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騰躍如猿,身形靈動,倒也若即若離,剛好能夠跟上井烏的步子。
山林間淡淡的薄霧飄蕩着,在陽光下折射出別樣的美,一路上奇花異草,異香撲鼻,各具情趣。
白朗奔行如飛,心中的鬱悶之氣漸漸散去,呼吸着清新的空氣,倒也慢慢想的開了。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隨遇而安,那怪人既然對自己沒有加害之意,又何必苦惱,若是他將來逼迫自己去幹壞事,大不了一死相抗而已!
隨着聲音越來越近,空氣中漸漸瀰漫出一股血腥氣,白朗皺了皺眉頭,緩下速度,避過一道數丈長寬的巨巖,一副慘烈的畫面撲面而來。
白朗先是臉色微變,而後又變爲驚詫。只見八隻骷髏各佔一角,渾身紅光大盛,如鮮血一般,詭異而妖冶,眼中更是有紅光噴涌,化作八道虹芒,直射半空。
半空之中,一隻模樣怪異的異獸被紅光封印,難以撼動。只見它遍體鱗傷,血流如注,數丈高的軀體橫亙半空,形若巨山,在地上投下一片陰影,讓人感到一陣壓抑的氣息。
它吼聲淒厲,震動四方,雙足尖銳如刀,泛着冰冷的寒光,此刻卻顯得無力而頹敗,委頓的懸在半空。
紅光如霧,籠罩而下,蕩起陣陣波瀾,那蠻獸似乎對於這紅霧十分的恐懼,不斷掙扎,試圖掙脫開來,卻始終徒勞無功。狂風呼嘯,殘葉翻飛,那隻蠻獸吼聲震天,讓人耳畔轟鳴,那聲音先是憤怒,而後漸漸低沉,進而陷入恐懼,悽迷悲轉!
白朗也發現,那自骷髏眼中迸射而出的紅光十分的詭異,光華流轉,似乎隱隱有精元順着那條紅光倒涌會骷髏體內,而那懸浮半空的異獸卻生機漸漸失去,聲勢大減,只能悲切的低鳴幾聲,充滿了惶恐悲絕之意。
井烏在一旁負手而立,面無表情,靜靜的看着眼前一副慘烈畫面,彷彿如視螻蟻土石,衆生萬物,似乎都與他沒有關係。
不到半盞茶時間,那原本兇蠻的厲獸已經氣息消散,冰冷黝黑的巨大屍體被紅光籠罩,漸漸枯萎乾癟下去,到了最後,竟然只餘下一張枯皮,縮成一團,猙獰可怖,難看之極。
“轟”的一聲,紅光猛然一閃,長鯨吸水般收回八隻骷髏顱內,那早已經乾枯的巨獸無可依託,這時候精元散盡,頓時化作漫天齏粉,徹底消失在亂風之中。
白朗在一旁看見,暗暗咋舌,沒想到這幾具骷髏竟然有如此道行,當真讓人驚駭。那八具骷髏此刻身上紅光漸漸消去,又重新恢復白骨森然的模樣,只是隱約間似乎更加凝練,在陽光下閃爍着白玉的光澤。
八頭骷髏噼噼啪啪的伸展着骨骼,上下頜不斷張合着,似乎極爲興奮,其中那頭高大骷髏全身光潔,骨骼愈發晶瑩燦爛,他看到井烏,大爲高興,幾步跨了過去,眼中紅光閃爍,和井烏交流起來。
期間那骷髏似乎對白朗格外有興趣,不時的回頭,朝白朗掃上幾眼,看的白朗一陣頭皮發麻,自己可是把人家腦袋打落在地,希望這骷髏不要記仇纔好!
那八頭骷髏似乎對井烏十分的恭敬,雖然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卻讓人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敬意。白朗站在一旁,奇怪他們之間的關係,心中暗暗思忖,卻始終不明所以。
只見井烏雖然依舊面色平淡,但卻依舊有淡淡的傷懷流露而出,他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眼中有難言的光芒閃動,偶爾甚至會有一絲殺意在眼角劃過,又轉瞬即逝。。。。。。
最後,井烏一聲長嘆,彷彿整個人蒼老了許多,他慢慢擡頭,望天,眼中盡是蕭索和蒼涼,眼角微動,一滴淚珠無聲滑落,落地,在碧綠的草葉上迸碎,濺開。
“柳風吾兒,你何苦啊!”
