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看過食材,想了幾樣菜,就和聶大郎回了範家小院。
範大奶奶也在應邀之列,特意叮囑雲朵好好用心做,讓家裡的廚娘跟着她幫忙,“這次雖然不是整壽,請的人少,但也有三十多桌,這麼多菜都得提前準備做出來,你一個人是肯定忙不過來的。就讓李嫂跟着一塊幫忙,有啥活兒你使喚她幫忙,比使喚韓府的人也方便些。有啥要準備,小廚房給你,你先準備了。”
雲朵想了下,明兒個要做的菜太多,她必須得有人手幫忙,就點頭應聲,謝過範大奶奶,帶着李嫂到小廚房裡準備。
首先是魚糕,材料都要提前準備好。還有蟹黃湯包,麪皮兒要提前準備,蟹黃和雞湯豬皮凍也要提前準備好了。
吃了晚飯,早早的入睡,天不亮就起來了。
雲朵帶着準備好的東西,領着李嫂和聶大郎到韓府的角門,有婆子過來領他們進去。她昨兒個就和陳媽媽還有廚房的管事媽媽說好了,要聶大郎進來幫忙,所以三個人一路到了小廚房。這也是雲朵要求的。
大廚房給那些廚子做菜,雲朵就借用了小廚房。
來兩個幫廚把魚送過來,雲朵沒讓她們幫着殺魚,讓李嫂準備配菜,她拿了刀麻利的殺魚。
魚肉準備好,和肥膘肉一塊剁碎,剁成魚蓉,加上馬蹄碎丁,調味料,打好之後上鍋蒸。
李嫂看着滿滿的一蒸籠,像吹氣一樣發起來,越發覺得雲朵這小女娃不簡單。
雲朵把蒸籠拿掉,拿着蛋黃液往魚糕上刷。
蒸魚糕不能用大火,聶大郎小心的控制着火候。
雲朵叫了好,魚糕蒸好,這才忙熄了火。
魚糕是吃魚不見魚的一道名菜,入口鮮香嫩滑,特別適合老人和小娃,蒸煮涼拌都可以,雲朵準備用蒸的,做豉油蒸魚糕。
切好裝盤,準備時辰到就上鍋蒸。雲朵騰出手來又準備鳳尾蒸全魚。這道魚也是蒸鱸魚中的極品,工序更復雜,口味更佳。
各種需要的菜絲全部切好,鱸魚片要切成長寬相等,如紙般厚薄的薄片,然後捲入各種菜絲,魚頭魚尾擺好,把魚肉卷擺在中間,也是要上鍋蒸。
水煮魚是比較容易做的一個,只要片了魚肉片下鍋,很快出鍋就是一道菜。
雲朵在廚房裡沒有找到泡椒,自己拿了小米椒回去悶了一夜,當作泡椒還是差很遠,不過也能勉強代替了。做水煮魚用下的魚頭,全部蒸了,做成了剁椒魚頭。
聶大郎看她忙的腳不沾地,頭上汗珠不停的往下落,只來得及偶爾抹一下,眼中泛起點點心疼,只能盡力在一旁幫忙。
雖然就幾道菜,但每一道菜都要做三十多份,這是一個繁重的工作。
最後一道是松鼠魚,雲朵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她覺得手快擡不起來了。現代她如果這麼繁重的工作,前幾天一定是好好休息夠了的。前幾天她不僅沒有休息好,還在趕工做紅薯幹,幾天忙的沒有停一下。
三十多道松鼠魚做完,雲朵白着小臉抹了把汗,差點站不穩。從天剛剛亮一直忙到快晌午,都沒停下休息。
聶大郎忙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了碗涼好的茶給她喝。
雲朵喝了碗茶,坐在椅子上喘息。
李嫂也累壞了,不過她是真的佩服雲朵,才十三的小女娃,竟然能做出那麼厲害的菜來。那些菜光看品相,聞味道,她的口水都不知道流了多少次。
“餓不餓?”聶大郎柔聲問她。
雲朵有氣無力的搖搖頭,她做的幾樣需要蒸的,就是因爲工序簡單一些,可沒想到一套做下來,簡直要累散架了。現在別說吃東西,她只想找個地方挺屍。
