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276 我們相約來世可好?
程小野爲這幾日以來對百里玉衍生的懷疑生那麼一丁點兒愧疚,真的只有一咪咪點那麼多,才片刻後,她便將責任歸結到了剛剛成型的孩子身上。
一定是因爲有了身孕,她纔會胡思亂想。
收回落在腳尖上的眼光,望着他曜石般幽暗生輝的眸,“你昨日打算與我說什麼?”
百里玉衍一怔。
這是,他家娘子忽然想通了麼?
“娘子,爲夫想問,若是有些事爲夫沒來及得與娘子說實話,娘子可會生氣麼?”
“當然會!”話音未落,程小野已經跳了起來,“你給我老實交待,你這身詭異的身手是哪兒來的?爲什麼從來也不告訴我?還有,你是什麼時候學的?”
“……”她難道就關心他的身手麼?
“娘子可記得前年除夕,娘子與我一起守歲,問我眼睛如何瞎了時,我告訴娘子我兒時曾有個師傅?”
程小野凝眉深思。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他說過自己眼瞎之前拜師學藝來着。可是……
“你不是說的醫術麼?如何變成武術了?”
“同時學的。”
“那你以前爲什麼不告訴我?”
“娘子沒有問過。”
程小野凝着他的臉,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說謊的痕跡,可是他清冷淡漠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也察覺不到哀樂。
“整日冰着一張臉,就不知道笑一下麼?”她抱怨,撅着盈潤的紅脣。
“娘子這幾日不開心,爲夫不敢笑。”伸出雙臂,他將她擁進懷中,“能不能答應爲夫,以後無論以生什麼,不要先懷疑好麼?”若有一天九頭舞鳳冠一事東窗事發,他希望她能給他一次解釋的機會。
“嗯。”程小野低語,“相公……”
我有身孕了還未說出口,門“啪”一聲被推開了。
黃金花不合時宜的衝了進來,“師傅,不好了,城外打起來了!”猛然看到相擁在一起的兩人,黃金花登時愣在了那裡。
想退出去,腳底板好像被粘在了地上。
睜大的眼睛望着程小野,直愣愣的忘了移開眼神兒。
程小野臉唰一下紅到了耳根,倏的推開百里玉衍,向後退了幾步,“金花,與你說過多少次了,以後進到別人的房裡,要敲門懂得麼?”
“哦,對不起,師父,那個,我忘了……”黃金花爲語無倫次的說着,小小的身子後退幾步,走到門邊上扶着門框道:“我重新來,我重新敲門,師父您別生氣。”說着,真擡起手噹噹噹的敲了幾下門,“師父,我現在可以進來了嗎?”
她目光閃躲的望着程小野,時不時再往百里玉衍身瞟兩眼,生怕被人訓的膽小怕事樣。
程小野被她逗樂了,走了幾坐到椅子上,才說道,“進來吧。”
黃金花這才放下心,又走了回來,“師父,我見下面很多百姓往金陵方向逃亡,便去問了。聽他們說,現在城外,東祁軍與北宮軍打起來了,而且北宮軍有二十萬那麼多,慶州城中才只有不足十萬人,所以他們都在逃跑,我們怎麼辦啊?”
“金花別慌,不會有事的。”程小野揉揉她的腦袋,寬慰道。
嘴上這麼說,她心中卻是異常擔憂。
大軍出城的聲音,她早上便聽到了。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不知道前方打成什麼樣了,只是孟荼杳無音訊,她不能離開慶州。
她答應過江氏,一定會將孟荼救回去!
看出她的擔憂,百里玉衍清若晨霧的聲音道:“娘子不必憂心,這一仗,北宮贏不了,我們只管在城中安心尋找孟荼便可。”
“你如何知道北宮贏不了?”程小野納悶。
“那日救出金花時見到的那位孫將軍,並非無能之士。公子辰攻打慶州已有三月有餘,若是能打下來,他早就打下來了。”命月恆與流光出手相助孫正胥一事,還是不能告訴她。
壓在他心上的石頭又重了幾分。
窗外時不時傳來匆忙的腳步聲,不知過了多久,程小野坐不住了,“不行,我還是得去小荼,我們原先找過的那些地方,再仔仔細細的找一遍。那些人傢什麼的,我們挨家挨戶問一問,孟荼那麼乖巧懂事,說不定被誰家收留了也不一定。”
“爲夫陪娘子。”此時外面亂作一團,他實在不放心程小野自己出門。
“師父,我也要去。”金花昂着小臉祈求。
“好,我們一起去。”
程小野轉身離座,百里玉衍從衣架上摘下披風,仔細的爲她穿上。低垂的眸光不經意間的看到程小野微微鼓起的肚子,眼色閃過一絲異色。
程小野看到了,忙用披風將身子裹起來,“看什麼?不就胖了麼,你那是什麼眼神兒?”
