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封謹身邊護衛的騎兵立即就策馬從左右兩邊分別奔馳了開去,這裡旁邊的田地上栽種的乃是小麥,都已經掛上了穗,正是適合騎兵奔馳作戰,幾乎是在幾個呼吸之內,就化爲了鶴翼陣型,彷彿是以林封謹爲中心,左右兩邊都生長出來了一對長長的翅膀!便是由排列整齊有序的三裡部騎士組成的。
在一瞬間,便是箭如雨下!
此時這局部戰場上的態勢,恰好就彷彿是一個“個”字,林封謹和他的手下的陣型,恰好就類似於“個”字的上半部分傘蓋頭,而前來襲擊,依路奔馳的敵軍,便是形成了下半部分的那一豎!
只是,這幫前來滅口的軍隊也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敢於和自己這羣騎兵進行面對面的硬衝鋒,更是以一己之力,衝翻了前方的三名甲騎,接下來更是將那面青光閃耀的巨大盾牌往地下一砸!和後面衝上來的幾個人依託那面巨盾匯合聯手,恰好就彷彿是一塊哽在了他們喉嚨裡的骨頭,十分難受。
因爲騎兵只有衝鋒了起來纔有威力,這鄉下的道路的寬度也是有限,卡住了中央的話,至少有大部分就很難衝刺起來了,什麼?你說在麥地裡面衝刺提速?馬兒在裡面小跑可以,但也就是小跑了,連人在麥地裡面衝刺扭傷腳的機率都是很高,何況還是沉重的騎兵呢!
這幫人衝刺的速度一降下來,就連面對林封謹身邊展開兩翼的三裡部騎手的弓箭點射了,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神箭手,更是深諳騎戰的道理,第一輪彎弓搭箭射,竟然就是對面七八匹戰馬哀鳴着倒地,將背上的騎手摔飛了出去!
對面的領頭人一下子都驚呆了,這戰馬又不是豆腐做的。戰馬同樣也是要披掛上鑲嵌了鋼片的皮甲,倘若不是要害中箭,決計不會出現一照面就被打趴下了的狀況,可是,殘酷的事實就是擺在了人們的面前,那領頭的將領仔細一看,臉色更是難看了,因爲那七八匹戰馬中箭的位置,竟全部都是眼睛!!
衆所周知,馬兒的雙眼並不像是人那樣。長在臉前,而是一左一右,所以一匹戰馬對準你正面衝鋒的時候,是沒有辦法對它的眼睛進行射擊的,因爲沒有角度。這就意味着什麼:
這些被射穿了眼睛的戰馬,都不是被正面的騎士射殺的!
他們在挽弓出箭的時候,實際上瞄準的是旁邊衝向了同僚的戰馬,同時深信自己的夥伴一定可以解決掉自己面前的敵人,這樣的信任.......這樣的可怕信任!
一念及此。這支騎兵隊伍的統領脊背上都是冒出了一股寒意,他忽然覺得自己前來做這件事未必就是一個想象當中的美差。眼見的這些人,絕對不是什麼鄴都當中的衙役什麼的,這些人哪怕是放到邊軍精銳裡面。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自己......乃是一腳踢到了鐵板上啊!
戰鬥發生得很快,但是結束得也很快,
林封謹手下的這些三裡部侍衛一共是三十八人。要射殺衝刺而來的二十餘騎戰馬,只需要每人出一箭都不到,何況還有野豬他們在正面頂住?不過林封謹也是讓他們有留手。只射馬,不射人,當然,那些從馬匹上被摔飛下來的倒黴蛋就只能聽天由命了,那是有很高的機率摔斷脖子的。
大概連半盞茶的功夫都不到,這些騎兵就被斬殺殆盡,這一戰打完之後,那宋捕頭和衙役們都張大了嘴巴,半晌都合不攏來,林封謹也是有些大意了,冷笑一聲道:
“土雞瓦狗而已,咱們繼續走。”
不過林封謹想了想之後,還是謹慎起見,派出了兩名偵騎在前方探路,然後讓宋捕頭和衙役們和自己分開,否則的話,這麼混編在一起,衙役沒有馬,更是在這樣的場合下幫不了什麼忙,一旦有什麼事情,他們就很難被保全了。
衙役們此時都看到了之前那血淋淋的一幕,心中也是巴不得早些分開,所以雙方一拍即合,宋捕頭帶着衙役們走小道抄近路回城,林封謹他們騎馬押着那徐開理又往前面走了五六裡地,忽然之間,就發覺前方的一道焰火訊號升騰了起來!