聶大郎皺着眉頭,想帶她先回去,可是還有一道蟹黃湯包沒有做。
“我歇會就行。”雲朵讓李嫂把傢伙兒都擺到案板上,她坐在椅子上包包子。
蟹黃湯包上鍋,雲朵纔算徹底的鬆了一口氣。
連廚房管事媽媽都對雲朵佩服的不行,雖然另外幾位大廚也做了很多菜,但他們多數是提前就準備好的,不像雲朵,全是現做,要的就是鮮美。
所以雲朵看到她拿着牛乳過來,表現出渴望之色,她只想了下,就給雲朵倒了一盆子。
雲朵端着一盆子牛乳笑的只見眉毛不見眼,招呼李嫂刷乾淨個砂鍋,把牛乳熱了,晾涼,三個人一人一碗。
李嫂受不了牛乳的味兒,搖着手不喝。雲朵分成兩碗,和聶大郎一人捧了一碗喝。
聶大郎也不是很喜歡,看雲朵喝的一臉滿足,他笑了下,端起碗,一口飲盡。
一大碗熱牛乳喝進肚子裡,雲朵才覺得回了點勁兒,添了下嘴脣,她又想吃雙皮奶了。就起來想去看人家用牛乳做什麼吃的。
吃了飯要上點心,那些牛乳是用來做點心的。同樣的,不讓雲朵隨便看。
管事媽媽看她很感興趣,就笑道,“你今兒個表現好,誇讚聲一片呢!今兒個的點心,太太肯定賞你!”
雲朵腦子裡轉着各種牛乳製品的點心,這個地方竟然有牛乳,那應該也是有奶牛的。她乾脆想辦法也弄兩頭奶牛,聶大郎身子骨太不好了,每天早晚兩碗牛奶,養身健體,提高抵抗力啊!
她坐在小廚房裡滿腦子跑點心,而韓府的宴席上,雲朵做的幾道菜卻大出風頭。一道鳳尾全魚,一道松鼠魚,還有豉油蒸魚糕,特別是蟹黃湯包。把另外幾個大廚做的菜全壓了下去。
雖然傳聞能做出不腥的魚,可多數人是沒有吃過嘗過的,那鳳尾全魚,口味獨特,松鼠魚不僅美觀,鮮美特別。魚糕更得老人家喜愛。水煮魚和剁椒魚頭也頗受歡迎。蟹黃湯包要一個人一個,不可能全做,所以只有主桌的人才有,這更讓主桌上的客人覺得受到了優待。
衆人紛紛打聽韓府哪裡請的名廚,竟然做出這樣極品的菜色。
韓老夫人覺得這次壽宴辦的好,面上特別有光,大手一揮,讓韓太太賞雲朵五十兩銀子。
韓太太覺得太多了,不過一個鄉下來的做魚的,又不是名廚,給個十幾二十兩已經非常擡舉了,老夫人竟然張口賞那麼多。
但今兒個是韓老夫人壽辰,韓太太自然不會違背這點小事兒,讓她不高興。
當場已經有人打聽雲朵,也想請雲朵做菜。
雲朵正拿着四個十兩的大銀錠子傻笑,“聶大郎你看!咱們有錢了!”
“嗯。”聶大郎笑着應聲,心裡卻並不像她那麼高興。看着那四個白花花的銀元寶,他眸光發暗。這些銀子是不是算是夠了?家裡還有些,加在一起,還了債,還剩下不少,普通人家有這些銀子夠好幾年吃用了。
再看雲朵燦爛的笑容,他覺得晃眼,不真實,彷彿天上的太陽般,看着耀眼溫暖,卻無論他怎麼追逐,都無法握住,更無法擁有。這讓他心裡沉甸甸的發寒。
拿着銀子,拎着幾匣子點心,和幾塊用剩下大小不一的肉,儘管很累,雲朵依然腳步輕快,和聶大郎,李嫂回到範家小院。
聶大郎把她推到炕上,“快躺着睡會,回頭我再叫醒你。”
雲朵的確累,只不過拿到銀子的幸福你勁兒支撐着,聞言點頭,乖乖的躺下,很快就入睡了。
聶大郎坐在炕邊,凝視着她有些蒼白的小臉,眉頭,越皺越緊。
範大奶奶回來,院子裡沒有見到雲朵,就問她人去哪了。
小丫頭跟着進屋回話,“雲姑娘回來就進了屋睡下了。”
李嫂想到範大奶奶對雲朵的看重,端着消食茶送來說了句,“做了很多菜,累的小臉發白,人都站不穩了。”
範大奶奶皺了下眉,“還是個孩子,讓她先好好休息吧!”
