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粟發現，緊張的遠遠不止自己一個人。方安睿小朋友從在路上起就沒怎麼說過話，而方一程的後背也繃得直直的。
“回來了？”方天端着茶杯站在院子裡，好像是在賞花兒，看到他們一家人回來，立刻顯得很高興。
“安睿，來，讓爺爺抱抱！”方天把茶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方安睿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
“好小子！又長重了！”方天把他抱了起來，還往空中拋了幾下，方安睿尖叫之後咯咯笑了起來。
“爸，最近血壓怎麼樣？”方一程其實很關心父親的身體。
“老樣子，吃藥控制着！人老了，就沒用了！”方一程嘆了口氣，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方一程知道父親的心意，卻也只能沉默着。
“小粟還是第一次來，別拘束啊！”方天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來了不進屋在外面幹什麼？這麼大太陽了，你爸曬得久了又要頭昏！”董芳華沉着臉走出來對着方一程就是一通訓斥。
“你們一年都不回來一趟，你爸病了又有誰關心？還不是累我一個人！”
方一程沉默着沒有說話，莫小粟也覺得無比尷尬，她對董芳華這種近乎無理的指責感到很憤怒，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董芳華又開始指責方安睿：“讓你爺爺抱着做什麼？那麼大的孩子了，多沉手！你爺爺身體不好你就不怕累着他？”
方安睿委屈的低下頭，卻沒有爭辯，只是小聲說：“爺爺，放我下來吧。”
方天不知想說什麼，最終卻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面色難看地看了董芳華一眼，卻沒把方安睿放下來，“你是爺爺的寶貝孫子，爺爺就喜歡抱着你！”
方天一面說着，一面回頭招呼：“小粟，跟一程進來吧。外面有點兒熱了！”
莫小粟進去之後暗暗打量，在心裡暗歎一聲，和方家這棟豪宅比起來，方一程的那個小公寓真的算得上是簡陋了。
給他們端來茶水的不是旁人，正是周阿姨。莫小粟打量了一眼，她和方家其它的兩個阿姨一樣，都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帶着圍裙，和去方一程家裡時的打扮截然不同。在方一程家裡時，她那身兒行頭怎麼看都像是貴婦人，倒是現在這身兒工作服才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來她的身份。
莫小粟相信，周阿姨的作爲都是受到了董芳華的指使的，只是她想不明白董芳華爲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孫。而她也不可能直接去問董芳華，何況董芳華進來之後就直接上樓去了，莫小粟就是想問也問不了。
“給方一鳴打個電話！”方天吩咐周阿姨，語氣有些不悅，“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見人影兒！”
“好的。”周阿姨低眉順眼地答應着。
“我上去看看你媽。”方天嘆了口氣，對着方一程說道：“她這幾年性格越來越古怪了，你們別跟她一般見識。”
方一程點點頭，沒有說話，等方天離開之後才歉意地看了莫小粟一眼。
“安睿，
把外套穿上吧。”莫小粟毫不介意的笑笑，從包裡拿出方安睿的小外套，“屋裡沒有外面那麼熱，當心感冒。”
方安睿乖巧地點點頭，穿好衣服問她：“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小孩子的感覺何其敏銳，何況董芳華做的這樣明顯，方安睿當然明白自己和爸爸媽媽都不是受歡迎的客人。莫小粟有些爲難地看看方一程。
“吃過飯就走。”方一程答道。
話音未落，就聽到門口響起一個略帶輕佻的聲音：“大哥，怎麼這麼急着走？”
莫小粟皺了皺眉，發現進來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整個人都顯得無精打采的，臉色蒼白，身材消瘦。
“這就是我的新嫂子？”方一鳴走到他們對面的沙發上，懶洋洋地坐下，一條腿翹在茶几上，顯得格外隨意，跟正襟危坐的方一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哥，這個嫂子比我以前的嫂子漂亮多了，還是你有眼光。”方一鳴一副玩世不恭地口氣，“不過你怎麼不事先給老頭兒老太太打個招呼？可把他們氣的不輕！”
方一程冷着臉看了他一眼，“人到齊了，可以開飯了。”
