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野用盡全力才能遏制住自己內心的震驚,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到了兩個陳列櫃之間的縫隙上。請大家搜索看最全!
密室內,傳來百里玉衍的聲音:“不是告訴逸王,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行宮麼?”
他與逸王聯手將百里賀引入行宮,秘密處決,此事並無人外人知曉。爲了社稷穩定,他們並未將此事公諸於衆,而是對外宣稱皇上忽然染了重病,需要在行宮休養。並晉封逸王爲攝政王,養病期間,一切朝中事實交由逸王處理。
幾年下來,西涼朝政還算安穩,朝臣開始對皇上生病一事還有質疑,日子久了,就沒人過問了。
可是沒想到,近日忽然有個小太監誤入行宮,見到了百里賀封存玉棺中的遺體。
他們及時處決了小太監,事情,卻便瞞不住了。
“瞞不住,便讓逸王登基稱帝。”百里玉衍言之鑿鑿。他早就讓逸王登基,逸王非執意等他還朝,其實他心中清楚,若非出了程小野這個意外,他早已回到西涼。
“殿下!”流光着急道。
“殿下三思啊!”流雲也着急。
作爲貼身部下們,他們自然希望自己的主子是將來的皇帝。雖然說逸王現在以殿下馬首是瞻,誰能確保有一日他登上龍位,不會回過頭來將手中利劍對準當初輔佐自己上位的弟弟呢!
百里玉衍知道他們的心思,但現在時機不對。再有一個多月程小野便要臨盆,這種情況下向她坦白,他怕她一氣之下動了胎氣。
“殿下,要不您先回西涼,王妃那邊我們會照顧的。”流光小心的試探。
百里玉衍清冷的眸底閃過一道黯芒,不冷不熱的落在流光身上,直盯得他頭皮發麻,腳底生涼風。
“殿下?”流雲幫兄長解圍。
“此事再議。”百里玉衍眸光從流光身上移開,沒有怪罪。算算時間,他出來也有小半個時辰了,近來小野淺眠,不知她醒來沒有,他有些擔心。“若無其它事,本王先回去了。”
說着,他起身離座向密室外走去。
“殿下……”流雲攔在跟前,看樣子是還想勸他。結果話還沒出口,便被百里玉衍一個冰冷的眼神擋了回來,她頭一低,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百里玉衍如墨華眸從流雲臉上移到流光臉上,又移了回來,“你們二人以後不要同時出現在小野面前。”兩人不只相貌近似,就連神韻都有些相像。
“是。”兩人齊聲答道。
恭恭敬敬的送百里玉衍出門。
程小野貼在陳列櫃前,忽然聽到腳步聲到了跟前,她倉皇轉身向門外跑去。
走的太過匆忙,沒來得及將門關上。
百里玉衍從密室出來,路過房間門時,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此門方纔沒有關麼?”
一直走在最後面的流光一愣,忽然這麼一問,他也不確定自己關沒關門。嘴上哼唧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百里玉衍恨鐵不成剛的看他一眼,沒作聲,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流雲責怪道。
“我明明記得我是關了門的。”流光反駁,怕被百里玉衍聽到,他刻意壓低了聲音。
“關了門爲何會開着?”
“我哪知道!”
兩人吵了幾句,見百里玉衍下樓,忙掩上門跟了過去。
百里玉衍走出清月閣時已是深夜,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月亮不知何時冒了出來,銀色光輝鍍在他身上,襯得他更如同墜落凡塵的謫仙。
踏着月光,他大步向漱芳齋的方向走去。
身後,被黑暗陰影籠罩的巷子口,程小野撫着胸口直喘粗氣。
好險,差一步就被發現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都有八個月身孕了,還有那麼迅速一口氣從三樓跑到一樓,手腳利落得自己都有點兒不敢相信。
她更不敢相信的是,這個與他生活了近七年的男人,竟然是西涼皇族,而且聽他們的意思,他是要回去繼承皇位的!
信息量太大,她向來靈活的腦子轉不動了。
不知呆立多久,一陣冷風吹來,她打了個寒顫,理智回籠。
在裕州引水治災時曾聽人說過,西涼有位七殿下,是上一代皇帝的第七個兒子。他曾經被傳早在十多年前西涼內亂時便死了,卻突然有一日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神祗降臨般的,不費不兵一卒,便拿回了東祁當初從西涼奪走的數座城池。
難道,是他?
更聲響起,空曠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天邊傳來,程小野這纔想起來該回去了。
可是回去,她該怎麼面對他?