那是前方有警的意思,緊接着沒過多久,就有一名騎兵策馬歪歪斜斜的跑了回來,背上已經插着七八支利箭,眼見得已經是不得活了,這名偵騎抽搐着從牙齒縫裡面擠出了四個字“前方有警。”便腳一蹬死掉,而另外一名偵騎則多半是死在了包圍圈裡面了。
林封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色鐵青的道:
“換破甲箭!!”
這聲音彷彿是從牙齒縫裡面給擠出來似的。
緊接着,所有的人都見到兩三裡外的斜坡上面,一支至少千人的騎兵若潮水一般的宣泄而下,氣勢洶洶的對準了自己這羣人撲了過來!!!
“哈哈哈哈!”彷彿是爲了此時的這場景進行註腳似的,被五花大綁的徐開理狂笑了起來:“乖乖的給爺爺跪下磕一百個響頭,就饒你們這幫狗雜碎一死!”
古時候素來都有百人敵,千人斬,萬人敵的說法。
但是這種說法是很誇張的。
陸九淵的殺力,差不多都達到了這世上罕見的地步,可是面對軍隊的衝擊,他的神通要被全面壓制,能殺一百個人真的很了不起了。至於千人斬,萬人敵,那是誇張了的說法。文人嘛,說話都是很誇張的,什麼白髮三千丈,飛流直下三千尺.....倒是在戰場上的的確確有以弱勝強,以千人精銳破萬人之敵的戰例,並且還不在少數。
不過這種情況要麼就是佔據地利的守城,要麼就是佔據天時的偷營。
所以,林封謹面對這千人追擊而來的騎兵,很乾脆的就對部下發號施令,他先對野豬道:
“你帶着那個徐開理先走。”
野豬道:
“是。”
野豬力大無窮,更是耐力持久,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他帶着徐開理隨隨便便找一條河溝就能躲開追兵。
接着林封謹便對其餘的手下道:
“逃!”
林封謹的決斷毫無錯誤,他們這三十多人再怎麼勇猛,也絕對不可能直接激流勇進,然後擊破中軍將對方將領一舉成擒,然後順利翻盤的,除非林封謹是呂羽,手中有吞蛇。然而天下之間又有幾個呂羽?幾把吞蛇?
不過,在下令逃了以後,林封謹又說了兩個字:
“輕裝。”
所有的侍衛眼前一下子就發了亮,對方的人看似氣勢洶洶。但從兩三裡外撲過來還需要一些時間,這些時間抓緊了的話,還能做不少的事情,於是便見到所有的侍衛都跳下了馬來,對兩三裡外衝擊過來的敵人視若無物。
更是一面隨意的將身上的鑲嵌甲,鋼刀,甚至是銀兩之類的拋在了地上,儘可能的減輕身上的重量,一面從馬袋當中掏出來了油條。豆餅,雞蛋等等食物,掰碎了細心的餵給坐騎,坐騎吃了這些“硬料”之後。可以獲得相當的補充,對體力的恢復也是很有幫助。
等到追兵接近到了五百步以內的時候,一干人這才跳上馬背,唿哨而去。踏上了回頭路,他們此時大多數人的身上,都是穿着單衣單褲。然後揹着一把弓,兩壺箭,一把短匕,除此之外就身無長物,真的是做到了極限輕裝。
那幫追兵剛剛靠近到四百步的距離當中,斷後的五六人迎面就是一排箭射了過來,此時的這局面對於追兵來說十分尷尬,他們追擊對方乃是迎着敵人的箭衝,而自己發箭反擊,卻是要讓自己的箭去追着敵人射!可是這是足足四百步的距離啊!屬於那種理論上能產生殺傷力範疇.......
更可惡的是,對方的那羣人箭射得是又狠又毒,一排箭射過來,居然有四人翻滾倒地,當下就有兩個人聲都不吭了,剩餘下來的兩個人則是哭天搶地,仔細一看,他們用的箭簇居然是超等破甲箭!皮甲什麼的根本沒什麼用,直接深深的咬進了肉裡面去,他孃的這一支箭打造下來的費用都是足足要八分銀子!黑市上足足要賣到一兩五錢一支,面前的這些殺才哪裡弄來這麼多的軍用上等品?
當下斷後的五六個人就加速奔馳超前,又漏下了新的五六個人來,又是彎弓搭箭的騎射!當下有打老了仗的人就看了出來,驚怒的大叫說這是草原蠻子的戰法,而他們輪換射擊,則是因爲破甲箭尤爲沉重,所以開弓用的力量極大,若是連續射擊,恐怕射個七八箭就無力了,但是這樣分成批次輪射的話,至少可以射出二十箭以上。
說時遲那時快,雙方交鋒後,一追一逃出大概還不到二三十丈,林封謹身邊的這羣親衛已經是射出了三波利箭,每一波射擊當中,多則三四人倒地,少則一兩人倒地,竟是每次射出都會造成殺傷!