“哥你有這麼餓嗎？”方一鳴笑笑，站起身來“不着急，我先上去洗個澡，昨晚喝多了，這一身的酒味兒。哥你要是累了，也可以帶我嫂子侄子上去歇一會兒，你的房間可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方一程什麼都沒說，但是莫小粟卻發現他的背繃得更直了。
方一鳴吹着口哨離開了，剩下方一程一家三口尷尬地坐在這裡。莫小粟越發覺得，這麼大、這麼豪華的一個客廳，卻讓她如坐鍼氈，好像他們不是回家看望父母，而是貿然闖入別人家並打擾了人家似的。
好在沒過多久，方天就下來了，氣氛才顯得沒那麼詭異和尷尬。
“準備吃飯吧！”方天好像和方一程也沒有太多的話好說。
很快，董芳華和方一鳴也一起走下樓。方一鳴換了身居家服，顯得更加隨意，而董芳華和他的交談也讓人覺得這樣纔是正常的母子關係。這也讓莫小粟更加好奇，方一程爲何就那麼人嫌狗不愛的。她瞟了方一程一眼，怎麼看，這傢伙也比懶懶散散的方一鳴有賣相啊！
方一程察覺到她的目光，使了個眼色給她，莫小粟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趕緊從背後包裡取出自己準備的禮物，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雙手遞了過去：“媽，也不知道您喜歡什麼，這是我和一程的一點心意，還請您不要嫌棄！祝您身體健康！”
董芳華隨手接了過去，就放在了自己手邊，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有心了。”
莫小粟尷尬地站在那兒，方一程很自然地把她身後的椅子往前拉了拉，又順勢拉着她坐下。
方天不滿地看了妻子一眼，“孩子的一片心意，你也不打開看看？”
董芳華好像很不情願地打開了盒子，裡面是一個佛爺掛墜兒。
“哇！還是玻璃種翡翠，大哥，你是不是發財了？”方一鳴湊過去看了一眼
，大呼小叫。
“現在哪兒有那麼多玻璃種翡翠，說不定是贗品。”董芳華撇了撇嘴。
莫小粟心裡升起一股怒氣，方一程雖然嘴上好像不在乎董芳華的生日，可是，卻在選禮物的時候告訴自己，母親信佛，還專門花高價買了這個掛墜兒。他是個很節約的人，一起生活的這幾個月，莫小粟發現他從來沒有出手這麼大方過，而且莫小粟雖然不知道他有多少錢，但是就憑他那個只有幾個人的小公司，拿出這筆錢來肯定也是不容易的，可見他心裡對董芳華是很在意的。可這一片心意卻被自己的母親貶的一文不值！一衝動，莫小粟從包裡掏出發票遞了過去，“對了，發票忘記給您了，您一起收着，以後也好拿去做保養！”
“喲，看來不是贗品呢！大哥、大嫂，你們還真捨得下本錢！”方一鳴拿起發票抖了抖，有些陰陽怪氣兒的。
董芳華的臉紅一陣兒白一陣兒的，大概是覺得被莫小粟當衆頂撞，讓她很是難堪。
“你大哥大嫂的心意我們都看到了，你呢？”方天打破尷尬，問陸一鳴。
“我可不像大哥那麼年輕有爲！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你們的，所以不管我買什麼，都是借花獻佛而已！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方一鳴振振有詞，“我就祝老媽越活越年輕吧！”
董芳華卻對這個只說了句好聽話的兒子眉開眼笑，“我知道你最孝順！這當老人的，不稀罕兒女給什麼禮物，重要的是心意！”
莫小粟的嘴角抽了抽，她終於明白安睿說不管爸爸送什麼奶奶都不會喜歡的意思了。
“我也有禮物。”方安睿小朋友先是看了莫小粟一眼，然後有些不情願地拿出一張紙。
“哦？”方天趕緊問他，“是什麼呀？”
方安睿怯怯地看了看奶奶，把畫放到了桌子上。
見妻子坐着不動，方天親自起身把畫拿了過去，仔細地看了看，連連讚歎：“畫的真好！”又遞到妻子眼前，“你看看，畫的多好！”
董芳華沉着臉，冒出來一句：“那麼小的孩子能畫這麼好嗎？該不會是大人幫着畫的吧？從小就這麼有心計，可不好！也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大人教的！”
莫小粟差點拍案而起，是她提醒安睿也要給他奶奶準備禮物的沒錯兒，可這不過是出於親情，怎麼就成了別有用心似的？
“胡說什麼！”方天安撫的看向自己的孫子，“安睿，爺爺很喜歡你的畫兒，會把它掛到我的書房裡！下次爺爺過生日的時候兒，你也幫爺爺畫一幅好不好？”
方安睿蔫蔫兒地點了點頭，小臉上寫滿了委屈。
這頓飯吃的及其彆扭，莫小粟終於明白人們都說豪門媳婦兒難當的意義了，更是在心裡慶幸平時不需要多和方家人打交道。
吃了飯，方一程拒絕了方天的挽留，帶着他們離開。一走出方家的豪宅，莫小粟就就覺得空氣又變得充裕起來了，顯然大家都有同感，方安睿小朋友撒着歡兒地跳躍奔跑，跟剛纔悶悶不樂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