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桑盈下了樓,陸二少已經在車裡等得滿心不耐煩,抱怨道:“女人就是麻煩,換個衣服也大半天!”
桑盈懶得理他,直奔主題:“飯館什麼時候能開張?”
說起正事,陸衡倒是正經起來:“差不多了,大體裝修已經完成,還在進行一些最後的擺設,之前按照你的建議放了一些,行不行總得你看過之後再說。”
桑盈微微頷首:“名字定了沒有?”
陸衡道:“定了幾個,我們都覺得還不錯,所以有點不好選擇了。”
“哦,都取了什麼?”
“唐宮,大明宮,天下第一宮,盛世經典,金玉滿堂……如何?”陸二少眉飛色舞。
桑盈:“天下第一宮誰取的?”
陸衡難掩得色:“我。”
桑盈:“俗不可耐。”
陸衡:“……”
桑盈:“金玉滿堂還有點意思,就是風格不大對。”
陸衡冷笑:“有本事你取個不同凡響的,可別到時候比我的還難聽!”
桑盈看了他一眼:“不會的,天下第一宮已經俗到一定境界了,凡俗之輩很難超越的。”
“……”陸二少每回必輸,卻又總要忍不住湊上去被虐,真可謂是屢戰屢敗的典範。
前面黃燈,車子停了下來,剛好壓在斑馬線上,陸衡想了又想,終於憋出一句話:“那個緋聞,周默懷和你……是不是真的?”
桑盈不是那種不識情滋味的純情小女生,時光倒退千年,就算身邊美男環繞她也照樣遊刃有餘,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陸衡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所以陸二少,你那點小心思早就暴露出來了,只不過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罷了。
桑盈似笑非笑:“聽阿sam說,上回還有新聞,說我爲了你去割脈,你覺得是真的嗎?”
陸衡因爲她的話,心裡浮現出一絲雀躍。“這麼說,不是真的了?”
桑盈反問:“你知不知道一提到周默懷,你臉上的表情是什麼?”
陸衡莫名其妙,“是什麼?”
桑盈閒閒道:“羨慕嫉妒恨。”
“……”陸二少再次敗北,成績慘不忍睹。
當初裝修的圖紙桑盈是看過的,一切按照她最初提出的設想,又經過方睿秋找的資深設計師,不過當實物呈現在面前的時候,還是有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雕樑畫棟,飛閣流丹,珠簾漫卷,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桑盈幾乎要以爲自己又回到過去。
“你在發什麼呆?”陸衡出聲。
桑盈回過神,“嗯,這樣挺好,是我想象之中的樣子。”
張家鴻已經大呼小叫走了出來:“姐你來了,快進來看看,有什麼意見儘管提,後期阿睿還自作主張加了不少東西,我怕他把咱們想要的風格都破壞掉了!”
跟在後面的方睿秋翻了個白眼:“什麼叫我自作主張,那是設計師根據專業設計要求進行改良的!”
桑盈跟在他們後面一處處看過去,這個飯店佔地很大,想想也是,這裡前身還是被掃黃打非的夜總會,不大才怪,這裡基本上沒有所謂的大堂,全都隔成一間間的小包廂。空間視Vip級別大小不一,不過裝潢都很簡單,牆壁上沒有任何掛畫,有些只在牆角擺上一盆蘭花水仙,清雅是清雅了,未免顯得單調。
唐代人是跪坐的,不過到了這裡明顯不合適,國人早就沒有跪坐的習慣了,就算像韓國那樣拿個墊子盤腿坐,久了也不太舒服,所以在桌子下面往下又闢了一塊下陷的長方形凹槽,人坐在邊上,腳可以放在裡面,冬天的時候裡面安上地熱,還可以取暖。
方睿秋雖然負責裝修這一塊,但他還有港城那邊的家族生意要忙,最多也就是定期跟設計師碰頭討論一下進度,現場主要還是靠張家鴻和陸衡兩人在監督,今天他也是第一次來,看到每個房間牆上都空空的,就問:“是不是該去買幾幅畫掛上?”
陸衡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被陸錦卿坑過,居然還有點附庸風雅的常識了:“這裡全部是唐代風格,要買最好也買仿唐的字畫吧?”
桑盈道:“去外面買仿唐字畫,會有個問題。”
張家鴻道:“???”
桑盈道:“現存那些唐代書畫,很多殘缺不全,就算後人臨摹,往往因爲年代久遠,很多早已紙張發黃,辨不清原有的顏色,便把那種暗沉的色調一併臨摹來,並非說這樣不可,但並不適合這裡的風格。”
方睿秋問:“所以你的意思是?”
桑盈抄着手在從每間房前面溜達過去,“自己寫。”
啥?