腳步有些沉重,他是西涼的皇子,又爲何隱居在東祁鄉野,他在籌劃着什麼?只是爲了奪回當年東祁強佔的城池麼?或是還有什麼事情,是她所沒想到的?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她倏地頓住腳步,手捂住了嘴巴。
九頭舞鳳冠!
當初慕容婉兒找到漱芳齋,交設計圖給了她,她本意是不想接的,是百里玉衍勸她接了這筆此生意。她當時還覺得奇怪,他從來不過問生意之事,如何忽然反常了。
驚慌失措的脣角泛起一抹自嘲,她明白了。
他早就知道九頭舞鳳冠的存在,也知道機關的用途。他要利用這個機關殺死皇后,嫁禍國丈,以設計國丈與北宮勾結的假象!只有這樣,他纔可以破壞兩國聯盟對西涼造成的威脅。他也知道慕容婉兒並未得到慕容父親全部真傳,於是他讓慕容婉兒找到她。
怕她拒絕,他讓慕容婉兒編造了一個半真半假的故事,讓她相信。
機關算盡,竟然是在利用她!
難怪,難怪公子辰會說“也許他並不是你認識的他……”
шшш★ttκá n★¢ ○
的確,如此心機深沉的他,讓她感到陌生和害怕。
身子一軟,頹然伸手扶住了冰冷的牆皮。程小野,枉你從二十一世紀而來,枉你比別人多活一世,被人算計,你竟絲毫無察!
此時,百里玉衍已回到漱芳齋。
悄悄走到二樓臥房,卻發現牀中間只有一團白色。
她不在!
百里玉衍大驚,密室外面那道開着的門猛然映入腦海。
壞了!
若是他走的時候程小野剛好醒來,跟着他去了清月閣,無論是她聽到了他們的談話,還是親眼看見他走進清月閣,這事都不好解釋!
拔腿便向樓下衝去,無論如何,先找回程小野再說。
衝到大堂,剛巧遇到程小野進門。
“娘子,你去哪兒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此時的聲音是何等的緊張與慌亂。
程小野心中嗤笑,他在害怕!可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騙她,利用她的時候,他心中害怕過麼?發白的脣角輕扯,淡淡地道:“昨夜水喝得有些多,去茅房了。”
“原來是這樣。”他沒繼續多問。
說到底,是抱着幾分僥倖的心思,希望她真的是去了茅廁。
她從他身邊走過,一道寒氣迎面襲來,百里玉衍展開雙臂攬在她的肩上,“身上這麼冷,怎麼下樓也不知道多穿些衣服?”
“很快回來,便沒多穿。”走得那麼及,那顧得上考慮穿什麼衣服,就連外衣,都是順手抓起來穿上的。
“餓麼?”想起她以前每次起夜,回來後總愛吃些點心再睡。
程小野心中猛的刺痛。
一句簡單的關心之語,換作以前,她只覺得溫暖貼心,而此時,卻像那句話像一柄利劍,狠狠刺穿她的身體,插進她的心臟,血肉模糊,疼痛難忍。
心痛,可她也知道更多的是心酸,眼睛一澀,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不餓,我有點累,先睡了。”她從他手臂中脫出來,臉上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緩步上了樓。進到臥房,她連衣服都沒換,直奔牀榻而去。躺下的一剎那,身體忽然被抽空了一樣,孤獨,委屈,如暴風雨席捲心頭。她撈過少白,摟進懷裡,以填補心中的空白。
眼淚吧嗒、吧嗒落到枕頭上,她咬緊下脣,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淚水從一個眼中滾落,淌進另一眼中,涼涼的觸覺讓她清醒了幾分。自從來到這個破古代,她這是第幾次哭了?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可是每次哭,都與這個男人有關。
記得第一次,她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回來後希望他能多少關心她一些,可是他給她的,卻始終只有一副冷傲孤清的臉,與他說話他永遠是一副愛答不理的高傲模樣。她知道他並不喜歡她,也知道像他這樣的清越脫俗的男人不可能爲誰停留,可她當初沒得選擇。
她也害怕,害怕愛上一個不可能的人。
可是最終,她還是沒能逃脫。
他以丈夫的名譽,給了她一個男人能給一個女人的所有疼愛,寵她上天,讓她在他溫柔呵護中迷失自我。最終,狠狠一擊,毀她入地。
從天堂跌落地獄的滋味,不過如此吧?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手上,竟沾着皇后和國丈滿門的血。他是何其殘忍,竟將毫不知情的她拉入一場天大的陰謀中。
手腳冰涼,她抱緊了自己。
少白被壓得差點翻了白眼,嗷嗚一聲,從她懷中躥出來,躲到了牆角,蔚藍的狐狸眼,滿是哀怨!程小野縮了縮肩膀,空落落的感覺再次席捲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