當然,後面的追兵也不是死人,也是在用弓箭還擊,遺憾的是,這時候金錢的價值就體現了出來,林封謹的親衛使用的長弓,都是特制訂造的,成本費都要超過八百兩紋銀,雖然沒有風可汗那麼變態,卻也已經是十分難得的良弓了。
而軍中的制式騎弓最上等的,頂多也就是四十兩銀子的工本費,四十兩vs八百兩,二十倍價格的差距,帶來的當然不可能是二十倍性能的提升,雙方的差距,大概只有一點五到一點三倍的差距,換算下來的話,制式騎弓的最遠有效射程就是三百步到三百五十步,而林封謹的親衛用的長弓,則是可以超越對方的射程八十步到一百步左右。
這就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了。
說實話,騎射本來就是很考校箭術的一件事,在平地上百步穿楊,來到了疾馳顛簸的馬背上,能夠保持個平時三成的命中率,已經是難能可貴,畢竟後面的人也不是靶子,白白的挨射,也同樣會還擊。並且射中對手未必就能令對方失去戰鬥力,畢竟林封謹他們面對的是軍隊精銳,身上着了甲的。
當然,在騎射的戰鬥當中,逃走的一方佔據優勢是半點兒都不假的。不過這樣的傷亡率也是令帶隊的軍官吃了一驚,因爲他的手下那是什麼人,騎兵當中也是堪稱精銳的了,面對上這羣貌似丟盔棄甲的烏合之衆以後,居然一照面都是死了十來個人,加上先前派遣出去的先鋒。都足足有三十個人栽在了這幫人的手上,而這羣人卻也只是損折了兩個而已!
這樣的戰損比例,接下來就算是將這些兇徒一網成擒,都不好意思拿出去說了,和這些烏合之衆打成了一比一的戰損比,這還好意思稱爲精銳嗎?這以後還能在同僚面前擡起頭嗎?
也難怪這軍官有如此感慨,因爲這時候的狀況,簡直就像是米國特種部隊去收拾洪興的扛把子,結果洪興死了一百多個人。特種部隊居然也死了一百多個人,這種事情那傳揚出去,完全是奇恥大辱啊。
追出了一百丈之後,林封謹的親衛隊已經是輪換了一次。基本上每人都出了一箭,追兵至少損失了十五六人,他們一共射出了四十支箭,換來的便是如此驚人的殺傷。相信後面的將領已經是心疼得在啅牙花子了。
緊接着又追出了一里地,先前敢於衝在最前面的那些悍勇軍士都已經是死傷狼藉,他們爲什麼衝前面?出發前許出來的高額賞金唄。但是要知道,再多的錢也得有命去享受啊,這些亡命徒此時要麼就死掉,要麼就是落馬以後摔得斷腳斷手的,充分的證明了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的道理......其餘的人看了,難道沒有半點兔死狐悲的感覺嗎?
所以,這隻軍隊的士氣都開始漸漸的衰落了起來,衝在前面的人開始偷懶耍滑,眼見得賞金無望,那就得好好的爲自己的小命打算了,而這條官道也不是太寬,也就僅僅能容納下五六個人並肩奔馳,前面的人一慢,整支隊伍都得跟隨着慢。
可是,林封謹身邊的這幫護衛深恨他們殺了自己的族人,這些人一慢,他們不但不乘機逃走,竟然也是跟着慢了下來!!就這麼始終與後面的追兵保持着四百步左右的距離,輪番上陣進行騎射!!這招真的是狠毒至極,更重要的是,馬速一放緩,三裡部族人的精確命中度可以說也是呈直線上升,直射得那些前面排頭的追兵鬼哭狼嚎。
面對這樣尷尬的局面,後面率軍追擊的這名將領也可以算得上是老手了,他居然想出來了分進合擊的法子,讓後面的人分兵去前頭進行堵截,但這一招看似絕妙,卻哪裡逃得過林封謹放在空中的土豪金的監視?當下便將計就計,先是將後面那些人射得面無人色,然後驟然加速,將前面的追兵都拋在了身後。
雙方將領在這裡鬥智鬥力,隨着時間的推移,後面追兵的死亡人數竟是都差不多達到了百人!這對於一支千人的隊伍來說貌似十比一的戰損還能承受,可是,最傷士氣的是,對方的傷亡還是零啊......這也太他孃的坑爹了吧。
徐開理此時被捆在了馬匹上,顛得幾乎連黃疸水都要嘔出來了,他本來以爲林封謹他們會跪地求饒,可是現在看起來,佔上風的,竟然是林封謹他們這些人!而就在這個時候,可怕的副作用開始顯現,那就是馬力!!
