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頭舞鳳釵,呵……”北宮雪朱脣輕啓,扯出一絲淺笑。
當年,她的確是想知道其中的真相,想知道百里玉衍究竟有沒有利用她。可事到如今,她便是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無論如何,他們都回不去了啊!
“算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想知道了。”北宮雪沉聲道。
這下慕容婉兒有些意外了,“我初來北宮時,你到慕容世家來找我,不就是想知道當年的真相,想知道他有沒有利用你嗎?如何現在改變主意了?”
“人都是會變的。”北宮雪輕描淡寫的說道:“當初你不願告訴我,如今不也想說了麼?”
慕容婉兒怔住。
她說人都是會變的,難道說她對殿下那份心思,已經不同以前了麼?還是說千夙就是殿下的事情,她就已經知道了?慕容婉兒不解的望着北宮雪,她眼中那份憂傷讓她感到迷惑。
若真是知道了或是不在乎了,又因何在她提到九頭舞鳳釵時,會目露憂傷?
“慕容姑娘,您的茶。”莫冼言毫不掩飾對她的不滿,端起茶水重重的往她面前一放。用力過猛杯子中的水濺出來,灑了慕容婉兒一身。
慕容婉兒生氣,卻不好當着北宮雪的面發火。
“這幾日我將暗影與槿姨抽走,想必是把莫先生累壞了吧?端水都端不穩了。”北宮雪開口爲他開脫。她這話說得極爲隱晦。
慕容婉兒聰慧過人,隨即聽出了她的用意。
暗影與槿羽是去給自己幫忙,因爲她們給自己幫忙,而剩下的工作全部落到了莫冼言身上,導致疲累過度,端水端不穩纔會將水灑到自己身上。這話說得,還真是高明!若是自己因此怪罪莫冼言,顯得自己斤斤計較不說,還忘恩負義,剛承了人家的恩情,便來挑是非。
“是婉兒不小心,讓莫先生跟着無辜受累了。”慕容婉兒巧笑嫣然,對着莫先生福了福身。
擡手不打笑臉人,慕容婉兒都對着自己客客氣氣的了,莫冼言也不能再生事,“慕容掌櫃不必客氣。”冷冷丟下一句話,拎着托盤轉身走了。
北宮雪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個莫冼言,精明穩重,又懂得爲人處事之道,可他偏偏對慕容婉兒十分看不慣。她對他說過多次,慕容世家與漱芳齋是競爭對手,但同時也可以做朋友,有慕容世家的人來到漱芳齋時,要以禮相待。大多數人他還能容忍。只是不知爲何,他對慕容婉兒卻一點耐心都沒有。
“莫先生性子直,還望婉兒妹妹不要見怪。”她既然提出以姐妹相稱,北宮雪也不排斥,痛痛快快的改了口。
“姐姐說的哪裡話,以後妹妹還想與姐姐以姐妹相處,又怎會小氣到與姐姐店中夥計計較呢。”
“妹妹大度,姐姐真該多向妹妹學習。”
話題繞開九頭舞鳳釵,北宮雪與慕容婉兒聊得甚是投機,等聊到最後,兩人再稱對方姐妹時,已然沒了初時的彆扭,只覺兩人彷彿是相識多年的姐妹般,喊起來自然的很。
北宮雪鳳眸望着慕容婉兒,眸仁中閃爍着惺惺相惜的精芒。
她與慕容婉兒除了技藝方面的交流,兩人還商議了一些關於日後經營方面的事宜。爲加強兩家的生存能力,穩固收益,兩人約定不再用低價吸引顧客,而是實打實的做好產品,以質取勝。
經歷了這一難,兩人終於冰釋前嫌。
不遠外,一道白色的影子立於屋檐之上,清冷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北宮雪。
正是百里玉衍。
沉寂已久的東祁忽然向西涼南境發難,而且皇甫景此次聯合了朱迪等幾個南方小國,來勢洶洶。爲防意外,逸王親率重兵二十萬揮師南下,去抵擋東祁精兵。無奈之下,他只得先回了一趟西涼穩定朝局。
還好逸王英勇,不下幾日便拿下了對方主將,他才得已回去北宮。
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來看她病好了沒有,卻意外的發現她與慕容婉兒相聊甚歡。看來兩人之間的誤會解除。倏的想到了什麼,百里玉衍眉心一緊。她們二人誤會解除,慕容婉兒定然會將當初他假意讓她打造九頭舞鳳冠一事告訴她,這樣一來,他是千夙的身份便瞞不住了!
不經意間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原本今日他還想扮作千夙去見見她,這樣一來,只好另想它法了。
身影一晃,踏着房頂瓦片向遠處移去。幾個飛身跳躍後,他忽然又停了下來。
爲什麼一定人喬裝打扮纔可以去見她?拳頭握得咯咯響,百里玉衍心中一陣懊惱,他又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想讓她回心轉意跟他回去而已,爲何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見她呢?
