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站住腳,眼睛直直的看進韓卓的眼睛裡,卻在心裡默默的加了句“好,表哥,我也希望,到時候我們一起,而不是站在敵對的戰場上”——
心中卻難免有些苦澀——從孃親的遭遇來看,自己怕是將來勢必會和靈虛山勢不兩立,而作爲孃親悲劇的始作俑者,自己和韓飛宇必然有一場決戰,到時候,表哥真能放下父子之情嗎?
韓卓瞳仁漆黑,彷彿淬取了人世間最濃重的那抹黑暗,又張揚着太多的邪肆戾氣,而這會兒,那雙黑湛湛的瞳仁裡,卻全是展顏的樣子。
從逐漸長成以後,除了皓言外,幾乎再沒有其他人願意或者敢和自己對視——家族中一位同輩一次說漏了嘴,說是看了自己的眼睛,晚上回去總會做噩夢……
自己就一直生活在噩夢中,韓卓也就不覺得讓別人做做噩夢的話有什麼不對——所以,不管是家族後輩,還是離開家族後見到的其他人,因爲自己做了噩夢的不要太多才好。
而現在,小丫頭看向自己的眼神,不但沒有一絲懼意,甚至韓卓還覺得,對方一下看進了自己心底相仿。
而且說不出爲什麼,被這樣一雙純真無垢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韓卓的心不自覺就軟了一下。
如果說之前護送展顏來此還完全是因爲江皓言所託,這會兒韓卓卻覺得,好像陪着小丫頭,也並不是一件太難以接受的事。
本質上就是一個行動派,既然這麼想了,韓卓就完全卸下了身上的防備,整個人的狀態也就瞬時從恣意妄爲的邪魅狀態切換爲讓人如沐春風的大哥哥般。
明媚的陽光下,少女的身形纖細婀娜,偶爾隨風揚起一縷黑髮,益發襯得整個人清柔美麗;而和她並肩而行的男子,如獵獵長風般傲然恣意……
一直瞧着韓卓和展顏並肩而行的身影越來越遠,風輕冉還是靜靜的站在原地,眼睛中說不出是傷感還是悵惘——
方纔韓卓一番做派自己又怎麼看不出來,明顯是爲那叫嶽展顏的丫頭出頭來了。
先是江皓言,現在又是卓兒,再加上有關岳展顏的種種傳言,所謂關心則亂,風輕冉眼中憂色更深——當年自己妹子遇人不淑,纔會落得那般下場,自己好歹要看顧好外甥纔是。
正自沉思,風成的影子出現在視線中,神情明顯有些古怪。
風輕冉示意風成回車上說。
來至車上,風輕冉揮手設了個結界,纔看向風成:
“發現了什麼?”
畢竟之所以會從鳳儀山來至華元,就是肩負家主鈞命,替靈虛山尋覓丟失重寶的。可這麼長時間以來,雖然派出了大量的人手,甚至自己也和風成四處查看,卻始終絲毫無所得。而其他地方傳來的消息也和自己這兒如出一轍。本來想着九成九在這華元是不會有什麼收穫了——
實在是,韓家給的可供查找的線索實在太過飄渺——
既沒有寶器的樣子,又沒有寶器的功能,就只含糊其辭的說什麼偷盜者應該是修煉的灰色勁氣,寶器必會隨身攜帶,也必然會對奇石有反應……
有時想想韓家人提供的這些線索,風輕冉都覺得可笑,總有一種不被信任的感覺,甚而覺得,這裡面有可能隱藏了什麼天大的秘密。
不然,何至於一邊用家主令聯絡風家江家全力以赴偕同尋寶,一方面又遮遮掩掩、欲語還休。
只是即便如此,江家也好,風家也罷,卻沒有哪家敢不把江家的請求放在眼裡的——
和黑白兩色勁氣的渾不相容不同,灰色勁氣卻是有着極強的包容性,用灰色勁氣煉出的淨心丹不管對世俗武者而言,或風家江家也罷,都有絕佳的幫助抵禦心魔的效果——
說句不好聽的,若非是藉助韓家提供的淨心丹,江家和風家晉階時爆體而亡的武者不知會有多少。
不止如此,級別越高,灰色勁氣的爆發力也越強,比方說,雖然三大神族的家主都已經是武尊巔峰級別的強者,實力最強的卻是韓家家主,所謂實力決定一切,更不要說韓家除了淨心丹外,據說韓家家族傳下來的還有可以幫助晉階具有逆天功效的渾天丹!
甚至韓家的典籍中應該就記載有渾天丹的煉製辦法。
本來還以爲是傳聞罷了,畢竟即便是身居三大神族,風家也已有上千年沒見過渾天丹長什麼模樣了。結果靈虛山派來求援的人竟說若然能幫他家找到寶器,除了提供的淨心丹數量再加一成,到時候韓家還會再奉上一粒渾天丹作爲謝禮。
此言一出,家族中所有強者旋即一片沸騰,甚至爭搶請命——
自然,對於其他強者而言,爲了搶在其他人前面尋到寶器,他們熱衷於去的地方是那些實力更爲強大的宗主國,而華元這樣的附屬國一般是不屑來的。
畢竟,敢和靈虛山對上,對方必然不是什麼實力低微的小毛賊,而華元這樣的附屬國,最高級別的強者卻纔僅只是武皇罷了。風輕冉的性子卻是不喜和人爭搶的,又正好想出去轉轉,這才無可無不可的選了華元這裡。
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在所有人都沒有收穫的情況下,自己攜帶的奇石竟是突然有了反應,甚至還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場內當時似有灰色勁氣一閃而過……
“啓稟公主,”風成垂着頭,眼中一抹厲色一閃而過,“老奴昨日拿着奇石一路試探過去,公主怕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奇石在哪裡又有了反應。”
還真是有了線索嗎?想到靈虛山許諾的那枚渾天丹,饒是冷靜自持如風輕冉也不由一陣心熱:
“是誰?”