三個人以爲自己聽錯了。
桑盈還在一邊走一邊指點:“比如這間,擺上蘭花,可以取名爲蘭室,掛上的畫自然也要選君子蘭,還有風花雪月,山河百川,都可以以此來取名,裡面再點上不同的薰香,貴賓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風格。”
“你會寫嗎,不是,我說姐,我們都知道你厲害,會鑑賞字畫,可鑑賞不等於會畫吧,咱也不缺這點錢,你就別瞎折騰了吧!”張家鴻很不以爲然。
他本身是沒什麼品味,也不知道桑盈的造詣究竟到什麼程度,但這裡費了他們幾個人老大的心血,佈置得像現在這樣美輪美奐,古香古色,到時候桑盈畫出來,不掛上吧,怕損了她的自尊心,要是掛上去吧,萬一是幅野獸派或者印象派的作品,那真是讓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方睿秋說的話明顯就委婉多了:“題字和作畫,我認識一些港城的書法家和畫家,需要的話可以打個電話請他們過來一趟。”
張家鴻用手肘捅了捅陸衡,希望這人的毒舌讓桑盈打消主意。
結果陸衡直接來了句:“你要畫畫,是不是需要什麼文房四寶,我去買吧。”
你轉性了?馬屁要不要拍得這麼明顯!張家鴻投以鄙視的眼光。
陸衡假裝沒看見。
桑盈道:“哦好,順便買點顏料吧,寫好之後就可以直接拿去讓人裱起來,索性這幾天把這件事情都解決了,也省得還要浪費時間到外面去找字畫。”
陸衡聞言,二話不說,屁顛屁顛地出門了。
張家鴻看着他的背影:“……姐,你是不是給他吃了什麼迷魂藥?”
在飯店裝修,桑盈在外拍戲的這段時間裡,張家鴻還招聘了一批服務員,又專門請來一位培訓師,訓練她們的禮儀,這會兒幾個人都在,他就迫不及待要拿出來獻寶了。
他拍了拍手掌,穿着齊胸襦裙的女服務員從大堂側間魚貫走出來,走到張家鴻他們面前,兩掌相疊擡起來,掌心向下,朝他們躬身行禮,這些服務員個個年輕貌美,胸大膚白,絕對符合男人心目中的美女形象。
張家鴻看着她們有模有樣的舉止,得意洋洋:“怎麼樣,還不賴吧?”
桑盈搖頭:“錯了。”
“哪裡錯了?我還特意問過培訓師的,他說這叫肅拜禮,是《周禮》記載過的九禮之一。”張家鴻不服氣。
桑盈微微一笑:“《周禮》中的肅拜,推手爲揖,引手爲肅,其實也就是拱手行禮,唐朝開放,皇室本來就有漢胡兩家血統,因而對禮儀要求並不十分嚴格,一般是叉手爲禮,所以後來柳宗元有句詩,入郡腰恆折,逢人手盡叉,說的就是叉手禮。”
張家鴻和方睿秋兩個人聽得張口結舌:“那要怎麼做?”
桑盈擡了擡下巴,忽然問:“這種衣服還有沒?”
梳什麼飛仙髻和隨雲髻太費時間,桑盈換上那套給服務員準備的水紅色齊胸襦裙之後,隨手就把長髮挽起來,用一根簪子固定住,然後走出去。
“我只示範一遍,你們都看好了。”她對那些女服務員道,雙手端起一邊的托盤,緩步向前。
剛把東西買回來的陸衡站在門口,呆呆看着她朝自己款款走來,完全反應不過來了。
她嘴角抿着一抹笑意,走到陸衡近前,緩緩跪坐下來,將托盤舉過頭頂,然後再慢慢放下,雙手交叉在腹前,彎腰行了個禮。
“這位郎君千里奔波,舟車勞頓,何如今夜於此略整衣容,小作歇息?”
眉目流轉,顧盼有情。
陸衡完全說不出話了。
眼前這個人,真的是桑盈?
還是一個長得像桑盈的人?
饒是他怎麼都想不到世間還有靈魂轉換這種事情,也不由得忽然有種時光錯亂的感覺。
不光是他,連張家鴻方睿秋和那一干女服務員也都愣住了。
半晌,張家鴻才訥訥道:“姐,你剛剛說的是什麼,口音怎麼有點奇怪,又怪好聽的?”
“哦,那是唐朝的官話,相當於現在的普通話。”
桑盈起身,恢復原來的神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換上衣服之後的錯覺,張家鴻他們老覺得她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種說不出的雍容華貴。
她看向那些女服務員:“剛纔的動作,你們記住沒有?”
那些人開始還以爲桑盈是這三位老闆裡面誰的女朋友,後來發現自己好像猜錯了,這個漂亮的女人居然也是老闆之一。
機靈的馬上回答:“記住了!”
張家鴻咋舌:“需要這麼嚴格嗎,反正來吃飯的那些人肯定也和我一樣分不清什麼叉手禮肅拜禮啊!”
作者有話要說:注:
1、肅拜禮,據說起源於周禮,歷史上有的朝代要跪,有的不需要,弄到後來,連明朝顧炎武也說不清楚了(惟婦人之拜跪與不跪,諸家之說紛紛)。張家鴻說的那種肅拜禮,是他自己搞錯了,那是明朝改良過的女子肅拜禮。大家應該見過,很多韓國古裝電視劇裡,那些人對長輩行大禮的場景,那個就是明朝的肅拜禮,被當時的韓國全盤照搬過去,所以現在想要參觀明朝的禮儀服飾,可以到韓國,那完全是一模一樣的,幾乎沒有絲毫變動,其實無論宇宙大國怎麼自我膨脹,在保留傳統方面,他們確實做得比我們好。【解釋這個不是爲了給大家科普或者讓小白文提升境界,而是防止個別喜歡考據的朋友來挑毛病,這文真的只是小白文=口=】
2、叉手禮在唐宋是流行的,具體有很多種方式,不是隻有桑盈做的那個,至於她端盤子那個禮儀,純屬胡謅,請勿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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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個題外話,下午在看一件非常讓人震驚的的舊案,差點忘了更新,就是那個清華女生鉈中毒事件,大家有興趣可以去百度,證明人心黑暗真是沒有下限的,比起來,娛樂圈這些潛規則完全就是弱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