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長豐閣的三樓,李東的心情非常好,聞着杯中美酒的味道,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
賺錢了,賺大錢了,賺的還是唐朝的紙幣,擁有唐朝的紙幣,以後能夠在唐朝買到許多唐朝商人不賣過來的好東西。
“木縣令,今年縣中的百姓日子過的不錯吧?”
李東輕抿一口杯中酒,透過敞開的窗戶,看向外面還在稀稀疏疏飄下來的小雪,說了一句。
其稱呼的木縣令是坐於其對面一年有四十許的人,聽到他的聲音,任憑從窗戶吹進來的寒風拂過臉頰,露出兩顆黃牙,連連點頭。
“不錯,何止是不錯,上面已經提出讓我升遷的事宜,卻被我推掉,別處再好,也不如緊臨交界的地方,今年一場大雪下來,縣中的百姓無一戶房屋倒塌。
要說大唐確實厲害,賣到我新羅的工具,但凡鐵製的,那鋼口就非同一般,尤其是用來鋸樹的長鋸,嘩嘩幾下,一抱粗的樹眨眼便斷,有了木頭,家家翻新房屋,好着呢。”
木縣令說着說着,似乎想起什麼好事情,笑的眼睛都快眯到一起去了,同樣端着杯酒,腦袋微微搖晃。
李東也跟着露出笑容,沒端杯的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根新鮮的黃瓜,放到自己的眼前左看右看。
“這就是技術,如黃瓜,大唐早已能在冬天種植,我新羅今天才開始照學,不比已往,那時大唐封鎖的厲害,但現在大唐稍微靠北的地方几乎全有人種植,再想保密可不成。
唯一讓人憋屈的是,冬天種黃瓜易學,那鍊鋼之法卻是找不到機會偷來,聽人說,上個月有人找你,商議在本縣建一冶煉作坊,你可得派人去好好看看,如能學到,更是大功一件。”
說起技術方面的事情,李東再一次感受到了大唐紙幣的好處。
自從大唐紙幣出來,再想到大唐買好東西,必須要使用大唐的錢,以前鑄的銅錢根本無用武之地,治病的藥材,好料子的衣服,精美的玻璃製品,細膩的陶瓷器,想買必須得拿出來大唐的錢。
明明是大唐的錢與新羅的錢有一個兌換的比例,但想要直接用新羅的銅錢去換大唐的錢,大唐還不給換,只能把貨物賣過去,方可得到大唐的錢。
問題是新羅能賣的除了木炭就只有幾樣金屬,大唐還使勁壓價,加上收去的兩成關稅,賺點大唐的錢不容易。
自己也是因爲在交界的地方與大唐的人比較熟,這才知道大唐喜歡什麼樣的東西,從而最先發現商機,提前賺一筆,其他的商人卻不是這樣容易。
或許是心有靈犀,木縣令也想到了此事,看了眼桌子上的西瓜,舔舔嘴脣說道:“李東家,黃瓜好種,可西瓜還要從大唐買,聽長豐閣的人說,今年冬天只是從大唐購買西瓜就花掉不少錢。
得想辦法弄到玻璃才行,最好是玻璃的製造技術,李東家,你說我們多找商人,聯合起來湊集錢財,買通大唐負責製造玻璃事情的官員怎樣?我就不相信沒有錢買不到的東西。”
李東一時陷入了沉思當中,不等他說話,木縣令又接着道:“要說大唐確實對我新羅不錯,把糧食便宜賣過來,比他大唐本地還便宜,這就是大唐的禮儀,還有布帛,可他們爲什麼在買木炭的時候不拿大唐的錢來買呢?”
李東微微頷首,確如木縣令所言,大唐的商人過來合作用土地,砍伐樹木燒炭,卻不給大唐的錢,只是發給幹活的人大量的木炭。
尋常的百姓,甚至是買賣做的不大的商家,別說是使用大唐的紙幣,就是見都不曾見過。
“李東家,你說湊夠一百萬貫,能不能買到製造玻璃的技術?一旦弄來,到時候……。”木縣令腦海中出現了自己躺在玻璃山上的一幕情景,對李東說着。
不等他說完,李東就笑了“呵呵,木縣令,醒醒,別做夢了,玻璃,你知道玻璃哪出的?陸州,離大唐京城很遠很遠的陸州。
他們寧願從遠處送到大唐各地,承擔路上船隻與車輛不穩所帶來的損失,也不把造玻璃的地方在大唐多設幾個,還不是爲了保密?
