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兒~得兒~得兒~~
毛驢踩着歡快的驢蹄漸漸靠向南門,驢上那位灰衣布衫的老叟還將腰裡的葫蘆取下,一手催打着毛驢一手拎着葫蘆喝着酒。
飲罷之後,這灰衣布衫的老叟竟然還咂吧着嘴,扯起了破鑼嗓門唱起了歌謠: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一首《好了歌》唱罷,老叟騎着毛驢已經來到了城下的南門外,讓龐飛虎等人紛紛咋舌暗生羨慕,競相直呼讚歎此位老叟真乃神仙做派,活得真是逍遙自在啊。
而郭業卻是看清了灰衣老叟的真容之後,徹底地目瞪口呆了,下意識地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是他?怎麼會是這老雜毛?李淳風那小雜毛不是說老雜毛已經雲遊四海去了嗎?奶奶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城下,這位老叟已經輕輕跳下毛驢,手裡高高舉着葫蘆揮舞搖晃喊道:喂?城樓守將聽好了,告訴郭業那小子,就說他師兄來了,趕緊通知他下來開城門,迎接本道爺進城去!
老叟一口自稱老道,一邊直呼郭業的名字,好是讓城樓上的一衆人等紛紛側目,七嘴八舌地驚問道:
呃小哥,你認識樓下那老叟?
啥老叟?沒聽他在下面喊着嗎?原來是一個老雜毛!
咦?這人我瞅着面熟,好像在長安見過。
小哥,這樓下老道到底是誰啊?
郭業二話不說懶得解釋,猛地催動腳步如一團火般匆匆奔下了城樓,邊跑邊喊:快快快,快開城門,老子親自去迎接這老雜毛進城!
嘎吱嘎吱~
頃刻,在郭業的命令下,厚實沉重的虔州城南大門緩緩被樓下守卒從裡到外推開
虔州城刺史府。
花廳中。
騎毛驢的灰衣老雜毛已經被郭業請到此處已有一小會兒,一番推杯換盞的茶飲中,兩個人早已沒了剛纔見面的那份激動。
郭業起身再給老叟續了一杯茶湯之後,才笑意盈盈地打趣道:我說老雜毛,你現在倒是真的跟個活神仙似的啊,又是腰掛葫蘆騎毛驢,又是一路走來唱歌謠,嘖嘖,你真當自己是八仙之首張果老啊?
混賬!
老叟猛地沉下臉來一拂袖,佯怒罵道:老道好歹也是你的師兄,老雜毛三個字豈能從你口中脫出?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師兄了?小心老道清理門戶,滅了你這個不敬尊長的敗類。
哈哈哈哈
郭業聽着對方故作生氣發飆的話,不由一陣暢笑,放聲大笑道:袁老道,你裝起正經人來一點都不像,嘿嘿,你不是居無定所的雲遊四海去了嗎?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我這兒?莫非你是奔着我這虔州城來的?
三言兩語點出了對方的來頭,正是昔日的大唐國師兼欽天監,蟠龍觀的上任觀主袁天罡。
袁天罡上次不告而別說走就走,不僅卸任了欽天監和國師之職,還將蟠龍觀觀主傳給了徒弟李淳風后,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長安。
郭業掰扯着手指算下來,也有一年多了吧?
袁天罡故作不悅地悶哼一聲,沒有立刻回答郭業的問題,而是伸手將郭業剛纔續滿的那杯茶水輕輕端你就不能說點暖人心窩的話嗎?老道就不能來瞧瞧我這許久未見的師弟嗎?
少來!
郭業看着袁天罡這般模樣,更加覺得他今天出現在這兒絕非偶然,笑着啐道:你這老雜毛,哦不,你這老道士若是想要見我,又何必要挑在今天呢?嘿嘿,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你今天來我這兒到底想做什麼?
