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幕僚道:
福王閉上了眼睛,肥實無比的胸膛隨着呼吸緩慢的起伏着,忽然,他睜開了眼睛,精光四射的道:
“這第一節話描述的是要找的這個人的特徵,第二節話描述的是,在什麼時間找這個人!那麼此時我們未知道的那一節話,必然會是表述的一個地點!這三節話組合在一起,那麼才能表述出完美的意思!!”
“妙,妙,妙!看起來四弟手中還是有能人的嘛,你們看,假如,孤目前還未知道的那一句話表述的地點是王宮正門,那麼這句話實際上就完整了。”
“那便是:十一月初六午時三刻,王宮正門,尋褐衣黑巾人!這其中涉及到時間,地點,特徵的三大要素當中,哪怕是隨意的兩個要素組合起來都不會泄密出去,將一句話進行如此分拆,哪怕是其中的兩大機密泄露了,這秘密依然是被保存得極其完整!”
一名門下清客卻是知道福王的脾氣的,只要說得有道理,那麼非但不會怒,反而會加倍看中,便道:
“王上,其實也不能這麼說,若是知道地點和特徵,比如說是王宮正門尋褐衣黑巾人,那麼大可以守株待兔來一個抓一個。”
另外一名幕僚卻是跳了出來冷笑道:
“真是愚蠢!整個襄樊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穿着褐衣黑巾的打扮,你來一個抓一個,難道不會走漏風聲?若我是那個目標,只要打探到風吹草動就一定不會出現了。”
這名門下清客立即爲之啞然,但是他的才思卻是十分敏捷的,立即認真的道:
“要的就是打草驚蛇這個效果!!現在國主在王上和景王之間搖擺不定,一如兩人角力,雙方都是勢均力敵,一時間難判勝負。景王的破局方法,卻是打的增強自己實力的主意。可是,我們要想求勝,未必也要學他增強自己,而是可以削弱對方啊!太后的好話可以成全一個人,但是太后的壞話卻也可以毀掉一個人!”
“景王此事一直都在秘密進行,我們便可以推波助瀾,說是他已經找到了爲太后延壽的方法!同時卻是這樣打草驚蛇,嚇得那個重要無比的人不敢出現!哼哼,那麼壽誕上面景王拿不出來相應的禮物,太后的不悅就成爲了我們破局的關鍵!”
聽到了這名清客的說法,福王眯縫起來的小眼睛也是爲之一亮,但是另外的那個幕僚卻是冷笑了起來:
“你的話只是一廂情願而已,因爲王宮門口這個地點只是王上假設的,真正的關於地點的那句話,我們還不知道呢。”
福王此時也是閉上了眼睛,屈起了中指輕輕的叩擊着沉香木所制的木榻,舒適的靠在了塌背上面,從喉嚨裡面又發出了一個含混不清的音節。身後的王府管家立即對着身邊的小廝嚴厲的道:
“去廚房看看熊掌好了沒有,準備服侍王爺進膳!”
而福王此時的心情卻並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的悠閒,他的心中忽然又生出了一股難以述說的情緒,誰又知道福王的野心?因此忍不住在心中低低的道:
”羽林衛啊羽林衛,你們可千萬不要讓孤失望啊。”
此時的渠鎮上面已經是烈火熊熊,街道兩邊的店鋪幾乎都被點燃了,死傷的人除了馮家的爪牙之外,還有無辜的民衆。
“鬼騎”名字的由來,不僅僅是描述他們的殺傷力和破壞力,也是在形容這支騎兵的軍紀之敗壞,行事之兇殘,直若惡鬼!見血以後的瘋狂,自然只能用劫掠和財貨來平息。
田統領此時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昨天夜晚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經嚴重的打擊了他的自信,加上一夜未睡,所以顯得格外的萎靡頹廢,當然隨之受到重創的,還有他在部下當中的威望。
好在他有個好爹,將後面的事情差不多都可以算計得到,因此特的派來了跟隨了他二十年的一名親信秦慶,這名老將卻是對軍中的一應事務都是嫺熟至極,讓他前來輔佐一下少主,而此時一系列正確的命令則是被秦慶以他的名義發佈了下去。
“少爺,鬼騎不能在這裡久留,卯時(早上五到七點)的點檢還可以拖延一下,但是辰時(早上七到九點)的大校操則是無論如何必須到場,否則的話,捅到了聖上的面前就不好辦了。”
秦慶對着有些發呆的田府亮低聲道:
“您還是去給鬼騎的統領打個招呼感謝一下,以後也好相見。”
田府亮機械的點了點頭,忽然如夢初醒的一激靈道:
“鬼騎怎麼能走?!秦叔!我現在的手下死了至少一百來人,並且剩餘的人大多都中毒了,草料場的馬匹似乎也跑散了,我可不是來洗劫渠鎮的啊,是來給福王殿下辦差捉拿要犯的啊!現在鬼騎一走,我......我拿什麼交差?”