雲朵這一覺就睡到了半夜,她是從聶大郎懷裡醒過來的。
她一動,聶大郎就醒了,“餓不餓?”
他的聲音低啞中溢滿了溫柔,就在耳邊,雲朵愣了愣,動了下手,在聶大郎身上放着,蜷了下腿,在聶大郎腿上搭着,她有些迷惑,覺得臉上有些熱。動作麻利的收回胳膊腿兒,坐了起來,“現在什麼時辰了?我怎麼睡那麼久啊?”
“你睡得沉,叫不醒。”聶大郎打個哈欠,也跟着坐起來,拉了夾襖披上,“餓不餓?現在已經沒飯了,我拎了個小爐子,熱了碗粥,再配着點心,你吃一點,等明兒個再好好吃。”下炕,洗了手去拿吃的。
雲朵看他不在意的樣子,壓住心跳。古代不是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嗎?她雖然和聶大郎一個被窩,不過也沒有不規矩。聶大郎他……他跟人說內子內子的,她是他的媳婦兒。可看他的樣子,她怎麼覺得聶大郎,把她當成小娃了。難道聶大郎因爲年齡大了,又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所以心無雜念?她怎麼突然有種被當成女兒的感覺?
聶大郎洗了個帕子,給她擦臉和手,趁機摸了摸她的額頭,看沒有發燒,又端了水過來讓她漱口。
見雲朵面露糾結,聶大郎端了粥過來,“昨兒個你菜沒做完,臉色就白的沒有血色了。”
原來是以爲她病了,雲朵搖搖頭,“可能就那會太累了,我沒有不舒服的。”
吃了東西,睡了一覺的雲朵睡不着了,於是就想到了這次掙的四十兩銀子,加上家裡存十兩,有五十兩。再把紅薯幹賣了,還有些山楂片和酸棗糕,也能賣個十兩左右。這些銀子差不多就夠聶大郎還了債看病抓藥的了。
做酸棗糕和山楂片聶大郎也學會了,紅薯幹他也會,魚他也會做,她走的時候再教他兩個壓箱底的菜方子,以後餬口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銀子的問題解決,剩下最重要的,那就是聶大郎的身子。他一個從小就多病,幾次差點病死的人,加強營養自只是一方面,關鍵的還是得強身健體。其實練武是最好的辦法了。她要不要教聶大郎一點柔道?
只是她的柔道是練了防狼的,聶大郎防……他可以防小人!
“聶大郎!你以後加強鍛鍊身體了。你看我身體那麼好,做兩道菜就累的不行,你以後不好好鍛鍊,很容易就生病了。吃藥是不能解決根本問題的,你應該多鍛鍊!”睡不着的雲朵就跟聶大郎交代。
聶大郎睜開眼,幽黑的眸子看向她。
“我說真的!”雲朵以爲他不信,跟他打比方,“你看那麼會武功的人,他們平常肯定都不生病!你多多鍛鍊,身子骨也會越來越好的。”
“那只是說書裡的。”聶大郎輕聲道。
“說書也有說的真的啊!還有,你以後吃飯要多注意營養……額,養生。還是買兩本養生的書來學着。雖然你現在還年輕,養生有點早,但你身子不好,養生有利於健康!”雲朵說完又發現聶大郎不識字,她囧了下,開始試圖說服聶大郎學認字,“知識改變命運!雖然不一定能改變大部分人的命運,但你識了字,就能看書了,不一定非要考個功名來,但識了字就不一樣了啊!你看範老爺,他也沒有功名,可是他在村人眼裡那是有學識的人,很厲害的!”