一聲沙啞滄桑的聲音,在樹林間輕輕迴盪,這個老人微微佝僂的背影單薄,孤單,千萬年的桀驁,在這一刻,轟然碎裂。
天高雲淡,山間的清風一陣一陣,緩緩吹過,林濤許許,彷彿千萬年,也都這樣,轉眼便過去了,只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可能隨之淡去幾分?
那頭高大的白玉骷髏見井烏老淚縱橫,彷彿心有所感,似乎回憶起了什麼傷心事,竟然擡起手,在眼角輕拭,可那空洞的眼眶中,卻再也流不出淚水。
白朗訝然,看着看着,心裡卻隱隱也生出幾分難受,衆人一時間都默默無言,風聲幽咽,在深深的老林間吹過,飄向遠方。
直到白朗肚子忽然咕咕作響,原本凝滯的氣氛才被這奇怪的聲響打破,白朗摸了摸肚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看着衆人投來的奇怪目光,白朗輕咳一聲,略帶尷尬,怯怯的問道:
“你們餓不?”
“。。。。。。”
半個時辰後
一處空地之上,篝火熊熊,火苗吞吐,幾隻山間野味油光閃亮,正散發着誘人的香味。白朗嚥下一口口水,手握一根細細的木棍,不斷翻動,上面掛着的兔肉色澤金黃,讓人食指大動,恨不能將其一口吞下。
好不容易等到兔肉烤熟,白朗早已經迫不及待的取回,撤下一條兔腿,只見他雙指輕彈,一縷寒氣逼人的白霧瀰漫而出,將其包裹其中,原本熱氣逼人的兔肉眨眼間冷卻下來,白朗咧嘴一笑,風捲殘雲起來。
井烏在一旁原本有些心不在焉,也再沒有了原本的冷酷,蒼老的臉上傷痛未盡,顯得心事重重,斜眼一掃,卻正看見白朗煉精化氣,轉爲至寒的霧氣,去冷卻食物,不禁老臉愕然,詫異萬分。
佛門的無上功法,震懾八荒,人人聞之而變色,獲之則珍若瑰寶,此時卻淪落爲一個小子冷卻兔腿,快點吃肉的法門,不知道傳下此功法的大能看見,會不會跳出來對這小子踹上幾腳。
大概是意識到有人正大眼加小眼的瞪着自己,白朗擡起頭,使勁兒嚥下了滿嘴的食物,尷尬的一笑,道:“老先生,你怎麼不吃?”
不知道爲什麼,自從見到這人那悲傷欲絕的樣子,白朗心中像是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再看這老人,竟不再覺得那麼可怕厭惡,甚至,還隱隱有些同情,是以話語間也不知不覺的親近了許多。
井烏聽到白朗的稱呼,怔了一下,面上詫異一閃而過,他似不經意的掃了白朗一眼,淡淡道:“我不餓!”說罷便再無聲息,將臉轉向他處。
“呃,那個,你認識這個骷髏大哥?”白朗已經吃了個半飽,心情放鬆下來,沒話找話,又半是好奇的問道。
井烏不理,擡頭望天,看白雲悠悠而過。
倒是那骷髏似乎可以聽懂人言,十分激動,卡巴卡巴的張着嘴,將白朗先嚇了一跳:“啊!骷髏大哥你們是認識了?”
