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勸降
聽到安仁義這般說,顧全武身後的錢傳褄雙眉一軒,便要發作,幸喜顧全武一把抓住,笑道:“安兄,並非在下吝嗇,只是在下此次前往廣陵,離不得這個僕人,待從廣陵返回,自當將其相贈,絕不食言。”
安仁義聽了一愣,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錢傳褄,只覺得不但容貌俊秀,氣度更是高華,莫非此人並非普通廝役,想想也只得作罷,笑道:“既然如此,安某就靜待顧兄佳音了。”說罷便不再提此事,只是不住勸酒佈菜,待到雙方酒飽飯足後,便起身拱手道:“安某還有些瑣事在身,便回城去了。”不待顧全武作答,便對一旁的親兵吩咐道:“待會你送顧先生到碼頭,選條堅固好船送他一行人往廣陵,不得有誤。”
顧全武趕緊起身致謝,安仁義笑道:“也不知怎麼,我與顧兄一見便覺得分外投緣,些許小事,不過舉手之勞,勿要掛在心上。”說罷便起身離去了。那親兵果然將顧全武一行人送上快船,待到將要離去時,呈上一份名刺,笑道:“這是我家使君名刺,請先生收好。”
待到開了船,顧全武一看那名刺,果然如他所料,方纔那人淮南名將,潤州團練使安仁義,不由得苦笑道:“今日當真僥倖,那安仁義若是個蠻橫之輩,只怕便要麻煩了。”
一旁的錢傳褄雖然有幾分不情願,也不得不點了點頭。
湖州,安吉,呂方正召集衆將,準備出兵支援武勇都叛軍,征討錢繆,寧國節度使田覠已經遣使來信做答,決定由千秋關往臨安,一路直往杭州,出兵進攻錢繆。衆將聽聞這個消息,都是喜上眉梢,這幾年來,雖然呂方併吞了湖州全境,小心治理,可這等亂世,只有擴張纔是王道,這幫武人做夢都盼着刀兵四起,好升官發財。
呂方看了看下面衆人的模樣,對一旁的許無忌笑道:“湖州要出兵進攻杭州,必經之路便是天目山上的獨鬆關,其地地勢險要,若強攻必然損傷頗重,許小將軍,你久在鎮海軍中,卻不知有何妙策。”
許無忌也不客套,起身答道:“那獨鬆關守將宋宣乃是商人出身,貪財重利,並非守義之徒。如今錢繆已生內亂,寧國田使君亦領兵進攻臨安,若將軍先領大軍居關前,再遣一能言善辯之人說之,許以重賂。彼腹背受敵,又有重利相誘,必然可以不戰而降。”
呂方眉頭微皺,正考慮此事成算多少,一旁的陳允拱手道:“將軍,許將軍所言甚是,某願前往,說服那宋宣。”
“陳先生,此事危險的很,還是讓本州考慮一下再說吧。”
“行軍作戰,豈有沒風險的,此事若成,便救了千百將士的性命。再說如今形勢對我方有利,那宋宣就是頑冥不化,也定然不敢傷在下的性命,只是將軍定要整頓兵士,讓其看到我莫邪都的兵威,我方兵勢越強,使臣便越安全。”
呂方又思量了片刻,點了點頭道:“那邊麻煩陳先生去一遭了,此去先生大可便宜行事,無論成與不成,一定要安全回來。”
陳允聽到呂方這般說,微微一怔,斂衽躬身道:“將軍且放心,某家此去定當說服那宋宣,不費一矢,拿下那獨鬆關。”
獨鬆關,中關。這獨鬆關如果細分,其實是由百丈關、幽嶺關、獨鬆關三關組成,合稱獨鬆關,自從湖州爲呂方奪取後,此處變成了錢繆一方的邊防要地,壘石爲關,嚴加守衛,武勇都叛軍起事後,守將宋宣更是日夜都在那獨鬆關上,督促士卒修繕關牆,挖掘壕溝,以防備湖州軍來犯。