她像交代遺言一樣,聶大郎心裡透不過氣來,不想應她,嗯了一聲閉上眼。
雲朵看他沒有驚訝的表現,只是嗯了一聲,扭頭一看,他呼吸平順綿長,已經睡着了。她嘴角抽了抽,剛剛還起來忙活一場,眨眼就睡着了,她忍不住小聲嘟囔一句,“真是沾着枕頭就睡着。”
無聊的看着黑漆漆的屋頂,雲朵又興奮又感慨,隱隱的還有些不捨。終於能回去了,雲朵卻嘆了口氣。
她感嘆一通,再次睡過去,聶大郎卻毫無睡意的睜開眼,輕輕的把她摟在懷裡,心裡有某種衝動,又有些……痛苦。
她是雲朵,卻不是那個雲朵。她掙夠了錢,她要離開了!離開白石村,離開他身邊,甚至,離開這一方世界?
他能自私些,把她留下嗎?
這個問題聶大郎想到天明,都沒有得出結果。
範大奶奶一早就叫雲朵說話,讓她去幾家做魚,“唐家,朱家,章家,還有縣太爺家,估摸也會叫你去做魚。幾家的夫人太太都對你做的魚讚不絕口,我已經答應下來了。”
雲朵眼裡閃過詫異,挑了挑眉,已經答應下來了!?
範大奶奶以爲她會很高興,能去大戶人家做魚,不僅身價高,那賞賜都能多拿不少,她這也算是幫雲朵和聶大郎。看她小臉並無喜色,範大奶奶皺眉,“咋着?是沒有藥水了?”
雲朵垂着眸,“沒有藥水了。我也實在累的狠了,接不了這麼多。”
範大奶奶神色有些不虞,“那幾乎都是南平縣的世家,你要是能進去做魚,以後那好處少不了的。你們欠的銀子不僅能還上,還能富裕不少。以後搬到縣城裡來住,也不用在村裡看那些人眼色不是!”淳淳告誡雲朵的樣子。
她銀子掙夠了,就要走了,也不想那麼拼的給做席面了。範大奶奶問都不問一句,就替她做決定,讓雲朵心中不喜。雖然說着爲了她和聶大郎好,還不是她自己要和那些世家走動,拿她賣好?不過她拍拍屁股走人,聶大郎卻走不掉,她一臉爲難,“那個藥水冬天是不長的,我先前就存了一點,這次實在用了太多,帶來的全用完了。要辜負大奶奶一片好心了!”
範大奶奶抿着嘴,面色有些不好,她都跟人說下話了,“家裡存的還有多少?夠做多少魚的?”
“總共存的就不多,主要沒想到韓老夫人會做壽叫我來做魚,一下子用掉了那麼多,剩下的怕是隻夠做一兩頓家常魚吃的。”雲朵歉疚的看着範大奶奶。
“不能用別的代替嗎?”範大奶奶心下後悔答應的太早,應該先問一下還有沒有那去腥的藥水,再答應的。
雲朵笑笑搖頭。
範大奶奶就想到同樣賣魚的聶家老宅,“他們每天都要賣魚,估計存了不少,你先回去問問。有就帶過來,別耽誤太久了。”
人家腦子轉的快,對此,雲朵只能點頭,應聲。
吃了飯,雲朵和聶大郎到街上去拿訂做的羊皮靴。聶大郎又讓雲朵挑棉靴,“一雙也不夠穿的,再挑一雙棉靴穿。”
“不用了,這一雙就夠穿了。”她都要走了,再要兩雙靴子幹嗎?
聶大郎眸光一暗,走遠路怎麼也要多兩雙鞋,她卻不要。
拿着靴子出來,雲朵停在書局門口,拉着聶大郎進去買書,“要啓蒙的書,再要兩本養生的。”
書童看倆人穿戴不差,聶大郎帶着文雅之氣,雲朵也淡然從容,應了聲,拿了《千字文》和《三字經》《論語》。養生的拿了幾本,讓雲朵和聶大郎挑。
書上全是繁體字,雲朵也只在臺灣呆過一段,認不太全,她隨手翻了下,想到小云朵是不識字的,她可別臨走暴露了,人家再把她抓起來當妖怪。又收回了手,看了眼聶大郎,想他也不識字,就隨便指了兩本。
書是個貴傢伙,光五本書花了二兩多銀子,旁邊是筆墨鋪子,雲朵又進去買了毛筆和墨條,紙張,都是質量不怎麼好的,也花了一兩多銀子。
東西買好,倆人拿着東西出來,沒走太遠,迎頭就碰見了龐仁。
雲朵小臉一沉,拉着聶大郎就轉身。
龐仁卻叫住他們,“站住!”
