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獨孤玉的面色如枯木落葉黃的秋天一般,頓時變得蕭瑟索然,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示意親隨退下。
他高興不起來。
真的一點幸災樂禍的興致都提不起來。
趙有信五萬剿匪全軍覆沒也好。
趙有信隕落在虔州城南門外也好。
於家三兄弟灰頭土臉地敗退回營也罷。
這些他之前還喜聞樂見之事,現在對他而言,都是無關緊要,興致缺缺。
因爲他心裡已經充斥起了一種未知的恐懼。
這個恐懼來源於遠在十里之外的虔州守城官軍身上,在這支守城官軍的廣南路行軍大總管郭業身上。
爲何一陣轟鳴如驚雷般的爆炸聲,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葬送了趙有信和五萬教衆?
這到底是什麼新式戰法?
爲何以前一點都沒曾聽過?
不僅是見所未見,更是聞所未聞啊!
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了。
這時,獨孤玉的心裡猛地竄出一個滑稽荒誕的想法來一一難道這是姓郭的請了什麼旁門左道的人來助陣,使了什麼呼風喚雨、開壇做法引雷的妖法不成?
獨孤玉不禁被自己這個荒誕的想法給嚇到了,可是又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由苦笑一聲,嘆道:看來我平日真是看多那些個神怪話本,兩軍交戰怎麼還能扯出什麼呼風喚雨、開壇引雷的妖法來呢?
妖法,這一定是妖法!
突然,一道暴虐的聲音從營帳外傳了進來,聲音落罷,帳簾便被掀開,只見一人怒氣衝衝彷彿渾身都冒着噼裡啪滋的火花般衝入了營帳。
進來之後,來人鳩佔鵲巢,一屁股坐在了孤獨玉的木凳上。
老三,休要胡言亂語,免得亂了軍心!
三弟,你說你這一路上,唧唧歪歪嚇嚷嚷個啥?
隨着兩道略帶斥責的聲音傳來,於元和於正兩兄弟也接踵入了營帳。
之前那人,自然便是於家老三於仲。
獨孤玉被於家三兄弟的不請自來先是小小錯愕了一把,不過很快便恢復了冷靜,衝三人略微一個拱手,淡淡問道:三位,戰況如何?
哼!
正滿心窩子都是邪火的於仲怒目相視着獨孤玉,喝道:獨孤玉,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獨孤玉還是一副淡定死人不償命的輕笑,悠哉悠哉說道:我人在後方,又沒在前線督戰,能知道些什麼?我見着三位於家公子都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想必是出師大捷,馬到功成,如今凱旋歸來了吧?
但凡於家三兄弟的智商沒有掉到負數,都能聽出獨孤玉這是在譏諷。如果還當獨孤玉的這些當作讚賞誇獎的吧,那真是徹頭徹尾的二傻子了。
於元上前摁住了又要發飆的於仲的肩膀,他雖然剋制住了火氣,沒有衝獨孤玉發火,卻還是皺起眉頭,頗爲不悅地哼道:獨孤兄弟,咱們於家這次丟了臉面栽了跟頭,而且還沒有保護好趙有信趙老家主,讓他與五萬兄弟折損在了前頭。這是我們一時疏忽大意,中了對方的詭計,但你也犯不着在這邊陰陽怪氣的說話吧?