你拿着一百萬貫找過去,估計剛拿出來,就會讓人抓住,換成別人的買賣,或許還能通過大唐的官員去施加壓力,比如工部過去詢問,從而得到秘密,張王兩家的買賣誰敢去?去了不是奸細也會按照奸細來審,何況現在的工部就是張家的家主張忠。”
“那怎麼辦?”木縣令被說的一腔熱水涼下來,沮喪地問道。
“忍和裝,看看日本,他們就懂得忍與裝,離着大唐明明比我新羅還遠,卻能裝成孫子,刻意去討好大唐,還不是想讓大唐疏於防備,認爲他們沒有威脅,好騙取技術?”
李東也考慮過這樣的問題,想要獲得好的技術,只能等待大唐賦予,不能露出任何一點的野心。
木縣令用鼻子呼出熱氣,咬咬牙,道:“我懂了,等明年開春的時候,大唐的幾個工廠建在本縣,我會選機靈的人過去幹活,多看,多聽,多想,少問,讓大唐人覺得我們笨,好放鬆警惕。”
“恩,如此就好,吃,以後要多去去離這裡不遠的水雲間或碧海銀沙吃飯,那裡大唐的商人多,或許能聽到有用的消息。”
李東說罷便不再提此事,低頭吃喝起來。
正如二人說的那樣,新羅的百姓房子修的不錯,無數的木柴被砍伐,天冷的時候不必擔心挨凍。
可種地的百姓在住了好房子的時候,心情並不好,今年的糧食賣掉,所得的錢財比不上去年的一半,如果不是大唐的人過來招工幹活,估計年都無法過去。
等活幹完了,是不是除了家中的地被徵用的人之外,其他種田的人全被餓死?
在這樣的想法支撐下,種地的百姓覺得今年的冬天更冷了,從裡到外的冷,不知明年怎樣。
幾天的時間悄然流逝,在新羅有人高興有人愁的時候,張鐵帶了一個人找到李東,於碧海銀沙酒樓設宴。
爲了讓李東吃好,刻意弄了一個鴛鴦鍋,一邊是清湯,一邊是辣的,爲數不多的辣椒拿出來一部分,當然,都是辣椒皮,沒有籽,籽還要用來種。
李東一見紅彤彤的東西,驚訝不已,鴛鴦鍋他吃過,用的是山上的一種東西,經過十幾道工序才能做出來足夠的辣味,卻不曾見過紅色的。
“這是……。”李東舉着筷子,想要嘗一嘗,又沒有那種勇氣,疑惑地問張鐵。
張鐵以實際行動來回答李東,夾起一卷薄薄的羊肉,在辣味的鍋中輕輕涮了涮,只幾息便拿出來沾沾碟子中的調料,放進嘴裡美美地咀嚼起來。
“啊~爽,李東家嚐嚐,這是我大唐司農寺新琢磨出來的東西,美味非常,只是數量稀少,如人蔘一般,難得,實在難得。”
張鐵一副真誠的樣子,好象真的是司農寺弄出來的。
見有人試毒,並且聞着味道還確實不錯,李東也大大方方地夾了一卷羊肉在鍋中擺弄兩下,隨後也不沾調料,直接塞到口中。
“嘶~呼~咳咳咳辣死我了。”李東沒吃過辣椒,一口下去不小心嗆到鼻腔裡去了,眼淚登時流下來,嘴裡抱怨着,手卻不停,張大筷子,一次夾三卷羊肉,再放進去涮,迫不及待地吃到嘴裡,邊嘶溜邊把羊肉當成仇人使勁咬,一副過癮的模樣。
“還成吧?”張鐵關切地問道。
“成,成,果然比人蔘好吃,可有種子?”李東被辣椒給征服了,越辣越想吃,恨不能把鴛鴦鍋辣的那一面的湯端起來往嘴裡灌。
“沒有。”張鐵回答的非常乾脆,見李東露出遺憾的神色,連忙轉移話題,給其介紹自己帶來的人。
“李東家,這位是淮南布行的宋東家,專門做布帛生意,家中錢財無數,貨賣淮南一路,更有人不遠千里前去求購,於當地善名遠播,是個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大善人。”
“幸會幸會,原來是宋大善人。”李東不得不停下猛吃的動作,表現出應有的禮節。
被張鐵介紹的宋東家有點發福,臉圓圓的,總是帶着一副笑容,似乎他不笑也像笑,跟彌勒佛似的,慈眉善目,長的很有特點,一看就和氣。
說話之前臉上的肉先是動動,接着聲音纔出現“李東家,久仰大名,今日一見,乃知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好說好說,都是別人以訛傳訛吹捧的,不知宋東家到此……?”李東還沒幼稚到看別人的樣子來判斷虛實的程度。
“自然是有事要做,若非說行善,那得天打雷劈,還是求財,我想在新羅多尋幾處地,專門種植白疊子,僱原來農者,給當初各種所得三倍工錢,還需有人幫忙牽線搭橋。”宋東家很實在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