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帝國處在天山東北,在整個上古大陸上處於東部蒼龍洲域與北部玄龜洲域的交接處,除了帝國主體的六服之外,帝國之外方圓千五百里的夷服、鎮服和藩服便不再由帝國直接管轄,而是通過設立屬國和方伯,通過部落首領與方州牧伯共同管理的方式進行統治。
逸帝十五年,鎮服渤海方州屬國盜浪發生部落叛亂,一部分角蠡族趁帝國南征三苗時嘯聚百萬,流竄於渤海方州境內盜浪國和沈江國,四處燒殺搶掠,並攻下長白一城。一時間帝國東部暗流涌動,動盪不安。逸帝十五年秋,發旨北州,調北州南鎮帝衛十萬東征角蠡,史稱“角蠡之亂”。
盜浪國處於風雲帝國最東,東臨荒海遺泊,向西以冷江的一條支流沉江爲界與風雲國另一個屬國帝俊國相鄰,與風雲帝國北州隔相遙望。帝國北州與盜浪國最近,橫跨帝俊北部獨山山脈便可直驅盜浪國境內。
盜浪國西北邊境。
一條山脈自西北向東南延伸,不知從何而起,也不知至何而終,山峰普遍不高,但連綿無盡無所斷絕,將東西隔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受了季風雨水的影響,東邊草木茂盛,西邊則十分凋零。這就是帝俊國北部界山獨山。獨山之東,一條大江沿着山脈腳下,自東南向西北滾滾而去,匯入到大陸東北最大河流冷江。這條河,便是帝俊國與盜浪國的界河——沉江。
一條寬闊的棧橋橫亙在沉江之上,連接着沉江兩岸與江水正中的一個島渚。棧橋整體是由厚重的巨石條修砌而成,可供三駕並驅,堅固寬闊,怪不得能在無數次洪水氾濫中保存下來。棧橋中間就是那個面積不小的島渚。島渚之上建有高高的城橋,城牆之內又有高堡要塞,很是宏偉,遠遠看去猶如盤龍臥虎,守望者沉江兩岸。數十丈高的瞭望塔格外顯眼,一展白色大旗隨風飄揚,上面雋繡着三個紫金大字:枕江關!
這裡,便是扼守盜浪國西北大門,橫跨界河沉江的軍事重鎮,亙橋枕江關!
亙橋之上正有部隊行軍,密密麻麻的人羣慢慢地通過亙橋進入到枕江關要塞裡。兵刃反射着冷光,戰車的車轍從橋上碾過,帶起沉悶的隆隆聲,蕩起江裡朵朵白浪,咆哮着往遠方奔去。一眼望去,這支軍隊全員穿着紅色戰甲,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綿綿延延竟有十數裡之長,猶如一條血腥長龍,吞噬着阻擋它的一切!在部隊排頭要塞的城門前,一個將軍模樣的人騎着高頭駿馬,一看就是部隊主帥,正立馬軍前,眼神冷厲地檢閱着從他面前緩步走過的陣列。看其臉龐便知年歲也不過四十,臉如金鑼,眼似銅鈴,濃眉倒豎,一臉連腮鬍鬚讓他看起來更加狠戾,顯出一些狂傲的氣質。一襲紅色鎧甲貼身而着,將他壯碩的身材凸現出來,像是滿身染滿鮮血,看着讓人不寒而慄!戰馬嘶鳴,旌旗獵獵,一個黑金大字隨風飛振,閃着讓人心悸的毫光:檀!
這支部隊,正是奉旨從風雲帝國北州出發東征角蠡的十萬大軍,而那位部隊主帥,就是有着“血陽督軍”之稱的北州南車都尉檀放勳!
