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浩土,廣袤無邊,千萬年的歲月就那樣悄然流逝,卻沒有人知道,哪裡纔是盡頭。
一片蒼茫之中,荒野之地,天已經有些暗了,冷冷的風吹過,更添幾分淒涼,一場秋雨,漸漸大了起來。
古道漫漫,綿延向遠方,望不到盡頭,一個單薄的身影,正在薄薄的雨霧中前行,仔細看去,卻發現那雨幕離身子尚有一寸距離時,似受到了什麼阻力,偏向了一邊,緩緩滑落。
遠處,一間簡陋的茶舍立在道邊,長長的屋檐下,擺了幾張桌椅,十分簡單,坐着幾個路人,怕是路上避雨的商旅吧!
“老闆,來碗熱茶!”一道略帶疲憊的聲音傳來,卻自有一股溫和之意,不像平日裡過往歇腳的農夫走卒那般粗野。
王老闆正靠在門邊打盹,聽到聲音,心裡只是微微驚了一下,擡眼望去,卻是一個少年,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一雙眸子似秋水一般,格外清澈,臉上有風塵之色,看樣子倒似個遊歷四方的讀書人。
“好嘞,您稍等!”王老闆見有生意上門,也來了精神,趕緊站起來進屋取煮着的茶水,王老闆也是孤苦一人,十年前家鄉里傳了瘟疫,雙堂也都雙雙染病離世,流離到此處,便建了一間茶舍,賺點辛苦錢。
“您的茶!”王老闆見是個讀書人,心裡也有幾分敬意,遞上了茶水。
“多謝了!”那年輕人淡笑了一下,將茶水接了過去,先淺飲了一口,隨即長舒了一口氣,眉頭似乎也因爲這杯熱茶舒展了一些,他放下茶碗,望向了遠方。
暮靄沉沉,一片蒼茫,雨勢又大了些。
“唉!”良久之後,這年輕人忽然輕嘆了一聲,不知是嘆這場突如其來的秋雨,還是其他的什麼。
這青年正是白朗,半月前,他在古碑之下,將小雷子推開,便在那時,古碑轟然崩裂,只見金光縱橫之中,那尊黑色祭臺散發出了道道柔和的光華,將自己包裹,混亂之中,他只覺得頭腦一片渾渾噩噩,不明就裡,隱約之中似乎看到祭臺之上,漂浮着“天外天”三個大字,之後便感到天旋地轉,陷入了昏沉,待到醒來時候,卻發現自己摔在一片亂林之中,只是全身竟然沒有一處傷痕,這倒是讓白朗慶幸不已。
他醒來之後,舉目茫茫,卻不知道身在何處,漫無目的的飛了幾日,才碰到一處城鎮,打聽之後,這才知道自己在一處叫做“周”的王朝,據說國土廣闊,綿延數萬裡。他也一時茫然,不知道所謂“周”王朝又在何方,總之不是自己家鄉所屬。
莫名其妙的被那祭臺傳送到此處,白朗也只有苦笑,他也是漫無目的,索性隨意遊蕩,一路遊山玩水,倒也自在,偶爾想到井烏,也只有搖頭無語了。
四下裡坐着的,卻有一路走南闖北的行旅商人,幾個漢子喝了茶水,望着外面冷雨瀟瀟,一時無聊,漸漸的,便開始聊起天來。
“這年頭,生意是愈發難做了,前些日子,青州趙家商行的一批貨物走到半路,卻被土匪截了道,據說趙家的少主都被土匪擄了去!”
“青州趙家?!”一個年紀稍長的漢子便驚了一下,放下茶杯,斜了一眼方纔說話的那個年輕漢子,顯然有些不相信,“徐二,你這小子可不要亂說,趙家世代經營,連官府都有三分畏懼,可是一方土皇帝呢,哪次出貨不是僱了許多高手,怎的會被人劫了!”
其他幾人也都笑着搖了搖頭,大有不信之意。
那叫徐二的漢子見衆人不信,頓時急了幾分,聲音也大了些,道:“嘿,我可不是亂說,我表弟當時也在其中,乾的馬伕行當,當時便只見四下裡黑風一轉,便有十數個強盜衝了出來,手持寒刀,轉眼間便將那些高手劈砍在地……嘖嘖,那可真叫一個厲害!”
那徐二似乎頗有說故事的天分,娓娓道來,彷彿親身經歷一般,頓時將衆人都吸引了過去,默不作聲,聽徐二唾沫橫飛的講着,講到精彩處,連茶舍老闆也睜開了眼,一臉緊張的聽着。
“趙家那般的大戶居然也會有這一天,嘿嘿,不過,難道他們就這麼算了?”最後,一個絡腮鬍子的大漢滿臉興奮之色,對於趙家的遭難,似乎感到十分的舒暢,卻又急切開口問道。
“哪兒能,趙家可是青州的一大世家,朝中據說還有*,哪裡就能這麼罷了”徐二見衆人聽的起勁,愈發的激動,當下將腿翹在了凳子上,一拍大腿,道,“據說後來他們又花大價錢請了數十名武林高手出面,幫助追回貨物,結果你猜怎麼着……!”