秦慶在心中嘆息了一聲,卻是嘴上安慰道:
“少爺放心,鬼騎來的時候並不不是滿編的,老爺早有準備,從錢將軍那邊調了兩百人過來,混合在鬼騎裡面,這兩百人是不會走的,他們加上羽林衛剩餘下來的人,應該完成福王殿下的差使不成問題。”
田公紙田少爺看起來貌似已經被失敗擊潰得有些失常了,頓時下意識的道:
“兩百人怎麼夠......”
秦慶繼續在心中深深嘆息,然後道:
“少爺,我已經去調查了,這一次渠鎮裡面的這些殺才之所以會對你們發起暗算,乃是因爲他們將羽林衛當成了偷偷販賣馬匹的一羣馬匪,然後你們騎着的幾百匹馬成爲了他們發起襲擊的動力------毫無疑問這件事十分蹊蹺,儘管他們已經非常的盡力去查了,但是因爲當時組織這件事情的兩個元兇都已經死掉,所以還是沒有什麼頭緒,不過我估計和景王那邊的人脫不了關係。”
這時候,空氣裡面傳來了刺耳尖銳的號角聲,緊接着鬼騎的人就如同潮水匯聚那樣,從渠鎮的各處建築裡面涌了出來,匆匆上馬,等到三聲號角聲停歇下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一個在外面逗留的人!
這支騎兵雖然在劫掠殺戮方面敗壞如斯,但是軍紀卻依然是如此森嚴,要知道,能夠讓粗野散漫的西戎人如此具備紀律觀念,便只有刀子!並且還是染上鮮血的刀子才行!
沒有和鬼騎離開的,還有兩百餘名騎兵,這些騎兵居高臨下的坐在了馬上,雖然不說話,但看着那些平時就未免擺出高人一等的羽林衛,眼中忍不住就露出了譏刺和嘲諷的神色。
而羽林衛這些人還活下來的,大多數都是因爲中毒了上吐下瀉而沒有參戰,更是連馬匹甲仗此時都丟失都遺失得乾乾淨淨,真真是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幾乎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而秦慶此時則是展示了出來了驚人的手腕,儘管在做出每一條命令之前都會向着田統領請示,但是剩餘下來的這些人在他的命令下就像是環環相扣的齒輪那樣,迅速的轉動了起來,並且效率驚人。
事實上秦慶這樣的人,纔是軍隊當中的中流砥柱!默默無聞,他們不是那種在前方斬將奪旗的驍將,也不是可以想出什麼數千對數萬然後犀利破敵的儒將,但是,他們在接受到了命令以後,便是最好的執行者和監督者!
很快的,秦慶就拿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然後皺起了眉頭:
“那支商隊雖然還在,但是情報上面指定出來的兩個核心人物當中有一個不見了,另外一個雖然被找到了,但是確定他是不知道內情的。那麼,幾乎可以確定,剩餘的那個叫做付一刀的江湖匪類已經跑掉了接近兩個時辰,與其一起跑掉的還有三四十名親信。”
聽到了這個消息,田府亮田公子反而一下子振奮了起來:
“什麼,他們逃掉了?”
是的,田公子最爲害怕的是完全毫無頭緒,而他只是缺乏經驗而面對挫折的勇氣,絕對不是草包,渠鎮附近可都是一馬平川,並且地廣人稀,河網交錯,很多地方都是類似於沼澤之類的淤泥地帶。
若是對方步行逃走的話,只是早逃一個多時辰,那麼此時逃得根本就不遠,要追擊起來的話不要太簡單。若是對方騎馬逃走的話,那麼就只能沿着幾條有限的道路而行。自己麾下全部是精銳騎兵,這樣的話更是毫無難度!
“那麼現在能確定方向嗎?”田統領立即追問道。
秦慶點點頭道:
“他們應該是幾十人一起騎馬逃走的,這些人沒有足夠的坐騎,應該是在襲擊了草料場以後才搶奪到了足夠的馬匹逃走,不過當時羽林衛的馬匹奔馳了接近一夜,剛剛歇下來又沒吃幾口馬料就繼續出發,一定是跑不了多快的,少爺你放心,他們逃不過我們的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