堵住了兩人的去路。
龐仁哼了一聲,扭着肥胖的身子過來,眯着小眼睛上下打量雲朵,看她換了身新衣裳,越發出落的亭亭玉立,嬌美可人,扯着肥胖的臉笑起來,“原來韓府壽宴上的魚是你做的啊!”韓四讓她回去準備做魚,他又沒聽說哪個廚子會做那樣的魚,那就只能是這個小美人兒了。
看他一臉興趣濃厚的樣子,聶大郎眸中冷芒閃過,“不知龐爺有何指教?範舉人還等着我們回去。”
那個鄉下來的窮舉人?龐仁纔不在乎,他肆無忌憚的打量雲朵,“爺對那魚很有興趣,正好快晌午了,跟爺去做幾道魚來吧!”
幾個跟班都不懷好意的笑起來。
雲朵憤怒,看着龐仁欺身上前,她和聶大郎退了幾步,只可恨手裡沒有菜刀。
聶大郎冷眼看着龐仁,拱手客氣道,“龐爺若想吃魚,還是改天吧!今兒個已經應了範舉人。”
“讓他改天!爺就今兒個了。”龐仁不善的哼一聲,朝雲朵伸手。
聶大郎緊緊護住雲朵,把她貼在背後,看着一臉猥褻淫笑的龐仁,眸光幽暗,眼底殺意閃過,“龐爺,若是……”
他話未說完,和朋友出來的韓四就走過來。見龐仁又在堵雲朵,她嚇躲在聶大郎身後,韓四眸光冷了冷,“龐大公子好雅興!這是準備當街調戲良家女子?不知道你那未婚妻聽說此事,會如何啊?”
龐仁看着韓四面色慍怒,皮笑肉不笑道,“韓四公子!我是在韓府吃中了那魚,今兒個出來正好碰到做魚的人,想再一嘗美味,請人到府上也做幾道魚而已。怎麼韓四公子每次看人都能看成劫人,調戲,你這心思要不得啊!”
“你這請人的方式真特別,以後怕是少有人敢被你請了。”韓四冷笑。
“哪裡!哪裡!不過一個小廚子而已!”龐仁哈哈笑。
聶大郎拱手和韓四打了招呼。
韓四看他拿的書本和筆墨紙張,目露微詫,“我正有事兒找你們,範舉人說你們不在,在街上,沒想到是來買書。”
他話裡話外的意思,提醒龐仁,聶大郎和雲朵跟他認識,和範舉人家關係親厚,讓龐仁不要對雲朵起歪心思。
雲朵感念的看着韓四,順勢而下,“讓四公子等着,還出來找我們,實在對不住!我們現在就走吧!”聶大郎剛剛一副要和龐仁幹架的樣子,真動起手來,這龐仁不用上手,他身後的幾個跟班都能把聶大郎打個殘廢。
看她順杆子爬上來,韓四愣了一瞬,笑起來,自己本來不就是想伸把手嗎!對雲朵和聶大郎道,“走吧!”
雲朵忙拉着聶大郎跟上。這韓四雖然就帶了一個小廝,但龐仁定然不敢再攔着他們。
聶大郎看她急切的模樣,拉着他走的快,暗暗的握緊她。
龐仁果然沒有攔,龐家雖然家大業大,家中也有爲官的,但他們只是旁支了,和韓家還是不能比的。這韓四擺明了要劫人,他真不給面子倒得罪韓四。
看着雲朵走的快,龐仁勾起嘴角。她還是要來縣城的!多的是機會!
跟着韓四走到範家小院的巷子口,韓四轉過身,“好了!那龐仁不會再追上來,你們走吧!”
聶大郎拱手,“多謝韓四公子慷慨解圍!”