該來的總要來,終於,意料中的湖州敵軍終於出現了,聽到己方探子的報告,宋宣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立刻下令禁止己方人員出入,燒燬關外的所有房屋,堵塞水井,至於地方打製攻城器械的木材,這山林間到處都是,怎麼砍也是砍不光的,只得作罷了。
宋宣站在望樓上,只見關下谷地的敵軍旌旗招展,長矛如林,怕不有近萬人,是己方五六倍,而且看其行進駐紮,皆有法度,顯然並非臨時召集的雜兵,再看其不過一個上午時間,便已經修築好了柵欄,土壘,開始紮營,卻不來攻打,是要做長久計,絕不會放棄的;兩邊的山坡上,大羣的民夫正在砍伐樹木,顯然是製作攻城器械之用,聽說敵方統帥呂方心思巧妙,善治戎器,此番守城戰定非易事,想到這裡,宋宣心頭便煩躁了起來,一旁的校尉道:“鎮將,敵軍正紮營未定,不如精選士卒,先用晚飯,待敵軍晚飯時,出關突襲,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也好振奮一下我軍士氣。”
宋宣搖了搖頭,嘆道:“那呂方也是打老了仗的,又豈是這麼容易討得便宜的,這谷底最寬處也不過四五里,敵軍卻有近萬人,也沒什麼縫隙,一不小心反而挫傷了己方士氣,罷了,命令士卒們小心防備,莫要給對方所乘。”
那校尉暗想雙方兵力懸殊,雖說己方已佔據地利,可自古只守不攻,未有不敗的,只有先出兵突襲,振奮己方士氣纔有生機,正要開口繼續勸諫,卻看那宋宣已經轉身往關下去了,只得嘆了一口氣,吩咐手下士卒小心防備。
宋宣回到自己住處,解甲坐下,手下親兵趕緊送上酒飯來,他吃了幾口,想起武勇都叛亂之事,心頭越發煩悶,他家中本是商人,頗有家資,便在那杭州城外,這幾日那邊的消息頗爲雜亂,一會兒說是越王戰死,武勇都已經攻入城中;一會兒又說越王已經擊破叛軍,許、徐二賊已經授首,也搞不清楚具體情況到底爲何,幸喜家中已經遣僕人送信來,說一家老小已經避入山中,未受損傷。慶幸之餘,想起家中的財物損失,宋宣不禁覺得心頭一陣劇痛,如刀割一般。
宋宣正思量間,外面有親兵來報,說關下淮南軍有使者前來,求見鎮將。宋宣正欲下令趕出去,轉念一想此時消息混亂,不如聽聽那使者的話,也沒什麼損失,便下令道:“讓那使者上來吧,態度好些。”
一盞茶功夫後,親兵便帶了一人進來,只見其身形矮小,面容醜陋,正是莫邪都掌書記陳允,宋宣看他生的這般模樣,心下便生了幾分輕視之心,也不起身,高踞座上,隨手指指一旁的小胡牀,一邊飲酒一邊道:“坐!”
陳允看他這般模樣,心頭微怒,昂然站在當中,高聲道:“某帶佳信前來,宋將軍卻如此倨傲,豈是待客之道。”
宋宣冷笑一聲,兀自飲酒,待飲畢後方才笑道:“汝今日前來,無非是勸降的,又何必說什麼佳信?”
陳允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包東西來,雙手呈上道:“是否佳信,將軍看看便知。”
一旁的親兵將那包東西轉呈了上來,宋宣疑惑的接過,只覺得頗爲沉重,雙手打開一看,竟是一面玉盤,上面盛放着數十枚珍珠,那玉盤固然是上等的羊脂白玉所制,更珍貴的確是那數十枚珍珠,皆是成人手指大小,一顆便是少見的奇珍,更何況數十枚,更難得的皆是一般大小,只見珍珠光彩柔和晶瑩,與玉盤的光芒交相輝映之下,燈光下那玉盤竟然好似籠罩着一層淡淡的虹暈,以宋宣數代經商的眼光,竟然不知道價值幾何。他見到此物,呼吸立刻粗重了幾分,擡起頭來顫聲道:“先生拿此物來是何意?”