“奇石貼近兩個人時都熱了一下,”風成一字一句道,“公主還記得那個掉了腦袋的墨玉武星嗎?”
風輕冉頓時大爲驚愕:“你說是,墨玉儲君,南宮雲?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開什麼玩笑,寶物怎麼可能在一個死人身上。
“不止。”風成搖頭,“還有另一個人,那就是,周昌。”
頓了頓又道,“可惜的是,奇石靠近時,不過熱了那麼片刻,雖然之後,我一直守在兩人屍體旁,奇石卻再也沒有了反應。只是靈虛山寶器應該不會同時在兩人身上,所以老奴就有一個猜測,他們二人是不是之前接觸了擁有寶器的人——”
“你是說,嶽展顏?”風輕冉如何不明白風成的意思,蹙了些眉頭,卻是沒有再說什麼,“走吧,我們也去煉器場。”
風成應了聲,仍是亦步亦趨的跟在風輕冉身後,視線越過風輕冉,落在和和韓卓並肩而行的嶽展顏身上——
這輩子自己都是孑然一身,好不容易纔有了個承歡膝下的女兒,不管菲兒在其他人心裡是什麼樣的,卻依舊是自己唯一的女兒。
嶽展顏竟然敢把菲兒害成現在這般生不如死的樣子,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她。
正走着的展顏忽然覺得有些不對,站住腳往後瞧了一眼,除了緩緩行來衣袂飄飄綽約如仙的風輕冉和跟在後面的風成,卻再沒有發現其他人。眼睛中頓時閃過些深思——
之前爺爺說過,風成的聲音和那個夜襲候府的神秘武王相似的緊,還有方纔那突然而至的毛骨悚然的感覺……
韓卓也發現了身後不遠處的風輕冉,當下和展顏齊齊往後一退:
“姨母——”
“阿卓,”風輕冉卻是正眼都不看展顏,只淡淡的對韓卓道,“你隨我來,我有話同你說——”
從聽到風成說岳展顏有可能同靈虛山丟失的重寶有關,風輕冉已經下定決心,決不能讓韓卓再同展顏有絲毫糾葛——
若然嶽展顏真同靈虛山丟失的重寶有關,那韓卓今日和嶽展顏一起的事情說不好就會被人看做他和外人勾結意圖對家族不利……
退一萬步說,韓卓自己許是沒察覺到,自己卻能看出,這孩子,怕是已然有些心動了——畢竟,那般溫和的模樣,甚至自己這個姨母都鮮少見到。
可嶽展顏同江皓言的親近卻是自己親眼所見,更據風成所言,甚至江皓言根本就住在岳家。
再加上風成蒐集過來的有關岳展顏的傳聞……
“姨母——”韓卓臉色有些不虞,只是眼前就是煉器對決之地,因爲風輕冉的到來,包括華融在內,所有華元並墨玉權貴已經盡皆迎了上來,畢竟是自己姨母,也不好這會兒當衆駁了風輕冉面子,只得蹙眉點了點頭。
又轉身囑咐展顏:
“你先去煉器所在,有什麼事就着人尋我便是。”
旁人看展顏的眼神頓時有些古怪——
嘲諷有之,同情有之,甚至還有人幸災樂禍——
畢竟,眼前情況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鳳儀山這位三公主明顯擺出了不喜歡嶽展顏的態度。
要說這嶽展顏也果然是個有能爲的,之前惹出那麼多禍事全能化險爲夷也就罷了,甚至作爲重傷了風成武王乾女兒的最大嫌疑人,還能那麼快就攀上三公主的子侄!
可哪又如何?只要長輩不喜,做什麼怕是都白搭。現在看三公主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瞭,明顯根本不會接受嶽展顏。
也是,岳家的出身,即便出了嶽開雲這個新晉武王,可想要配神族人,無疑還是高攀了,更不要說這個嶽展顏還總是和形形□□的男子牽扯不清……
而被神族人記恨上了,這岳家前景必然岌岌可危啊!
“展顏——”一陣歡呼聲隨即響起,衆人擡眼看去,正是葉霜霜並兄長葉晨風和華少飛幾人,甚至最後面還有五皇子華少卿——
這幾家,也不知道該說是情深意重好呢,還是愚蠢好呢——
就比方說華少卿,既然有意爭奪皇位,又怎麼能罔顧鳳儀山人的好惡?
說句不好聽的,只要這位三公主開了金口,皇上也只有聽着的份。
而現在風輕冉已經明明白白的表示出對嶽展顏的厭惡,竟還上趕着湊上來。
“呸——”看那些人簇擁着風輕冉等人遠去,葉霜霜恨恨的衝地上吐了口唾沫,“愚蠢的人類,就會狗眼看人低,待會兒,你們不要後悔纔是!”
神族什麼的,畢竟太過遙遠,那三公主還能在華元待一輩子不成?等待會兒看到展顏煉器的本事,看你們不悔斷腸子——
畢竟,就是神族人也沒有一個不愛寶器的,展顏現在纔多大啊,說不好將來這些驕傲的神族人也會求到她面前。
“展顏,戚風林也來了。”華少卿卻是跨步來至展顏身前,低聲道,“現在,正和墨玉的周興楚在一起——”
戚風林所在的家族可是大陸上都有名望的煉器大家,無論是因爲成琦菲和展顏的恩怨,還是戚家和周家也是世交的傳聞,怕是都不會對展顏有利。而周興楚年紀雖輕,可早就名聲在外,再有戚風林相助,怕是必然成往展顏的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