檀放勳立馬橋頭,一直等到十萬大軍全部進入要塞,手中挽了一個槍花,長鞭一甩,策馬揚蹄,帶起一陣煙塵便往枕江關裡去了。
枕江關要塞建在沉江正中的一個島渚之上,以亙橋連接兩岸,要塞東西兩側設有吊橋,進可攻,退可守,據險而扼,易守難攻,方圓八百里之內只此一關,真可謂沉江天險!要塞從外面看去並不很大,只不過圍了一圈城牆的小鎮而已。但進去之後,方纔發現這裡別有千秋。要塞分內外兩城,被一道稍矮的城牆隔開。外城明顯是爲了戰備而建,兵營,攻戰,雲梯,城郭哨塔不一而足。而內城則全然不同,因爲內城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方圓數裡的大校場。大校場內又被分成四個區域,分別兵刃、弓箭、馬術和攻戰的演練場地。此時,這個大校場停止了所有演習,十萬大軍有序進入場內,分營排開,就地支起戰地帳篷。這個大校場,儼然已經成了十萬血陽帝衛的駐紮營地。場地的正中,一個偌大的帳篷格外顯眼,帳篷外旗杆上一個“帥”字隨風搖擺。這裡便是檀放勳的指揮中樞。
“報!”帥帳外突然有人長報一聲,就見一個黑色人影直奔帥帳裡去了,原來是大軍斥候探子回報。
進到帳裡,檀放勳正坐於座首,背後一張軍事地圖懸掛幕牆之上,面前擺有一個大沙盤,七八個將領正圍着沙盤討論着戰法戰術。幾人聽到外面突然有斥候回報,都停止討論,分開站定。
“啓稟將軍,前軍各路斥候探馬來報!”那黑衣斥候進到帳內,劍道檀放勳俯首便拜。在他的額頭上,有一對黑色的翅膀,猶如雄鷹展翅飛翔。
“快說!”檀放勳站起身來揮了揮手說道。他身材魁梧,本就比衆將高出不少,加之站在帥位之上,這一站更顯高大,威勢逼人。
“青蛇回報,流竄與盜浪國北部的亂賊已不見蹤跡,遇有零星賊匪都是輕車簡從,只顧逃遁並無戰意。紅蠍回報,近日圍困望海城的一衆叛軍不日之內已作鳥散,望海之圍不戰而解。東部散於各處的叛軍逐漸集結於河口鎮,並欲往南疾行。白鼠回報,佔領盜浪國南部蕪山鎮和泰陽鎮兩城的叛軍已經退出城鎮,渤海駐軍兵不血刃光復兩鎮。”
“好!”身邊的幾位將領聽見斥候所報不進拍手叫好。看來盜浪國的叛軍在十萬傲血大軍面前已經聞風喪膽,不戰自潰了。
檀放勳立在沙盤之前並無表示,只看着那斥候問道,“只有這些?”
“報告將軍,目前影侍所探軍情大抵如此!”
“黑鷹,速去告知青蛇紅蠍,讓他們折往南去與白鼠匯合,讓他們一定弄清楚角蠡叛軍在盜浪南部的糧草所在,再探再報!”
“得令!”那個叫黑鷹的探子聽此命令,抱拳再拜,然後又化作一道黑影飛出帥帳。
“將軍!”檀放勳剛下達完命令,座下衆將面上都有疑慮,有人抱拳問道,“末將愚鈍,不知將軍爲何突然要摸清敵軍在盜浪南部的糧草所在?我軍遠在北國,爲何卻要對遠在南方的叛軍糧草有所打算呢?況且叛軍必會對糧草重兵把守,長途奔襲敵重兵防守的目標,這可是兵家大忌啊!”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兵家制勝,須以勢出,須以利導。你們來看,四影侍所探情報,叛軍分散在盜浪北部東部的兵力,表面上看似向南逃竄,實際上他們做的卻是戰略轉移。”
“戰略轉移?此話怎講?”衆將聽此更是不解。
“其一,他們從北部和東部撤出,可謂虛虛實實,讓我們不知遠近,不知強弱,以此干擾我軍判斷,實則牽制我們的行動,遲緩我軍行進;其二,他們撤出北部東部往南逃遁,看似給我們讓出巨大的周旋空間,實際上將兵力集結在南部,等待我們大軍南征,到時他們會趁我們立足未穩之時與我王師主力決戰。”
“什麼!要與王師決戰!”剛剛還沉浸勝利喜悅中的衆將聽了這話,面色逐漸難看起來。本來還以爲那角蠡叛軍是爲血陽帝衛的軍威所懾倉皇逃命,沒想到這竟是他們的疑兵之計。
“諸位心裡都明白,王師精銳,在戰力上絕非叛軍烏合之衆能夠比擬的。但是角蠡叛軍號稱百萬,在人數上十倍於王師。而數量,正是我軍死門。若角蠡叛軍真如探報所言將近百萬,那王師數量上的弱勢會直接讓質量上的優勢蕩然無存。叛軍主力若得以集結決戰王師,他們以逸待勞以衆擊寡,畢其功於一役,孰勝孰負還未可知啊!”
“將軍所言極是!現在想來,角蠡南撤所圖者大,的確別有用心!如此一來,一旦他們主力集結,我們將會陷入被動!”
“雖然叛軍有百萬之衆,我軍也並非沒有取勝之機!”
“還請將軍明示!”
“你們有沒有想過,爲什麼叛軍要急於和王師決戰?他們人數百萬,盜浪又是他們起家的地方,而我王師卻是遠征,後繼不利,他們大可與我們周旋,持久作戰,消耗我們。但是他們卻選擇了直接決戰,在兵法上說不通。”
“這……確實如此,如果他們避而不戰與我周旋,我們很快便會陷入不利。”
“而且,既然要決戰,就應該趁我們立足未穩,直接在北方擊潰我們豈不更好?爲何還要畫蛇添足非得到南方決戰?”檀放勳連續發問,見座下衆將都很不解,便坐回帥位之上,慢慢說道,“我想,叛軍現在,肯定已經彈盡糧絕!”