陳允笑道:“我家將軍遣在下來,便是將此物贈給宋將軍。”
“呂使君如此厚禮,宋某如何當的。”宋宣說了好幾句,這才發現陳允竟然還站着,趕緊對一旁的親兵厲聲叱道:“沒眼的東西,還不快給陳先生看座,上茶。”渾然忘了自己方纔的模樣,轉過臉來便對陳允笑道:“軍中諸物粗陋,還請陳先生海涵。”
陳允微笑着坐下,笑道:“我家使君牧守湖州,和宋將軍算的是鄰居,此次以薄禮相贈,卻是有一事相商。”
宋宣雙手捧着那玉盤,卻是不知該放在哪裡,聽到陳允說話,方纔清醒了些,答道:“呂使君以如此厚禮相贈,宋某汗顏,只是受越王所託付,守此關隘,若與守關一事相關,卻是商量不得。”
陳允聽到宋宣這般說,臉色卻是如常,笑道:“好好,宋將軍果然高義,陳某欽佩之極,可宋將軍可知爲何我家將軍一直息兵養民,今日卻突然大舉出師?”
宋宣皺了皺眉頭,暗想自然是你呂方不知從哪裡得知武勇都叛亂的消失,派兵過來乘火打劫,只是剛剛受了人家如此厚禮,口中只好敷衍道:“在下不知。”
陳允笑道:“貴軍武勇都兵變之事,想必宋將軍是知道的,只是將軍不知道的是,武勇都左指揮使許再思派使者到湖州,邀請我家將軍一同出兵杭州,相約共分兩浙之地,這便是許再思的親筆書信。”說到這裡,陳允從懷中取出一封帛書遞了過去。
宋宣趕緊接過書信,展開細看,卻聽到陳允補充道:“許再思還派了使者前往寧國田使君那裡,算來數日前田使君已經收到書信了。”
後面那句話好似一個響雷劈到宋宣的頭頂上,如果說湖州莫邪都和叛軍勾結還在他的承受範圍內的話,田覠也要出兵杭州的消息便徹底的擊垮了他,因爲對莫邪都他還可以憑藉地利堅守,而由宣州到杭州的道路卻無什麼險要關隘,田覠大可長驅直入,和呂方前後夾擊,將自己消滅在獨鬆關下,他卻不知陳允在這裡撒了個謊,田覠的確也受邀出兵,只是時間卻沒有這麼快,現在最多剛剛接到消息。
此時宋宣早已方寸大亂,指着手中帛書顫聲道:“此事當真?”
“宋將軍何處此言,難道你看不出這書信的筆跡,若將軍不信,最多十日後,田使君兵鋒便至臨安城下,那時一切便分明瞭。”
宋宣頹然坐在座椅上,屁股下彷彿有數百根鋼針在扎,陳允話中語意極爲明顯,若到了田覠兵臨臨安城下,一切都分曉時,自己自然再沒有資本再和呂方討價還價,現在便要做出決斷。
陳允上前兩步,低聲道:“我家使君遣我來此,所爲何事,想必你已經明白,就算將軍堅守不屈,也不過拖延數日罷了,可如今叛軍已經得羅城,糧械皆足,絕非數日內能夠解決的,良禽擇木而棲,利害得失,將軍且慢慢思量。”說罷,陳允便回到座位上,閉目慢慢等待。
過了好一會兒,陳允才聽到宋宣嘆道:“也罷,也只得如此了。”睜開眼一看,只見那宋宣滿臉是汗,顯然剛纔也經歷了激烈思想鬥爭,滿臉都是無奈的說:“請陳先生回去後,告訴呂使君,明日午時,我便領軍出降。”
陳允聞言心下大喜,道:“如此就好,我家使君定然還有重賞。”
宋宣聞言心喜,這呂方出手如此大方,所說的重賞肯定不少,趕緊笑着親自送陳允出來,陳允剛出得來,卻只見四五名軍官神情奇怪的看着自己和宋宣,身後各自帶着護衛親兵,神色間頗有激憤,心頭忽然一動,便指着那些軍官笑道:“將軍,這些人圍在這裡卻是爲何。”
宋宣心頭大罵,尷尬的答道:“想必是有事情相商,我等談的時候久了,便在外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等會定要好好責罰他們。”
陳允心頭已是雪亮,笑道:“既然如此,陳某便不打攪將軍了,我一人獨自出關便是,將軍且先處理軍務爲是。”
宋宣也不再客氣,吩咐手下軍士送陳允出關,自己趕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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