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靜功這頓酒本來沒想喝多,就是淺嘗幾杯,可幾杯之後,他還是迷糊了,歪歪地躺在那裡,嘴上還不停地說着奉承張管事的話。
張管事也有點晃悠,他知道,自己酒量不至於如此,都是小公子弄的,不是在酒了下了藥,而是讓人提前在這個有點狹小的餐廳中用火盆來烤。
他不知道什麼叫氧氣不足,也不知道什麼叫局部溫度升高促進人的血液循環,從而讓酒精更快影響大腦。
他只曉得,既然小公子如此說了,那就絕對不會錯,安排好宋靜功休息,他又要出去做其他事情。
當宋靜功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被侍侯他的丫鬟餵過醒酒湯,迷迷糊糊的中,隱約聽到有人說話。
“張管事,誰讓你獨自做主的?莫非你眼中沒有我這個人了?”
聽着聲音好象是一個女人,宋靜功用手揉着那還在疼痛的腦袋,側着耳朵仔細傾聽。
“不,小的不敢,小的只是認爲那宋公子的買賣做得不錯,故此想要弄些銀錢,夫人若是不許,小的這就去把他送走。”
宋靜功這下終於是聽清楚了,此時說話的是那個張管事,再想想張莊的事情,顯然,能讓張管事如此害怕的人定是那個張王氏了。
見那女主人要趕自己走,宋靜功登時就急了,剛準備出去解釋一二,又聽到張王氏說道:“張管事,既然把莊子教給你,你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千萬別讓人給騙了。”
“夫人您放心,絕對不會被騙,那宋公子不是那等人。”就在宋靜功擔心自己被識破的時候,張管事的聲音響起。
“哼,不是什麼人?莫非你得了他的好處,在替他說話?我可是聽人說了,那宋靜功昨日竟然搬到了葛家莊去主,這就是想騙了錢逃跑。”張王氏的聲音再次傳來。
宋靜功聽到這話有點委屈,如果他可以去解釋的話,他一定會衝出去說,這面前的兩個莊子上的人實在是太坑人了。
可他無法去說,那張王氏認識他是誰?真的衝出去了,那纔不智呢。
帶着一絲的擔憂,宋靜功在那認真地聽着,希望這時張管家能夠爲他多說幾句好話,果然,張管家那邊開口了。
“回夫人的話,今日我已試探過宋公子,尤其是吃酒的時候,宋公子這人還真不錯,至於上其他的莊子歇息,依小的猜想,定是那莊子上有宋公子相熟之人。”
“行了,不必多說,我豈是連人都認不清了,若是不信的話,派人跟隨那個姓宋的,我所猜不錯的話,其根本就沒有任何貨物,這幾日裡,只要得到錢,他就會躲起來。
他那店鋪根本就不值三百兩銀子,連貨是什麼樣都沒看到,你就敢做這樣的打算,以後怎麼把莊子給你掌管,哼!”
張王氏那不滿的聲音再次傳來,到是把宋靜功嚇了一跳,他不怕有人去查,就怕這張王氏直接否決了他的提議,若真是如此,他前些日子所花費的錢,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別人?
又傾聽了片刻,直到一個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宋靜功這才頹然地坐在挨着窗戶的小凳子上,思慮着以後該如何去做。
等着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這才聽到那一直未曾離去的張管家招呼人。
“去把小七叫來,待宋公子離開院子,在後跟隨,如發現他有意離開,就速速回來通報與我。”
等着一個人應聲離去,宋靜功這才鬆了口氣,暗自下定決心,這幾日說什麼都不能讓人看出來馬腳,悄悄走回塌前,和衣躺在那裡,強忍着頭疼,眼睛望向棚頂,思慮着該如何騙到這張家莊子的錢。
沒想到張管事口中說的張王氏回來得這麼早,這麼巧?是聽說了自己的到來才如此,還是放心不下張管事,故意這般做。
這一躺,宋靜功就又迷糊着睡去,直到傍晚時刻方又醒來,起身離塌,剛欲尋張管事告辭,就聽到張管事的聲音於窗外響起。
“宋公子可曾醒來?”