雙方馬匹奔馳的距離是差不多的,但是不消說,林封謹的親衛的馬匹素質,必然比這羣人的要強出不止一個檔次!這就已經有了很大的優勢。
而雙方交戰之前,林封謹的親衛爲了減重,連自己身上的腰刀,銀子都是徹底的拋掉,連同甲冑之類的東西,這就少說都有二三十斤的重量,這路程短,馬兒跑得滿,二三十斤的重量還不覺得,但是,一旦路程長,跑得快的話,那這二三十斤重量就很是明顯了。
其次,馬匹的力長力短,和乘騎者的馬術也有很大的關聯。三裡部這些人不消說,從嬰兒時候起就在馬背上長大的,對方再怎麼精銳,肯定也是大爲遜色。
最後,在交戰前林封謹的親衛還特地給馬匹餵了豆餅,油條,雞蛋這種“硬料”這種食物吃了以後。對馬兒的腸胃肯定有害,說現代一點,就是增加馬匹患腸胃炎的機率,但是往近處說,這些硬料給馬兒吃下去以後,對體能的補充也是格外充沛明顯的。
有了這整整四大因素加在一起,林封謹這幫人的馬兒此時跑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歡實無比,而對方的馬匹已經開始口吐白沫,上氣不接下氣。想快都快不起來,這速度一慢下來,林封謹身邊的這羣人的射術精度更是呈直線上升的趨勢。那些被射得膽寒的兵士紛紛落馬,士氣盡喪,甚至都已經有拔轉馬頭向着遠處逃走的。
這千人的騎兵精銳被三十餘人弄到這般狼狽的地步,也端的是大失臉面,堪稱奇葩。
忽然,林封謹臉色一變,急聲道:
“咱們走。”
說完就帶頭撥轉馬頭向着正西方逃去。原來在土豪金的輔助下,林封謹已經看到,對方的後軍赫然又來了一百餘騎援軍,這一百餘騎援軍規格統一。行動舉止之中都露出來了一種難以形容的肅殺味道,若一道滾滾鐵流而來。
因此林封謹立即下令離開,這樣的軍隊,必然是某位大將身邊的親兵精銳。而自己的親衛一路且戰且退到現在,已經是馬倦人疲,現在遇到這幫生力軍。可以說必然全軍覆沒。
好在林封謹也絕對不是若沒頭蒼蠅慌不擇路亂撞的人,他此時前往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吞蛇軍駐紮在京畿的秘密軍營,秘密軍營在京畿周圍都一共有六處,由主持大將不定期換防,務必讓人沒有辦法掌握到具體的行蹤。
統領這支軍隊的不是別人,便是林封謹的老相識,崔鉞漠。
他自從房城一戰之後,便是官運亨通,現在便是主掌着這支吞蛇軍。
吞蛇軍的任何信息本來都是極機密的一件事,因爲呂羽於情於理,都要在京畿附近放置一支在自己掌控當中的王牌力量纔是,這樣纔算得上是進可攻,退可守,就彷彿是國君都會在身邊放置御林軍一個道理。
而這支吞蛇軍的存在雖然是個隱秘,但是,對於林封謹而言,其每天的調度什麼的都是瞭若指掌,這卻是有兩個原因,首先吞蛇軍上下都從未將林封謹視成是外人。
更重要的是,林封謹旗下的產業當中,至少都有超過一半都是吞蛇軍當中傷殘退役下來的軍人,這些軍人和現役的那些吞蛇軍當中,都是有着生死與共,並肩戰鬥的情誼,這種血與火當中誕生出來的情誼,纔是最珍貴最質樸的。正因爲這樣,吞蛇軍也是很乾脆的將採購糧草,冬衣等等事務都自動的交給這些老夥計--這錢給誰賺他孃的不是賺啊?爲什麼不便宜自家的生死兄弟,並且他們也不至於坑自己的兄弟吧?
因此,林封謹要知道吞蛇軍的消息,那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他此時便引着身後的這羣追兵,不慌不忙的往吞蛇軍的秘營趕了過去,同時讓一名與吞蛇軍來往得十分頻繁的屬下換上了自己的寶馬前去求援。
然後,林封謹他們就在一處山坳前被追兵追上了,因爲他們已經累得可以說是疲憊不堪,若是要再跑下去的話,就只能給馬兒放血不可,可是一放血的話,馬兒便是必死。
極爲重視坐騎的三裡部的族人,自然捨不得做這種事情。
對方見到了林封謹他們不逃了,所以也就不緊不慢的緩緩逼近,後來的這百餘人也是聽說了這幫點子十分扎手,既然都已經趕狗入窮巷,當然就沒必要再逼近了,否則的話反咬一口豈不是大事?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到後面的那千餘人來到,然後大家一哄而上,瞬間就將他們淹沒在了人潮人海當中,這纔是最理智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