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擇
而拓跋當年定下的娃娃親,就是拓跋二里部族長的小丘穆陵蘭。但遺憾的是,丘穆陵蘭長大了以後,鍾情於拓跋五里部勇士赤必黎,看樣子是不打算履行婚約了。當年拓跋離開部族出外闖蕩,未必就沒有因爲這件事芥蒂在心頭的原因。
就在兩年前,鮮卑拓跋之前的領地遭受到了外來人的覬覦,在西戎的支持下,吐蕃人悍然向着這邊發動了強大的攻襲,對方背後乃是有着一國之力的支撐,抵擋得了一次,哪裡抵擋得了二次,三次?
結果吐蕃人選擇的進攻方向卻恰好是拓跋三裡部的地盤,偏偏因爲林德的離開,三裡部也是五部當中最爲衰弱的一個,好不容易纔在其餘四部的幫手之下,咬着牙打退了吐蕃人進攻,但傷亡極其慘重。
這一戰之後,三裡部的人也看清楚了其餘四部出工不出力的真面目,果斷就宣佈要東遷。
剩餘下來的四部卻是暗自心喜,估算了一下聯合起來的實力足以應付吐蕃人的進襲,因此也不阻攔三裡部,在遊說吸納三裡部那些猶豫不定的族人留下來的同時,已經亟不可待的瓜分了拓跋三裡部離開後留下來的草場。
然而第二年捲土重來的吐蕃部族,得到了西戎舉國之力的援助,人數卻是上一次來犯的三倍!!足足三萬餘騎!!
所以留下來的拓跋四部頓時傻了眼,但是在這樣的軍國大勢面前,傻眼有什麼用?拓跋五部聯合起來,甚至將老弱婦孺都拿出來頂上去,也就只能對付一萬五千騎吐蕃人而已。三萬餘騎攜着強勢來襲,那是存了殺雞給猴看,碾壓示威的意思在裡面了。
這一戰的結果毫無懸念,鮮卑拓跋剩餘下來的四個部族被重創,只有少數人逃走了出來。
所以·率先撤退的拓跋三裡部雖然先遭受了重創,又在宣佈東遷的時候被人挖牆腳,撤走的只有不到三千餘口,但是搞到最後·反而在五部當中成爲了最強盛的一個部族了。
林封謹聽到了這裡,忽然道:
“看出來吐蕃來年必然還會捲土重來的人是誰?”
娜熱臉色有些迷惘的道:
“不知道。”
林封謹微微眯縫起來了眼睛:
“此人是個人才,不僅僅看出來了來年的危局,並且還可以說動三裡部的高層東遷,可見這個人在你們族當中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低------你有沒有印象?”
林封謹的問詢,卻是對着拓跋所說的。
拓跋皺眉道:
“我記憶裡面,若說是衝殺在前·控弦射敵的勇士,還是很有幾位的,但能夠像少主你說的那樣的智謀之士·卻是真的找不出來。”
說到這裡,拓跋忽然對着敖敦疑惑的道:
“既然我三裡部乃是有準備撤走的,爲什麼才過了一個冬天,竟然凋敝到了連茶磚都得拿人來換的地步?”
兩名少女對望了一眼,卻是欲言又止。
林封謹卻是笑了笑道:
“這其中的事情,我估計你問她們也不會說的,但是,你以爲你們不說,我就不知道嗎?”
接着林封謹一揮手·示意左右道:
“把她們兩人給我看住了!”
二女立即花容失色,林封謹淡淡的說出來了兩個字:
“內亂。”
林德聽了眼神一動,他也是繼承了鄭龔的記憶片段·頓時覺察出來了不對勁。林封謹卻是淡淡的道:
“三裡部有備而走,事先未雨綢繆,肯定是找到了地方紮根·在這個時候,其餘的四部被吐蕃人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擊潰,逃出來的這些人毫無疑問,都是之前四部的族長,勇士等等。”
“這些人是不可能投靠那些羌族,蒙族人的,因爲他們此時已經是落水狗·投靠過去頂天就是個自由民,不可能還會承認他們貴族的地位。所以能夠去的唯一地方·就是已經事先撤走的三裡部。”
“三裡部接納了這些人以後,他們攪在了一起,習慣了手握大權的他們時間一長,必然就會心有不甘。
偏偏三裡部有一個很致命的問題,那就是沒有名正言順,威望足夠能夠壓得住的領袖~一-你的父親算得上一個,可惜去逝了。你林德算得上一個,可惜並不在部落當中。這樣一來,內亂自然是順理成章。”
林封謹說到了這裡,那兩個女子已經是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向了他,簡直就像是望着鬼神一樣,林封謹接着道:
“老黎根去的那個部族,必然就是內亂之後,依然還忠心耿耿於餑的那些部衆。他們的財物牛羊應該大多數都被叛亂者掠奪過去。如此艱苦的條件下依然堅持,這份忠誠實在是難得。”
“至於爲什麼叛亂的那一方佔盡上風卻不對三裡部趕盡殺絕,應該是現在維繫着三裡部存在的那個人快要死掉了吧,一旦他死了,你的族人就沒有了效忠對象,現在鮮卑拓跋遭受重創,叛亂的那羣人必然也是知道自己族人的稀缺寶貴,所以不肯下殺手,存着收編的心思。”
林德點點頭,忽然遲疑的道:
“那她們兩人一.¨?”