“沒什麼。”百里玉衍嘴角一抽。
他只是覺得,她胖的有點兒,不太尋常罷了。自己也拿過披風穿上,三人一同出了門。
街頭蕭瑟,路上行人腳步匆匆,一陣寒風撲面而來,程小野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不經意的握緊了抓着黃金花的手。
小荼,你究竟在哪裡?
正在低頭給某作死士兵捏腳的孟荼倏的打了個噴嚏,動靜太大把正在小憩的士兵給嚇醒了,他一踢了過來,“臭小子,你活膩歪了是吧?”
孟荼被他一腳踢翻在地,咬緊牙齒努力掩飾着眼底的憤怒。
“愣着幹什麼?還不過來?”士兵擡起腳向孟荼晃了晃,“過來,繼續!”
今日北宮大軍攻城,所有能打仗的兵都出去集合了,他被留下來看守新兵。在訓練場轉悠時,他就看到了孟荼,趁着別的將士都不在,他將新兵們交給教頭,拎着孟荼回了房間。
孟荼聞言低下頭。
孃親說過,覺得生氣委屈的時候,便深顆一口氣,這會讓心情變得開闊。他照着做,閉上眼睛用力顆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睛,已經斂去眼底那一片冷芒。
從地上爬起來,又重新跪在他腳邊,給他捏着腳板。
“用點力!”那士兵不耐煩的吼他。
孟荼默不作聲,心中卻已經燃起了熊熊火焰。
他想起了宋戍,他沒有能力對付他,可是宋戍有。宋戍是左前鋒將軍,若是他知道軍中有如此敗壞軍紀之事,一定不會輕饒於他。
打定主意,孟荼決定等再見宋戍的時候,便將此事毫不隱瞞的告訴他。只是他並不知道,此時他心中威武勇猛的宋戍哥哥,正在沙場浴血奮戰。
疆場一片狼煙,無數士兵躺在血泊中,公子辰與宋戍已經雙雙落下戰馬。
公子辰一劍下來,砍在宋戍左肩上,鋼鐵鑄就的鎧甲霎時被砍碎,零落的掉到地上。劍刃之深,入骨三分。宋戍只覺得手臂發麻,估計左手廢掉了。
他牙齒咬碎,右手一個用力揚劍揮開公子辰的劍,頓時,肩上血流如注,他顧不上看一眼,揮劍向公子辰砍去。
公子辰腳步飛快的退後,三步之後,堪堪的躲開了宋戍的連擊。
腳一勾,捲起一具殘屍,當作武器砸向宋戍。
宋戍揮劍,殘破的屍體瞬間被斬成兩截,掉落在地上。屍體噴薄而出的鮮血噴濺了宋戍一身、一臉,整個人如同從鮮血中沐浴過一般,渾身瀰漫着駭人的死亡氣息。
一雙血眸,望向公子辰。
在此之前,他只以爲公子辰是紈絝世家子弟,甚至於以前連勝東祁的幾場仗,他也只以爲他是仰仗手下上官侓等人,才僥倖勝出。
現在,他對他刮目相看了。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欣賞,向來是以實力說話。公子辰並不像外面看來那麼溫雅,他只是善於僞裝,用他溫雅的外面,隱藏了自己真正的實力。
今日之戰,若是死在公子辰劍下,也不枉他這些年征戰沙場了。
公子辰對宋戍,也有敬佩之意。若不是在戰場相遇,必須分個你死我活,說不定這場比試後,他們還能把酒言歡,交個朋友什麼的。
可惜……時局如此,由不得人。
舉劍,再次向宋戍刺去,這場戰爭打得太久了,是時候結束了。
東祁一萬騎軍對北宮五萬精兵,數量之差,幾盡全軍覆沒。剩下寥寥無幾還在頑強的戰鬥的人,終究是抗不過蜂擁而上的北宮軍,一個個倒了下來。
右前鋒李夢被十幾支長矛刺穿胸口,倒在了馬蹄下。
只有殘破的纛旗還在風中獵獵招展,訴說着戰爭的殘酷與無情。數萬北宮軍站將宋戍與公子辰團團圍在了中間,宋戍明白,此戰就算是贏了公子辰,他也離不開這裡。
腦海中再次浮現那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笑靨。
那是第一次在程小野家中見到她,自此之後,她甜甜的笑臉,再無法從他腦海中抹掉。
“嗤……”利劍刺穿鎧甲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一陣冰涼的寒意從胸口進入身體中,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無雙,再見。
宋戍一個用力,身子猛然後退幾步,將公子辰插入他胸口的劍拔了出來。劍柄依然在手,公子辰不敢置信的望着宋戍。他胸前傷口,鮮血如開了閘口一般,汩汩流出。
“此生能與小王爺一站,確是宋戍之幸。”
話音未落,口中猛的噴出一口鮮血,宋戍身子晃了晃,重重的倒落在地。
無雙,我們相約來生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