打定主意,百里玉衍又回到了方纔站的房檐上。
透過門口,他看到北宮雪與慕容婉兒聊得正起勁兒,絲毫沒有結束的意思。他想見北宮雪,卻又不希望有外人在場,思來想去,他又轉身離開了。
與其在這裡糾結,不如明日一早到她家中見她,正好也有些日子沒見到兒子了,心中想念的緊!
百里玉衍的身影剛剛離去,便有一隊人馬到了漱芳齋門前。
爲首的男子衣着光鮮,像是從宮中出來的。他身後跟着十來個人,看衣着,該是宮中侍衛。走到漱芳齋前門,他一甩拂塵,尖細着嗓門喊道:“北宮雪在嗎?”
“來了來了。”衝出來的是莫冼言,他看到來人這幅裝扮,立刻迎上來恭恭敬敬的問好,“小的見過公公,不知公公大駕光臨,可是來訂做首飾的嗎?”自從北宮雪在首飾設計大賽中脫穎而出,便有不少宮中嬪妃、公主前來訂做首飾,所以見到宮中來的人,莫冼言並不覺得奇怪。
公公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將拂塵抱進了懷,“咱家找的是北宮雪,你是北宮雪嗎?”
“我們掌櫃的會見客人,公公若是做首飾,儘管跟小的交待便是,小的保證讓公公滿意!”莫冼言笑得臉上堆出了花。
“哼。”公公鼻孔哼出一個單音,不悅的盯着莫冼言,“咱家可是奉了貴妃娘娘之命,來請北宮雪入宮的,你在這裡左擋右攔的不讓咱家進去,要是誤了娘娘的事,就不怕娘責罰嗎?”說罷,大概是擔心莫冼言真不怕責罰,他又好心的補充道:“你是不怕,不過到時我們娘娘罰的,恐怕會是你們掌櫃的!”
這一威脅,莫冼言再察覺不出來有事,他便不是莫冼言了。
“小的失禮,公公恕罪,小的這就去將掌櫃請出來,還請公公耐心等待。”說着,他馬不停蹄的進了漱芳齋裡面,“掌櫃,外面來了十來個侍衛,還有一個太監,說是貴妃娘娘要召您進宮,您出去看看嗎?”
“貴妃?”北宮雪納悶的蹙眉。
當年皇宮之中,如今只有一個貴妃,那便是成貴妃,成貴妃是公子辰的姑母,成王的妹妹。據說太子冊封典禮前,皇后不知做錯什麼觸怒了皇帝被罰禁閉,如今皇宮中,是這位成貴妃在主事。
可是她找自己做什麼?
“怎麼,請不動你們嗎?”公公說着從門外走進來,氣惱的瞪着北宮雪:“咱家出來代表的可是貴妃娘娘,你們若是敢不將咱家看在眼裡,便是不將貴妃娘娘看在眼裡,等娘娘怪罪下來,你們可擔得起罪責嗎?”
北宮雪見狀即刻起身,給公公讓座,“對不住讓公公久等了,還請上座。”
“不必了。”他向北宮雪擺了擺手,道:“咱家不用坐,咱家就是來給北宮姑娘傳個信,我們娘娘請你明日卯時進宮覲見。”
“貴妃娘娘可有說是何事嗎?”北宮雪問。
“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公公明顯不想跟她多說,撂下幾句話,轉身便要走。
北宮雪忙向莫冼言使了個眼色。
莫冼言會意,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公公,藉着扶他出門的機會,將一袋銀兩塞到了他手中,“公公慢走,這次您來得突然,怠慢之處,還望公公海涵。”
掂了掂手中銀子的份量,公公這才眉開眼笑起來,“這還差不多,看在你們還算懂事的份上,不妨告訴你吧。”
“再過幾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節,每年這個時候宮中都會舉辦盛會。往年這事啊都是皇后娘娘操辦,這不今年皇后娘娘是清閒了,事情可落到了我們貴妃娘娘身上。貴妃娘娘又不想辦得跟往年一樣,這推陳出新總得有法子吧?娘娘就想到了北宮姑娘點子多,宣她進宮去出出主意。”
“如此說來,是好事了?”莫冼言試探着問。
“娘娘看得起你們掌櫃,自然是好事。”公公又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對他問話的方式極爲不滿,蘭花指捏着拂蘭的手柄,鼻孔裡哼出一個單音走了。
莫冼言等到隊伍離開,才擡起頭轉身回了漱芳齋。
“卯時進宮?”北宮雪反覆咀嚼着這句話。這位成貴妃還真是個怪人,請人進宮安排這麼早的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