林封謹笑了笑道:
“第一,她們不是你們本族的人,第二,雖然你的族人此時處於十分困窘的境地當中,但這困窘境地卻像是在淬鍊一般,將那些渣滓都清除出去了,剩餘下來的都是忠心赤膽咬着牙抱成一團的兄弟姐妹。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們若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怎麼可能被拿出來當成是牧奴賣掉?”
“不過,她們乾的也應該不是什麼大壞事,我估計就是觀察你們族中的動靜,然後報告泄露出去,所以我纔沒有叫人綁她們一.現在你們兩個可以告訴我,究竟是誰在三裡部內主張東遷了吧?還有,現在維繫着三裡部,使部族沒有分析崩潰的重要人物是誰?”
此時娜熱和敖敦已經被林封謹徹底的嚇到了,自然是不敢隱瞞,老老實實的說了出來,原來那個極有眼光的人竟然是林德的親戚!
乃是他的妹妹拓跋甄的夫婿,此人叫做“斡離”(流浪的意思),本來是個不知道從哪裡流浪而來的牧奴,在大雨滂沱當中高燒欲死,卻是被拓跋甄給救了回去。
此人在武事方面很是一般,卻是在內政方面十分了得。林德當年離開部族以後,他空出來的位置是由拓跋甄代替兄長來佔着,族中的事務是由幾位年高德劭的老人共同商議着辦理,所以拓跋甄採納了他的幾個建議以後在族內實行,效果居然是出奇的好。
當吐蕃人悍然來襲以後,族中的老人也是病的病,死的死,漸漸凋零,拓跋甄不得已掌握了族中的大權,在斡離的勸說下決定東遷。接下來的事情和林封謹推斷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而在內亂髮生的時候,其餘四部的貴族也知道斡離這人智謀高絕,便抓住了他不善戰的弱點將其先下手軟禁住!接下來才發動內亂,果然得手,而拓跋甄中了一記冷箭,冷箭上面有狼毒草的毒液,纏綿病榻,估計是撐不了多久了。
娜熱和敖敦兩人也不是什麼奸細,而是丘穆陵蘭知道三裡部現在生活困窘,十分艱難,所以特地派過去照顧拓跋甄的,她們也沒做出來什麼出格的事情,不過被人猜忌總是有的,若不是拓跋三裡部確實是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也絕對不會行此下策,將她們兩人賣掉。
聽到了這些事情,林德此時更是恨不得長出雙翼,飛回拓跋三裡部去!林封謹也是很乾脆的跳上了馬,然後帶上了娜熱道:
“我們兩個的馬快,可以先趕過去。你妹妹的病情不用擔心,既然都拖了這麼久了,沒可能這一時半會兒都挺不過去,更重要的是,我雖然不懂什麼醫術,但付道士從孟道人那裡撈到的符裡面,便有着拔毒的清心符咒啊,加上百草爐可以萃取精華給她服用,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林封謹安撫住了林德以後,然後又轉頭對拔顏道:
“還要勞煩你帶人隨後趕來,我把敖敦留下給你們指路。”
拔顏當然是沒有什麼二話,點點頭道:
“林爺放心好了,我們隨後就跟來。”
大概經過了三四個時辰的激烈奔馳,三人終於來到了三裡部停留的地方。
這裡的土地都是十分貧瘠,至於草場上更是出現了大量的沙化地帶,遠遠的看起來,就彷彿是大地上面生出了許多黑黃色的疥癩,十分難看。
偏偏這個時候,林封謹胯下的坐騎一聲慘嘶,前蹄跪倒在地,然後癱軟了下來,口鼻之間迅速冒出了鮮血,整個軀體不停的抽搐。
在場的人大部分都和馬兒打了幾十年的交道,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坐騎顯然已經是操勞過度,暴死當場,可憐這一匹良駒,託着兩個人奔馳了這麼幾百裡,竟是被活生生的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