徐二吊足了衆人胃口,待衆人面有急色,這才環視一週,大聲道,“那數十名武林高手結果一去不返,三天後,趙家接到一口大箱子,裡面裝的,卻是那數十名高手的腦袋!”
啊!”聽到此處,衆人禁不住驚叫起來。
半晌後,衆人仍舊心有餘悸,暗歎還好遇到那夥強盜的不是自己,又有人道:“那夥賊人竟這般厲害,趙家看來是要吃了這個大虧了!”
“嘿!”徐二臉上卻掛起了一副神秘莫測的表情,半晌後,才壓低了聲音,道,“以趙家的勢力,又怎會忍下這口氣,我聽說,趙家準備請‘落霞宗’的仙人們出手呢!”
“啊!”這時衆人似乎聽到了什麼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臉上都現出一種又是敬畏又是羨慕惶恐的神色。
“趙家竟然那般厲害,能請得動那些神仙?我可聽說,曾經有人出萬兩黃金,想買一個弟子名額,那些仙人們都不屑一顧呢!”當下便有人說道,臉上卻是將信將疑。
白朗坐在一旁,閒來無事,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聽到此處,心中一動,轉念一想,便已經明白,或許他們所說的仙人便是修真者吧,想到此處,白朗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自己一路行來,卻從未遇見修真之人,既然青州有這樣一個門派,何不去看看也好。
當下便凝神繼續聽着,只聽見衆人或搖頭笑罵,或追問其他,但大抵都是說徐二素來喜歡誇大其詞,今日多半又是在拿自己吹牛消遣了。
“也不是沒有可能,那些仙人偶爾也會出手幫一些富貴人家祛邪捉鬼,但大都要收取一些珍奇之物當做報酬的!”半靠着門口的王老闆突然開口道。
衆人聽見有人插話,都將目光轉了過去,王老闆見衆人都將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一時間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老臉微紅,輕咳了幾聲,窘迫模樣,頓時又引來一陣大笑。
“王老闆也知道那些仙人的事情?”還是那名年紀大些的老者老成些,開口問道。
“呵呵,我也是聽過往的人說的,你們四方行走,許久沒有過來了,大概是不知道的,聽說那些仙人最近正在青州城裡開壇收徒,不分貧賤富貴,只要能通過測試,都能入門,現在青州城可是亂成一團了,各地的豪門世家,販夫走卒,還有許多的武林俠士們都往這裡趕呢!”
說道這裡,王老闆忽然擡起頭,笑道:“你們若是去試一試,有幸被選中了,那可是走了大運呢!”
衆人聞言,竟然都露出心動的樣子,似乎對於那個“落霞派”十分的嚮往憧憬,只是這神色也只是在臉上停留了片刻,衆人便又變得一片無所謂的樣子,笑道:“王老闆說笑了,我們這些粗野之人,哪裡有那個福分啊!”
“王老闆,不知道那‘落霞宗’所在的青州怎麼走?”白朗站起身子,朝那個王老闆作了一禮,開口詢問道,他已經決定,要去青州走一遭。
“呃!”見是方纔一直沉默無語的書生向自己作禮,王老闆不禁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這位小哥也想要去試一試?呵呵,見你一表人才,眉清目秀,我看倒是大有機會啊!”
一個儒雅的讀書人對自己這般禮貌,王老闆心中也十分的得意,言語間也更加的客氣,道,“您遊歷四方,倒確實是不清楚,順着這條古道向前三百里,有一處城池,便是青州了,方圓千里,可就屬青州最爲繁盛了,若是不清楚,打聽一下也就知道了!”
白朗聞言,隨即瞭然,當下又拱手道:“多謝王老闆了!”
不知道何時,外面的雨已經漸漸停下了,一場秋雨之後,空氣中仍然泛着涼意,點點雨珠,晶瑩剔透,從草叢葉尖,緩緩滴落。
“青州!”白朗緩緩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望着天際的一絲浮雲,眼睛中閃出一絲神采。
不久之後,前往青州的路上,那隊方纔在茶舍中談論的商旅正趕着馬匹,踏着稍稍泥濘的道路向前趕着。
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忽的擡起頭,似想起了什麼,四下掃視了半天,只看見一望無際的大地上,一條古道綿延往無盡的遠方,他眼中露出一絲疑惑,向旁邊一個高大的漢子問道:“徐大哥,剛纔那個秀氣的書生不是落在我們後面不遠處嗎,怎麼忽的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