那骷髏先轉頭看向井烏,見其沉默無語,這才點頭,表示認識。白朗雖然已經猜到,但這時候親眼看到對方承認,心中仍舊有幾分驚訝,他忽的想起了什麼,“啊”的又驚呼一聲,大概是想到有些不禮貌,頓時訕訕無語,不再開口。
“你放心,老子不是骷髏變的!”井烏哼了一聲,忽然開口道。
白朗嘿嘿一笑,低頭啃起兔肉,不再說話。
這時候已經時近中午,雖然陽光漸漸熾熱,但森林中綠濤起伏,涼風陣陣,坐在篝火旁邊,竟然感覺十分的舒適,幾乎要讓人沉沉睡去,一覺不醒。
“那個,嘿嘿,老先生,您和這位骷髏大哥什麼關係啊?”白朗枯坐了一會兒,見井烏微闔雙目,又覺得無聊,又開口問道。
井烏坐在對面,聞言眉頭一挑,似有些不耐煩,沉默了片刻,卻又開口,冷冷道:“師徒!”
白朗又吃了一驚,愣了半晌,這纔回過神,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目光轉向那頭高大的骷髏,那骷髏感覺到白朗投來額目光,連忙點頭,那樣子竟頗爲自豪。
“他怎麼成現在這樣子了?”
過了一會兒,眼見井烏雙眼又漸漸合上,似乎將要睡去,白朗突兀的又冒出一句。
井烏面色一緊,一股怒氣在臉上閃過,心中煩悶異常,他瞪大了眼,當下發作起來,怒罵道:“你還有完沒完!”
白朗嚇的微縮了脖子,訕訕一笑,把頭偏向一旁,似乎一切都和自己無關。
井烏眼見白朗一副無賴般的得瑟表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卻又偏偏不得發作,舊時恨,往昔仇,一時間都涌上心頭,攪成了一團亂麻,紛紛擾擾,他心中一股戾氣慢慢在臉上浮現出來,枯瘦的臉上變得竟有些猙獰。
“嘭!”
燃燒的木頭在烈火中炸開,火星四濺,化爲了點點灰燼,飄落無痕。
井烏身子一震,呆立在當場,看到那高大的骷髏向自己投來關切的目光,他心中似乎被針紮了一下,痛徹心扉,腦子這才清醒了一些,那猙獰的表情,又漸漸被平靜取代。
過了一會兒,眼見白朗又要開口,井烏眼角一跳,揮手將一塊狸肉砸入白朗手中。
雖然陽光燦爛,火光熊熊,井烏一身黑衣,靜靜的坐在那裡,卻像是坐進了一片黑暗,冰冷、孤獨。
“南天,你恨我嗎?”過了許久,井烏忽然開口問道,略帶沙啞。
那頭骷髏先是一怔,隨即搖起頭來,咔咔作響。
“我當年一意孤行,釀下苦果,如今思之。。。。。。”井烏語氣低沉,說道此處,竟是說不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氣,半晌後,才緩緩道:“確是爲師錯了!”
那骷髏聞言,渾身大震,空洞的眼中紅光閃爍,激動異常,竟然起身,對着井烏,伏地而拜。
井烏揮了揮手,關切道:“你不用如此,還好你靈識尚存,日後爲師定然爲你重鑄神體,他人欠你的,爲師也要爲你一一討回!”他一字一頓,顯然是心中怒極,對自家徒弟十分的看重。
說道此處,井烏眼中厲芒一閃,冷冷道:“那些不成器的老東西,便只會幹這些齷齪勾當麼,哼!”言語間極爲不屑。
那骷髏見狀十分高興,卻又懾於師威不敢過於放肆,白朗也是個事不關己一邊掛起的性子,最不愛理會雜事,況且也不好打聽什麼,便坐在一旁,只顧啃着兔腿,一時間氣氛竟然有些詭異,衆人都不說話。
又過的半晌,天色微暗,井烏滿腹心事,站起身,似隨意的道:“南天,爲師此番僥倖得脫大難,道基受損,須先往北荒之地,尋一處洞天休養,然後便返回九黎。。。。。。!”
骷髏南天聞言一怔,向前踏了一步,擡頭望向井烏,眼眸中紅光隱約,似有莫名的激動,他忽的俯身,拜倒在井烏面前,一動不動。
井烏看着南天,靜默了半晌,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道:“既然如此,你便隨我一起吧!”
白朗在一旁聽見他們說話,問道:“老先生,我們要去哪裡?”
井烏看向遠方,淡淡道:“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
真是一票難求,收藏更難呀!各位童鞋們有空的可以去書評區踩踩,可以加精華,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