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德胯下的這一匹馬兒也是快要到了崩潰的邊緣,見劂林封謹的前車之鑑,林德也只能跳下馬來步行,只是臉上的焦躁之色分外明顯。好在這個時候,娜熱頗爲識趣的道:
“三裡部就在前面幾裡的地方,也不需要我指路了,不如我留下來照顧拓跋族長的坐騎,你們趕着過去救人?”
林德眼前一亮,將繮繩塞在了她的手中便大步衝刺了過去,遠遠的卻是見到了帳包之外擁擠了很多人。又有不少的馬匹聚集在了一起,而大部分的馬匹都看得出來是毛色光滑,連帶上面的鞍韉都是十分整齊華貴。林封謹頓時就扯了他一把,很顯然是發覺這拓跋三裡部的狀況貌似與之前所說的不符。
林德仔細看了看道:
“這些馬兒都是栓在了靠在右邊的樁子上,表示是外來人的意思,莫非今天部族裡面來了外人?”
此時又靠近了些,便看得出來三裡部當中當真是一片凋零破敗的景象,用來住人的氈包乃是縫了又縫,補了再補,綁在了旗杆上面用來祈求幸福安康的綵帶“龍達”都是破破爛爛的,周圍的木條插出來的籬笆彷彿被狗啃了似的,東缺一塊西缺一塊,在畜圈當中牛羊頂多就六七十頭,都是瘦骨嶙峋外加十分骯髒。
此時部族當中幾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圍在了最大的氈包附近,林封謹和林德兩人感覺事情不對,商議了一下便隨意的找了兩件舊衣服,然後將臉上用泥土抹黑,隨意的改扮了一下這才往那邊走去。
這裡本來就是林德的部落,他對此極是熟悉,所以帶着林封謹也是通行無阻,大概是外來人較多的緣故,所以也沒有人來詢問什麼。等兩人靠近·才發覺在首領氈包附近還空出來了偌大的一塊地盤,正有兩個人在激烈的搏鬥着。
而在這塊地盤的左右兩邊,涇渭分明的坐着兩排人,右邊的那一排人爲首的是個禿頂男子·蓄着濃密的鬍鬚,神情陰騭,這排人明顯從衣着,打扮,還有氣色上來說都要好得多,其中很是有幾個孔武有力的大漢,臉上厚厚的塗抹了一層油脂·表情顯得十分麻木,卻是赤裸着半邊肩膀,看起來就是十分猛惡。
桌邊的那一排人當中·坐在了最上方的卻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穿着鮮卑族的盛裝,只是臉色卻是白得怕人,她的下方坐着兩名老得眼神似乎都有些渾濁的老人,接下來的一排則是好幾名咬牙切齒,卻是面帶菜色的精壯漢子,看着對面的眼神幾乎都要噴出火來!!
在兩排人的前方,還有三個穿着褐紅色外袍,黃色內衫的僧人·看他們的打扮模樣,赫然便是行走在草原上的喇嘛,他們的地位超然·看起來應該是作爲公證人的存在。
見到了那姑娘,林德渾身上下便是一顫,顯然這就是他現在唯一在世上的嫡親骨血·妹妹拓跋甄了!林封謹卻是踩了他一腳,低聲道:
“靜觀其變,你妹子有救。”
這時候,場中兩人打鬥已經結束,一名衣衫襤褸的漢子雖然招數十分精妙,但在氣力上面卻是不敵對手,被一個咬着辮子·赤裸着上身的刀疤臉男人步步緊逼,最後一把抓住了摔飛了兩丈·頓時癱軟在了地上,連續撐了幾下都沒有爬起來,輸掉了這一場。
見到了這一幕後,坐在右邊的那禿頭自得一笑道:
“甄侄女,這已經是你們輸的第四場了,我們議定的是十場定勝負,再輸兩場的話,三裡部的四條鞭子就是我的牧奴了噢。”
三裡部的四條鞭子,是指的四位忠心耿耿但是放牧技術極優秀的牧民,更是善於馴服草原上的野馬,傳聞只要給他們一百頭牛羊,三年內就可以繁衍出足以支持一個大部族用度的馬羊!