“奴婢不知,宋公子一直都未出門。”
“恩,待我進去看看,吩咐人準備酒菜。”
宋靜功聽到聲音,裝着剛醒的模樣,睜開朦朧的睡眼,等着張管事進門,便打着哈欠說道:“張管事好酒量,宋某自從吃飯時還知道與張管事說的什麼,後來竟然全忘了,連如何到這間屋子都記不清。”
“宋公子這是對莊子沒有任何顧慮,才如此放心飲酒,張某就不成了,莊子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打理,喝酒也需留幾分,不然還不知會出什麼亂子。”
張管事面帶笑容地進來,看向宋靜功時打着哈哈說道。
宋靜功無暇理會這話的真假,用手按按眉心,說道:“觀外面天色,該是到了黃昏時刻,宋某這就不多做打擾了,待幾日後,那貨到來,再與張管事細說。”
“不急,不急,吃過晚飯再走,莊上人都不伶俐,想找個說話的人都費勁,宋公子好不容易來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能這麼走掉。”張管事欲攔。
“多謝張管事好意,只可惜,宋某不勝酒力,到此刻還是頭疼欲裂,飲不成了,真的飲不成了,過幾日,宋某再來。”
宋靜功是說什麼都不在這吃飯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裝樣子,讓人相信他,一頓飯吃與不吃便不重要了。
張管事又勸了幾句,宋靜功堅持,無奈之下,把宋靜功送到了大門外,這才站在那裡,久久不肯回身。
換成旁人,早就被感動了,宋靜功卻知道,有一個叫小七的人,應該就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跟隨,想了想,決定還是住在張家莊子的莊戶家中,花些錢也無所謂,至少能讓那張王氏放下心。
*
夜色降臨,離開張家莊子和王家莊子的幾人還在着急趕路。
離着莊子最近的應該說是渭水,想要用船運貨,要少走一些路,可離三水縣那邊最近的卻是羅水河,按宋靜功的做事判斷,應是在那裡放貨。
爲了不出差錯,兩邊都派了人去查看,除此之外,還有兩人前往三水縣,到那裡佈置,幾夥人都得到吩咐,無論向哪裡去,都不準暴露自己的身份。
離着土橋村幾十裡的新平城,在這日早上迎來了兩個風塵僕僕的人,這兩個人並沒有直接進城,而是在離城不遠的地方,隨便找了個莊子住下,按照吩咐,好好睡了一覺,到午後才醒來,梳洗一番,又隨意扔給借宿的人家幾個銅錢,便走出來四處打聽哪裡有房子賣。
待別人問起時就說是從遠方來,欲在此尋房居住,半個時辰後,終於是找到一家願意賣房的人,也不管天色不早了,拉着人,當日就把房子買下。
其中一人留下打掃房屋,並僱人盤炕,另一人匆匆向回趕,當真是星夜兼馳,於醜時三刻回到張家莊,進門不顧疲勞,直奔張小寶所睡的院落而去,到門前,喘着粗氣稟報。
“張四奉命歸來,於新平城外二里處,小牛莊買下宅院一個,幸不辱命。”
說罷,人已經疲勞地站不住了,蹲在那裡,一手撐地,不停地呼呼直喘。
小紅聽到聲音,叫醒張小寶和王鵑,兩個人對視一眼,匆忙起身,讓小紅抱下塌子,點燃燈籠,向門外走去,張小寶還把放在塌子邊的一個水碗用力端起。
到了外面,見到月色下那張四的模樣,張小寶點點頭,把水送上前,說道:“好樣的,張家因你而榮耀。”
“謝小公子,房子買了,請小公子吩咐。”張四接過碗,仰頭咕嚕嚕一氣灌下,用手一抹嘴,恭聲回道。
“恩,那就好,去找櫻桃吧,剩下的事情讓她安排,還要辛苦你一趟,記得路上小心。”張小寶見一個事情辦好了,笑着點頭說道。
等張四離開,又回頭對着王鵑說道:“這纔是我張小寶要的人,比起你那特二處的效率如何?”
“一般而已,不要以爲我那地方所有的人都是吃閒飯的,你安排出去的另三路還沒回來呢。”王鵑撇撇嘴,不屑地說道。
“沒有貶低你那邊的意思,就是問問,回去睡吧,看來不必馬上就睡,先吃奶,正好有些餓了。”
張小寶嘿嘿一笑,看到門口站着的母親,急跑兩步撲到母親懷中,裝孩子去了,王鵑摸摸肚子,發現確實裡面沒東西了,也跟着走過去。
羅水河河畔,也有兩個人在這邊沒睡,看着碼頭處停留的那幾艘船,暗暗打量,藉着那偶爾閃過的燈光,把船上露出來的紅綠相間的東西仔細記下。
“小麻子,你在此處盯牢了,我回去稟報,張家小公子還等着呢。”一人看了片刻,覺得自己記住東西的模樣了,對另一人說道,等那另一人點頭,便轉身消失在夜色當中。
留下的人,強忍着疲倦,趴在草地上,任憑露水漸漸打溼衣服,一動不動地觀察着情況,並傾聽那邊兩個守夜之人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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