“什麼!將軍是說,叛軍糧草不足?”
“正是!王旨上說,叛亂髮生於數個月前,那個時候正值春季收播,盜浪烽煙四起,必然耽擱春糧入庫和秋糧播種。錯過這兩者,他們在北方沒有糧草儲備,只能選擇龜縮在角蠡族的老巢,也就是盜浪南部。”
“所以將軍想弄清楚叛軍在南方的糧草倉庫,以便實施突襲?”
“突襲叛軍糧草庫,是我王師取勝機率較大的一招。所謂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叛軍主力集結,人數固然不少,然而這樣所需糧草甚巨,如此多的糧草隨軍行動必然不便。如果我們能突襲他們的糧倉,便打在了他們的死穴上,到時候百萬大軍軍心渙散,士氣受挫,王師趁勝追擊,必可兵不血刃!”
“妙啊!妙啊!”檀放勳此計甚巧,引得衆將連聲叫好。
“將軍有何打算?”一位將領抱拳問道。
“此番用計在於一個險字,所以必須要做周全打算,任何決策都要以戰爭的瞬息變化爲依據,適時調整,故而現在只能做粗略部署。總體上有三點,你們來看,”檀放勳邊說便站起身來到沙盤之前,衆將聽此也都起身圍了過來,“叛軍現在的兵力分佈於三個地方,北方以圍攻望海城部爲主,東部、北部流竄各部爲次,逐漸集結於望海城南的河口鎮,從情報上看,此處叛軍應在十萬至十五萬之間。老一老二,你們領步軍兩萬,弓兵五千,騎兵一萬共三萬五千人馬,趕至河口鎮南岸,與望海城的渤海七萬駐軍南北夾擊,河口鎮集結之敵,力求全部予以殲滅。”
“是!”沙盤邊上兩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將領抱拳應道。檀放勳手下八將,是古老第氏門的後裔,複姓第一至第八,檀放勳以八卦賜名,八人因之分別爲第一乾,第二坤,第三巽,第四震,第五坎,第六離,第七艮,第八兌。
“其次,速取莫開城。莫開城在盜浪中南部,開山而建,南北通衢,是盜浪的南北命脈樞紐,最重要的軍事重鎮。此處駐軍十萬,叛軍當初發兵三十萬仍不下此城,最後無奈改爲圍城,駐軍約有六萬向北突圍,駐紮在西北八十里的聊山關。叛軍曾想趁勝取關,久攻不下,所以退守莫開城,一半兵力守城,另一半則北上配合攻取望海城。老三老七你們五人,領步軍兩萬,弓兵騎兵和攻戰各一萬共五萬人馬,往南與聊山關駐軍匯合,奔襲莫開城。你們的任務是扼守此處,從北方南下的叛軍一個都不能放過。同時,你們取城之後,將大軍駐紮在城外,作出隨時開拔南征的態勢。老一,你們解決北方事態之後立即來莫開城匯合,以此策應我接下來的行動。記住,你們能否攻下並守住莫開城,是此計成敗的關鍵!”
“我等定不負將軍所託!”老三第三巽等五人抱拳齊聲喝道。
“接下來便是最後一步。一旦我們弄清楚叛軍糧倉所在,我,鬱之和老八便帶餘下一萬五千騎兵進行突襲。莫開,蕪山和泰陽三城呈掎角之勢,叛軍既然已經退出蕪山和泰陽兩地,那我便在此兩城穿梭運動,老三,你你每天日出便往東方看,若見雙星伴日,便往南運動兩百里紮營,遇敵只守不戰,等待我過來解圍。”
“是!”第三巽面目清秀,若不是身上一襲紅色戰鎧,更像是一個書生。
“父親!”這時另外一個更年輕的人抱拳道,“我想和三叔他們攻打莫開城!”
“鬱之!你三叔他們一行至關重要,而且兇險萬分,此次你與我一起行動,在敵後擾襲!”檀放勳看了那個年輕人一眼,眼神中有些不一樣的色彩。檀鬱之,正是檀放勳的獨子,自小便跟着他在北州南二鎮從軍,如今已經是****校尉了。
“父親,我……”檀鬱之顯然還想爭取,但見父親臉色,又把話嚥了回去。
“軍令如山,豈能兒戲,容我說改就改!”檀放勳揮了揮手,算是下定了最終命令。衆將也點點頭,第三巽伸手拉了拉誨人,顯然是在安慰他。
“大軍就地休息兩日。待影侍探報一到,立即開拔!”檀放勳坐回帥座,看着外面鱗次櫛比的大軍營地,閉上眼睛沉聲說道。
帥帳外偶爾有人喧譁,但大戰前的壓抑,卻如幽靈一般飄蕩在傲血大軍的營地上空。
正所謂:
血陽十萬越山巒,帳下運籌計連環。
待到風雪紛飛日,王師飲馬枕江關。
欲知戰事發展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