雲朵也忙道謝。
韓四笑了笑,看着雲朵道,“你是爲我們府上做魚的,也算和我們韓府有關係。真要被龐仁那種人欺凌了,我們韓家面上也不好。”
“還是多謝謝你了!要不是你,今兒個可能……要出事兒了。”雲朵呵呵笑,回頭聶大郎被打一頓,她還有可能被人再調戲。
“好說。以後多做幾道菜就行了。”韓四點點頭。
聶大郎再次拱手告辭,帶着雲朵回了範家小院。
坐上驢車的時候,雲朵想跟範大奶奶說以後她都不會再來縣城了。又一想這麼說了指定行不通,到時候她回去,這裡就只剩下小云朵的屍體了,對於這裡的人來說,她死了,那就啥事兒都沒有了。
於是坐着驢車,拿着韓府給的點心和肉等物,還有範大奶奶給大米和白麪。
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家。
他們的屋門又被人動過,連窗櫺也被動過。
雲朵忙拿鑰匙開了門,屋裡的東西沒有動過,她臨走之前特意擺過的。看來這屋門和窗櫺都相當結實,她鬆了口氣。
王忠幫着把東西拎到屋裡,看到屋裡還堆着很多紅薯,就又問起紅薯幹,“你們是準備賣的吧?還是直接送到縣城鋪子裡,雲朵以後少去縣城。”他想說能不去就不去,可又想到範大奶奶答應了幾家讓雲朵去做魚,又把這話嚥了下去。
雲朵知道他喜歡吃紅薯幹,又給他包上一包拿着回去吃。
王忠趕車驢車剛走,聶深就小跑着過來,“雲朵姐姐!雲朵姐姐你回來了!”
雲朵看他跑的小臉泛紅,伸手招呼他,“快過來!姐姐給你拿點心吃!”
聶深眼神一亮,忙奔過來。
雲朵拆了一盒點心,放在桌上讓他吃,“這一盒都是你的。”
聶深高興極了,想到奶奶的叮囑,不好意思道,“我要兩塊就行了,我吃不了那麼多。”
“吃不了就拿回家吃!給你爺奶也嚐嚐!”雲朵摸摸他的頭。一盒點心也就十二塊,這韓府做的點心還都是小塊的,可能爲了那些矜持的太太小姐們好下口。
聶深用力的點頭,興奮的抱着點心盒子,小口小口的吃着點心,“這兩天我都有過來幫姐姐看着家。有人來賣紅薯,我讓他們過幾天再來。還有人扒你家門,就是聶勤!”
雲朵疑惑,聶勤是誰?
“聶勤是聶四郎的名字。”聶大郎爲她解惑。
雲朵明白的點頭。這裡都叫大郎二郎三郎的,兒子多的都這樣叫,卻不是名字,他們都有自己的名字。她看了看屋門和窗櫺,八成這動的人就有聶四郎!
“我把他趕跑了。他不敢打我!”聶深笑着邀功似的仰着小臉。他是里正的孫子,村裡沒有小娃敢欺負他。
雲朵笑着誇他一句‘真厲害,真懂事’。
聽到消息的聶蘭也‘不計前嫌’跑過來找雲朵玩,“你們咋去了那麼久?都三天了!這次應該掙不少錢吧!又買啥東西了?”眼神直接瞄到了炕上的靴子上,她眼神一亮,上去拿在手裡,目光驚歎,“這是靴子!買人家做好的!還是羊皮的!?你們也太能花錢了吧!”她心裡頓時又難受了,她一件新棉襖還沒做出來,雲朵上下全身換新的,連羊皮靴子都穿上了。
“你要能掙錢,也能買自己想要的東西啊!”她花自己掙的錢,好像有罪似的。
聶蘭被噎了下,沒有跟她嗆。翻看着手中的羊皮靴子,實在喜歡的緊,“我穿上試試!”
雲朵連忙搶了過來,“我都還沒穿呢!”
“我就試試,又不要你的!”聶蘭不滿道。
雲朵把靴子放到一旁,“你來有啥事兒?”
聶蘭翻個白眼兒,覺得雲朵太小氣,“來看看你們回來沒有!”
“哦。”雲朵拿了一盒點心,兩小塊肉,“走吧!去老宅!”
“先讓我吃一個,等會回去我就吃不上了。”聶蘭看點心還有三盒,暗自撇了撇嘴。小氣!
