已經開闢出一條小路來,百米一崗,一里一亭,估計是發現這處絕佳山水之後風逸下令修建的。在行宮之中稍加整頓之後幾人沿着入山小徑直奔蘭潭而去。待進了山中,衆人才發現,這裡果然奇峰險峻,密林遮日,飛鳥隔絕,走在小徑之上光透不進,寂靜無聲,很是壓抑。這條路蜿蜒曲折,最後都不知道通向了哪裡。就在衆人有些氣悶的時候,忽然聽見前方有隆隆震響,似千軍萬馬,殺氣騰騰,再往前走一里,忽見眼前明亮,再看已經到了一片開闊的天地。

這裡是一處爲斷崖和密林合圍起來的谷地。谷中空明透亮,暖如暮春,一處斷崖立在北邊,上面倒懸銀河,三千瀑水,在外面聽得如萬馬奔騰的瀑流聲,待進入到谷內,卻只剩得涓涓湍流之聲,衆人皆以爲異。瀑下有一深潭,有半頃之大,卻不見有溪流外溢。潭水往外便是谷地,放眼望去一片青白,空谷幽蘭隔絕塵跡,在這仲秋之時造了這方化外之地,真是讓人如癡如醉。

幾人已經看得驚呆在原處!

“我在天鑾城待了十多年,竟不知道城外竟有如此方外之地!”檀香看到如此美景,沉醉了一番後喃喃嘆道。

“如不是狩獵誤入到這裡,我也從不知道會有這麼一處山水!”風逸帶頭走進谷內。谷內蘭香四溢,聞之清肺解乏,讓人異常清醒。

“不過這谷甚是奇怪,外面聽見瀑布如千軍萬馬,進到裡面卻如涓涓細流,平靜如常。還有那潭水,瀑布倒灌卻不見滿溢,甚是奇怪啊!”別看檀越平時大大咧咧,但他心思縝密,進到谷中便發現這些奇異之處,不解地問道。

“十三哥所言極是!我第一次來也很是奇怪,故而找了太史令侯察星來勘察此地。此谷看似普通,實則不然。那處斷崖半斜半環,如喇叭口,外寬內緊,谷內噪聲都被這斷崖環壁反射出去,故而外噪內靜,崖下聽不到瀑聲。而那蘭潭,別看表面平靜,實際上潭下暗河密佈,潭水洶涌異常,都經潭下暗河流了出去,所以就算沒有外泄溪流,潭水也不會滿溢。”

“哦!原來如此!”檀越點點頭,正要稱奇,忽聽有琴聲飄渺,於是停下腳步,歪着頭仔細聽了一下,然後叫住前面兩人,“你們聽到了嗎?”

“嗯?聽到什麼?”風逸不解地問道。

“琴聲!有琴聲!”檀越仔細聽後更加確定那飄渺的聲音並非水流之聲。

“琴聲?”這下檀香卻疑惑了。按說要說絃琴造詣,這裡可沒人能比得過她,對於絃琴之聲自然也是她最爲敏感,如果這裡有琴聲,她必然是第一個聽到的。可是她自進入谷中,除了流水並未聽見其他聲音,“我怎麼沒聽見?”

“是啊!十三哥是不是聽錯了?我和香兒妹妹都比你擅長音律琴技,可是並未聽到有任何琴聲啊!”風逸也回過頭疑惑地問道。

“不會的!剛進來的時候我就聽到了,那時以爲弄錯了,可是我仔細聽了,絕對沒錯,我雖不懂音律琴技,但這琴聲我絕對不會聽錯。”檀越邊說邊歪着頭繼續聽着,然後擡起頭,眯着眼睛看着谷地邊上的一處山脊,忽然擡手指着那邊,“那裡!那棵大松樹下面!”

衆人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在谷邊往斷崖上去的山脊上,果然有一株大松樹,那松樹鬱鬱蔥蔥,枝繁葉茂,向四周開散,似乎受到山風的影響有些向下傾斜。松樹下面,兩抹亮色在周圍墨綠色的襯托下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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