滑頭!聽着像是是呵斥,但袁天罡的語氣明顯是愉悅的,你小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鬼精鬼精,老道就知道瞞騙不了你。嘿,其實要說起來話就長了。這就要從老道離開長安說起喲
那咱們就長話短說,怎麼樣?
郭業適時打斷了袁天罡即將到來的長篇大論,而後提醒道:先將今天到我這兒的正經事兒說了,我再聽你這一年半載的去向吧。
袁天罡一陣鬱悶,郭業這小子還真是油鹽不進,一上來就直奔主題。
無奈,他也只能開門見山地說道:老道今天來你虔州城,是希望你能夠將虔州城讓出來。
啥?
郭業驚得整個人竄立起來,然後滿面怒容地瞪着袁天罡,喝道:袁老道,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放着好好的神仙日子不過,你卻跑來給白蓮教的這些邪魔外道當說客?哦哦哦我明白了,你肯定是被關隴世族給收買了,是吧?唉,你說你啊,臨了臨了到頭來,竟然還犯這種低級錯誤,你要晚節不保啊,老雜毛!!!
郭業一口氣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已是聲嘶力竭,一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樣子。
誰知袁天罡竟然對郭業這番痛心疾首的訓誡不爲所動,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翹着二郎腿看着郭業,隨後嘴角輕輕翹起,鄙視道:膚淺!你小子啥時候看待問題如此流於表面了?你覺得老道是那種晚節不保的人嗎?虧你如今還是一路行軍大總管,真是令人失望!
吆喝,居然還批評起哥們來了。
郭業立馬不幹了,回擊道:那你爲何充當起白蓮教的說客來了?皇上命我等領軍南下平叛,你卻讓我主動將好不容易奪下來的虔州城讓出來給白蓮教,你說你這不是投敵變節了是什麼?再說了,你知道虔州城有多重要嗎?你說讓你就讓啊?兒戲!
老道怎會不知?
袁天罡飽含深意地看了眼郭業,緩緩道:虔州城中囤放着一筆價值不可估量的金磚,一筆富可敵國令世間凡夫俗子無法拒絕的金磚,一筆關隴世族志在必得,用來將來招兵買馬,與朝廷分庭抗禮的金磚。是嗎?
呃?
郭業頓時錯愕,訝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袁天罡道:要知道這個秘密又有何難?這是白蓮教主胡畢烈親口告訴老道的。
你個老雜毛!
郭業聽完這句話又發飆了,罵罵咧咧道:你還敢說你沒有與白蓮教匪暗通曲款?你若不是胡畢烈引爲信服之人,他會告訴你如此機密之事?
廢話,你小子能不能別瞎激動啊?
袁天罡見着郭業已經是第三次狗急跳腳了,不由動起了真火,怒斥道:要你主動讓出虔州城並非是老道無的放矢,而是老道爲了陛下的整個計劃而臨時作出的調整。如果你要跟老道因爲這個而糾纏不清,甚至興師問罪的話,你自己回長安去找皇上吧。這也是皇上當初給老道的諭旨,如遇計劃有變,老道有臨機決斷之權。懂了嗎?郭小子!!!
臥槽兒,怎麼還扯出李二陛下來?
郭業下意識地盯住了袁天罡,雙眼透着濃濃的疑惑和費解,弱弱地問道:敢情兒你這老雜毛明爲卸任俗務,雲遊天下;暗地裡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替他在南方奔走?
唉你真以爲老道願意幹這份差事啊?
袁天罡悠悠一嘆,道:此事說來話就長了,往前追溯還歹從老道離開長安的前一天晚上,陛下召我進宮說起。想當日呃,你現在這回能靜下心來聽了嗎?
最後一句話明顯就是擠兌郭業,小小報復一下剛纔他的急躁。
郭業撇過頭去,心不甘情不願地默唸了一聲,小人得志,揍性!
隨後張嘴喊了一聲:廢什麼話?你今天不給我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你覺得我會主動讓出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虔州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