分裂出去的這些鮮卑族人自稱爲多裡部,他們當日發動叛亂了以後,也是知道族人性命寶貴,所以採取的是鈍刀子割肉的方式,先是抓住了拓跋甄,斡離和幾名族老,然後讓三裡部的人拿財物,兵器,人手來換。
到了後面,拓跋甄,族老雖然換了回來,有才幹的斡離卻被扣着不放。多裡部的人便乘着三裡部的人生活困窘,常常帶上人手跑來和他們賭賽,而且拿出來的彩頭都是三裡部拒絕不了的東西,比如可以暫時緩解拓跋甄病情的藥物,又比如是讓餓得哇哇大哭的娃子們可以吃飽肚子的奶皮子,奶豆腐,牛羊肉
三裡部的人若是輸了,就得拿出來族中的精英作爲輸掉的賭注們部族裡面做牧奴。而被贏走的精英困於諾言,更是着一種離開部族爲族人省下口糧的神聖使命感,因此竟只能慘然離開。
這樣一來二往,自然是鯨吞蠶食,十分惡毒,很快就將三裡部弄得極其虛弱。當然他們也不是沒有想過要和多裡族的人翻臉,但一翻臉的話,多裡部的人就拿被斡離和那些被輸掉的族人性命來威脅,因此根本就拿他們毫無辦法!
那名剛剛敗退的衣衫襤褸的漢子含淚憤然道:
“赤必虎!!你也有臉說出這種話,要不是你們這些禽獸忘恩負義,步步緊逼,我們部落怎麼會落到現在的地步?”
另外一個頭上纏着紅色頭巾的漢子也站出來大聲憤然道:
“現在部族裡面,每天都只能吃一餐,斡義大哥連續三天都將自己的奶酪讓給了自己的孩子,這三天就只吃了薄薄的一片奶皮子,否則的話,刀疤雄怎麼會是他的對手?我柯比堅第一個不服!”
剛剛敗退的斡義也是咬牙切齒的道:
“沒錯!你們這些卑鄙陰險的老鼠,我總算知道爲什麼當時換回族老的時候,指明要我們拿隨身的兵器去換!嘿嘿,真的是好算計,逼得我們好幾人都只能合用一把馬刀,上一場柯比堅若不是打到一半的時候,手中的劣質馬刀被削斷,難道他會輸?”
赤必虎冷笑了起來:
“誰叫你們不吃飽來上場的?誰叫你們要拿破刀子上場?長生天把你們變成窮鬼,那是你們三裡部自己不思進取的緣故,難道要算到我身上來?廢話真是多,還打不打下一場的,在賭賽之前可是對着長生天立了誓言,你們想讓祖先的魂靈都在地下不得安寧嗎?”
這廝強詞奪理,偏偏三裡部的人卻沒有能言善辯的,一時間竟是啞然。
但是緊接着,從三裡部當中走出來了一個大漢,這大漢極魁梧的身材,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臉頰和身上都是枯瘦無比,因此衣服穿在了他的身上竟然都是顯得空落落的,大概是沒有稱手的兵器的緣故,所以他隨手提了一根雞蛋大小的木棍,這大漢將手掌按在了柯比堅的肩頭,示意他退開!
柯比堅想要說什麼,卻是隻說了“大哥”兩個字就哽咽了,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呆呆的望着他,見到了這大漢出場,所有人都是一聲驚呼,緊接着三裡部的人竟是若沸騰的水那樣大叫了起來:
“巴特爾!!巴特爾!!”
巴特爾在這裡不是人名,而是指的第一勇士的意思,就類似於nba裡面觀衆叫某個表現出色的球員“mv是一個道理。但林封謹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個大漢乃是有傷勢在身,並且好像還中了毒,強撐出場,估計下場堪憂。
不過這大漢一出場,多裡部那邊看起來也是很有些壓力,便示意要休息片刻再鬥,這卻也是在規則當中。
便在這個時候,柯比堅忽然覺得自己的手上一緊,竟是被人攥住拖走。
他想要反抗,卻發覺自己又飢又餓之下,這點力氣根本就抵抗不了,此時場面亂哄哄的,哪裡會注意他這麼一個手下敗將,因此措手不及,竟是被拽進了一個有些偏僻的氈包裡面。
氈包的圍子被放了下來,似乎一下子就與世隔絕了。
緊接着亮起了一點昏黃的燈火,然後柯比堅就看見了面前站着一個人,這個人熟悉而又陌生,身上的氣息,更是煥然一新′鋒芒畢露!柯比堅看着這個人臉上的線條,竭力的辨認着,然後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很乾脆的就跪倒在了地面上!!
這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便是胳膊大腿都被卸掉也不會吭上半聲的粗豪男兒!竟是在這一剎那跪倒在地,蜷縮在了地面上,手指都摳進了泥土當中,哭得像個受了足夠委屈的孩子!!!!
“有什麼好哭的。”黑暗裡面忽然傳來了一個很平淡的聲音:“他既然回來了,應該哭的就是三裡部的敵人了。”
柯比堅愕然擡頭,咬牙切齒的道:
“沒錯!你,你是?”
林封謹站了起身來,笑了笑道:
“我是你們少族長的兄弟。”
林德此時看着柯比堅,認真的道:
“我現在還不急着露面,所以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