老二於正則幫腔反諷着獨孤玉道:大哥,人家獨孤公子之前這也不肯,那也不肯,遲遲不動手,無非就等着想看我們兄弟幾人的笑話嘛。
這話說的,好像獨孤玉成了別有用心之人一樣。
獨孤玉也不氣惱,既然已經達到了奚落了於家兄弟的目的,他便適時收手不再繼續諷刺。
只見他自顧走到營帳門口,通知了帳外的親隨再次傳達他的命令^繼續按兵不動,沒有他的指令,誰也不許擅自行動,擅自攻城。
當然,這也是爲了找回之前被於家三兄弟下了面子而找回場子,所以交代之時聲音有些大,刻意說給於家三兄弟聽的。
於家三兄弟在前線吃了敗仗,自然現在也沒有底氣再跟獨孤玉置氣爭執些什麼,兄弟三人彼此對望了一眼,皆是沉默了下來,頗有點息事寧人的意思。
眼睜睜地看着一向囂張跋扈的於家三兄弟在自己面前沒了脾氣,獨孤玉要說心裡沒點得意,那是假的。
一時無話,突然又有人闖入營帳內,原來是之前那個傳話的親隨去而復返。
那親隨不等獨孤玉問話,便急忙稟道:公子,南邊又來了幾路援軍,突然涌來這麼多的援軍,恐怕營寨不夠容納了。
又來援軍了?
不單單是獨孤玉詫異了一番,就連吃了敗仗如悶葫蘆般的於家三兄弟都頓時來了精神頭。
獨孤玉忙問:營寨容納不下擴建便是,這只是小事。我問你,這幾路援軍可是我兄長獨孤穆率領而來的?
不不不,不是咱們家大爺,是是嶺南路那邊的大軍,共計二十餘萬人前來馳援我等攻城奪寶。
那親隨趕忙解釋道:領軍之人乃是白蓮教的胡畢烈胡教主。
胡畢烈?
衆人異口同聲地齊呼了一聲。
那親隨看了一眼於家三兄弟,然後又低聲向獨孤玉補充了一句:婺州於家的於老家主也來了。
深居簡出的於敬德也來了?
獨孤玉不禁微微窒息了一下,一時被於敬德與胡畢烈同行領軍而來的消息給怔住了。
爹?
爹來了?
老二、老三,快快隨我去迎接父親大人!
於家兄弟一聽老子過來了,頓覺有了主心骨,心中紛紛想到,父親大人平日擅謀略,他這一來總算可以一洗前番的恥辱,好好在獨孤玉這混賬面前露回臉了。
聲音落罷,待得獨孤玉再看帳門口時,於家三兄弟已然急匆匆地奔出了營帳。
而獨自留在帳中的獨孤玉,對於胡畢烈率軍馳援而來,他是表示歡迎和期待的。
而於敬德這條老狐狸的到來,相反,獨孤玉的心裡略微感到了不安。
因爲,論謀略論城府論耍陰謀詭計,於敬德這條老狐狸比他可不是強上一星半點啊。
看來隨着於敬德到來,此次八十萬護法大軍的攻城奪寶總指揮兼總智囊一職,獨孤玉要拱手讓人了。
虔州城南門城樓上,郭業正遠遠看着南門方圓一里區域內,廣南路大軍轄下的四營正在各自郎將的帶領下痛打落水狗,打掃着戰場收攏着俘虜。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龐飛虎等人打掃完戰場,相繼率軍返回入了城中。
上了城樓向郭業逐一稟報了一番。
五萬匪軍俘虜近萬的白蓮教匪,至於趙有信,早已是被炸得一命歸了西。
不過很巧,趙有信雖然血肉模糊,但因爲張致庸和他曾有過幾面之緣,還是被辨認了出來。
當張致庸問及郭業該如何處置趙有信的屍體之時,有人建議郭業將趙有信的腦袋也砍下來,直接效仿他兒子趙崇一般,依樣畫葫蘆地懸掛在城門上。
不過郭業並未這麼做,而是突然有些人死債兩消,一笑泯恩仇般地命人將趙崇的腦袋從城門上取下,然後與趙有信4子二人共堯一穴。
衆人都不理解郭業爲何會突然心軟起來,其實郭業自己心裡也不知道到底這是爲何。
隨後,在如何處置這近一萬人的俘虜匪軍的問題上,郭業手底下的這些人又開始有了不同的意見,漸漸爭執起
來。
而身爲不到三萬守軍的最高指揮官郭業,對於這一萬白蓮匪軍是處死、是囚禁、還是放逐生還,也頭大地犯起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