雲朵又打開一盒給她兩塊。
聶蘭沒有吃,而是拿手帕包起來,裝進了兜裡。
三人一塊到了聶家老宅。
聶老漢看見點心和肉露出滿意的神色,“給我看看這次是啥點心!”又吩咐張氏,“晚上炒肉吃!”
“每次不都好幾盒,這次咋就一盒?捨不得拿過來,又想自己吃獨食呢!”劉氏看就一盒,裡面的點心塊還小,陰陽怪氣道。
雲朵不理她,她快要走了,讓這個死婆娘在這使勁兒作死去吧!她跟聶老漢和甘氏道,“嚐嚐這個點心!是用牛乳做的!韓府的老夫人過壽,請的外面的廚子特意做的這點心。”
衆人忙都伸手。
甘氏一人一塊分,總共十二塊,按人頭都不夠分。
張氏一看不夠,就說自己不吃了。
聶老漢的一塊已經咬了一口,的確鬆軟香酥,聽張氏不要,伸手又拿了一塊,“不要給我吃!”
這樣還是缺一塊,就沒有了劉氏的。
劉氏不滿的直瞪眼,“憑啥沒我的啊?”
“這點心的確好吃,能賞兩盒也就不錯了。”柳氏拿着點心笑道。
劉氏瞪着雲朵,“賞了兩盒就拿一盒,你按的啥心思!?存心不讓人吃啊!”
柳氏臉色有些不好,她本想幫雲朵說句話,沒想到劉氏倒是歪理又起了。她看向雲朵,果然她臉色不好看。
雲朵本來不理了,她都是要走的人了,還和這些古人計較個啥!可是聽劉氏的話,她就忍不住怒意,冷笑一聲,“就算賞了兩盒,我又憑啥都拿來給你吃!?給是情分,不給是應當,舍着臉皮要,還要的理所當然,這等無恥行徑,真是可笑!”
她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劉氏被她嘲笑的目光看的惱憤羞怒,“你個牙尖嘴利的小賤人!你懂不懂一點孝道!孝敬老人,尊敬長輩,你爹孃沒教你,我來好好教教你!”
“我爹孃教過我禮儀,教過我廉恥,教過我品德,教過我做人。就是沒有教過我無恥不要臉,你要教我這個,還真是抱歉,我可學不來!”雲朵冷哼,鄙視的看着劉氏。
“你個小賤人你敢罵我!看我不……”劉氏怒火中燒,衝上來就要打雲朵。
張氏上前要攔着。
甘氏怒喝,“給我住手!劉氏!你要在鬧騰的不安生,就給我滾出聶家!”
劉氏不忿極了,“娘!這個小賤人罵我,我是她二嬸,是個長輩,讓她這樣罵……”
甘氏陰沉着臉,“住口!你就是無恥不要一點臉!誰該欠你的了?憑啥要給你好?好吃饞嘴的東西,一點吃的你都能不要臉面,我們倒了八輩子黴娶了你!你再給我鬧事兒,就滾出我們聶家!”
聶二貴也怒喝了一聲劉氏,讓她閉嘴,給甘氏賠禮。
劉氏氣恨極了。
雲朵還沒出氣,“欺負人可不是挑柿子,專挑軟的捏。有種別窩裡橫,把勁兒使到努力幹活兒掙錢致富上!要欺負就去欺負外面的人!”看人家不打殘你!
聶二郎手裡的點心捏碎。
劉氏氣的兩個眼睛都紅了,“你個小賤人!掙兩個臭錢就能耐了?那錢是咋掙來還不一定呢!說不定就是在縣城裡勾引男人掙來的掐!”
本來覺得雲朵說話不好聽,劉氏好歹是二嬸,聽劉氏又說這樣難聽的話,張氏頓時臉色難看,“他二嬸!你又說這話,壞雲朵的名聲!沒有的事兒,你總說!”
雲朵握着拳頭想打人,小臉鐵青,目光凌厲的盯着劉氏。
見她如暴怒的幼獸般,聶大郎伸手握住她的拳頭。
甘氏已經脫了鞋,照着劉氏臉上砸過去,“你個賤人再多說一句試試!”
聶大郎眸光陰陰的看了眼,拉着雲朵離開。
雲朵沒出氣,走到門口,又停下,回頭道,“還是分家吧!否則這個家,早晚要被作死!”不分家,劉氏這個死婆娘就會一直騎在張氏幾個包子頭上。
甘氏身形一震,臉上無比難看,盯着劉氏的眼神像盯針一樣。
劉氏倒是心裡一喜,分家就分家,她巴不得分家呢!可是一想又不行,這分了家,會做魚的都在大房,他們家分出去喝西北風啊?
裝一肚子瓦斯的雲朵回到家,小臉還陰沉沉的,深深的遺憾又後悔,沒有狠狠揍劉氏那死婆娘一頓!
聶大郎拆了一盒牛乳點心,“彆氣了,跟那種人生氣不值當。”
的確!太掉價!雲朵捏了塊點心塞嘴裡,使勁兒的嚼,發現點心太酥,沒法解勁兒。她把特意挑出來做的薯仔拿出來。
薯仔幹金黃透着點紅,晶瑩剔透如琥珀般,咬一口,甜甜的,很有嚼勁兒。雲朵連吃了三個。
看她又伸手去拿,聶大郎攔住了她,“這個嚼多了腮幫子疼,明兒個再吃。”
雲朵有些不滿的瞪眼。
聶大郎捏了塊酸棗糕塞她嘴裡,“晚飯想吃什麼?”
雲朵嚼着酸棗糕,只好眼看着他把薯仔幹收起來,“我想吃包子。”
包子沒有發麪,死麪的又太硬,吃了不好消化,聶大郎皺皺眉,“等會泡上酵母,明兒個再吃。晚上給你煎餅吃。”摸摸她的頭。
雲朵點點頭,“好吧!”
晚上倆人煎餅沒吃上,聶婆子使聶深送來了四個乾菜包子,倆人煮了小米粥,簡單吃了。
晚飯後,聶大郎泡了酵母,雲朵就把肉都洗了,切了肉皮熬豬皮凍,“明兒個包灌湯包!”
聶大郎笑意不達眼底,看了看屋裡堆的還有不少紅薯,他微微放心,催促雲朵洗漱完,上炕睡覺。
第二天起來,雲朵要繼續忙活做紅薯幹,聶大郎不幹,“歇息一天,都快累慘了。”
“那把借的銀子先還了吧!”銀子找到來路了,這下不怕了。
聶大郎眸光閃了下,點頭,帶着換的大大小小的銀角子,總共八兩,找到聶里正,一塊到聶寶山家去還銀子。
聶寶山本還想着聶大郎不還錢正好,沒想到這麼快就把銀子還上了,當着聶里正的面,他收了銀子,把借據拿出來還給聶大郎。
借據撕碎,聶大郎又去範家大院,送上一盒子紅薯幹,把欠的四兩多銀子還了,回來又把的聶里正家的六百多文錢也還上。
至於欠張氏孃家和聶貴芝家的,只能改天送過去。
雲朵是徹底鬆了口氣,銀子都還上了,聶大郎就沒有債務了。餘下的銀子也夠聶大郎生活了,有生活小技能,他以後的生活是不會有大問題的。
還有云英,這個大姐苦了那麼多年,可惜她要走了,連點銀子都不能給她。否則那陳婆子能讓大姐和二妞過不下去。算了!她都要走了,留下‘遺言’讓聶大郎平常看顧着點好了。
再去一趟花石溝看看雲彩,警告楊氏和雲鐵錘一番,讓他們少虐待雲彩,多關注關注雲英。
覺得‘後事’都安排的差不多了,雲朵又到清湖邊,伸手摸摸湖裡的水。
還是很冰,很涼。
她縮回手,有些發愁的坐在湖邊的石頭上,看着連綿的清湖,冷風吹過水麪,一層層的漣漪。要是現在不跳,等過些時候,天更冷了,湖裡結了冰……
她發愁的嘆口氣,“這水也太涼了。”可是天只會越來越冷,她又不能等到明年夏天再走,還不知道回去後怎麼樣。
聶大郎站在不遠處看着她嘆氣,聽着她的愁語,目光幽深,冰涼。她真的要走,要離開他!從清湖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