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的臉色驟變,道:“你…你……說什麼!”
“吾乃大唐秦王郭業郭子儀!”
“你……你有什麼憑據?”
米吉從懷裡掏出了一張文書,遞到了他的面前,道:“瞎了你的狗眼,給我看仔細了。”
郭業坐船傾覆,落入大海,當然沒有任何能夠證明身份的印信。不過,他在萊州港遇到了張文幹,身份問題也就不成問題了。
別小瞧了這位張文幹,此人雖然名聲不顯,論級別也算是大唐數得着的高官了。
在郭業臨行之前。張文幹出了一份公文,證明了他的身份,要求沿途的館驛以禮接待。
郭業本身有錢,又嫌朝廷的館驛人多眼雜,這份文書基本上就是備而不用。沒想到,竟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其實,在郭業報上名號的時候,縣令已經信了七八成了。秦王郭業大難不死,從萊州港登陸的消息早已轟傳天下,他豈能不知?算算路程,這幾日整好應該到了零泉縣。
待見到了這個公文,對於郭業的身份就更是信了個十足十。
不過相信歸相信,今日之事又該如何收場?
他心中暗想,倒黴!真特麼的倒黴!本來以爲挺簡單的一件小事,怎麼把路過的秦王給牽扯進來了?
最關鍵的是,剛纔一時不慎,這活幹的忒糙了一點,就算瞎子也能看得出來,我有着枉法的心思?
這可咋辦?難道就這樣認栽?
不成!絕對不成!就這麼認輸的話,最少也得丟官罷職。我好不容易憑藉賄賂才得了這麼一個零泉縣令的職位,本錢還沒收回來呢,怎能輕言放棄?
秦王?秦王怎麼了?朝堂上現在誰不知道秦王地位尷尬?他沒有任何其他的職司,只是地位尊崇罷了,真較起真來,他既非吏部官員,又非巡茶御史,可管不到我。
再說了,我雖然問案的手段太過粗暴,但是薛大善人僞造的證據可稱天衣無縫!
如果我硬抗的話,別說是有名無權的秦王了,哪怕是之前權傾天下的秦國公,也拿我無可奈何吧?
仔細想想,我的贏面還真不小!而且,我贏了之後,可不是保住官職那麼簡單。
以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硬抗秦王,而且戰而勝之!那我的名聲豈不是馬上就要轟傳天下?
不畏權貴零泉縣,剛直不阿葉慕風!好,實在是太好了!說不定我還能借着這個名號,飛黃騰達呢!
敗了,不過是丟官罷職;勝了就可以一飛沖天。
這個買賣幹得過!
想到這裡,那縣令緊走幾步來到了郭業的面前,大禮參拜道:“下官零泉縣縣令葉慕風,參見秦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郭業面色陰沉似水,道:“起來吧。”
“謝千歲。”
葉慕風站起身來,吩咐人給郭業搬來了一張胡凳,然後也不歸坐,就在郭業的身旁站定。
他彎下腰來,小心翼翼地說道:“秦王千歲,剛纔這個案子,本官一時不察,險些鑄成大錯,您大人有大量,萬望原諒則個。”
郭業怒道:“一時不察?葉慕風,休要避重就輕,我看你分明是貪贓枉法!”
“秦王千歲您這話是從何說起?”葉慕風滿臉委屈之色,道:“我承認,剛纔斷案之時,把您當成了那雷書瑤的奸.夫,的確是我的過錯。但是,那只是下官能力不足,可扯不上什麼貪贓枉法。”
郭業冷笑道:“我的事暫且不提。那竹王印分明是雷書瑤之物,你沒細看,就說是什麼薛大善人的。這不是徇私枉法是什麼?”
“您別聽那姓雷的胡說。這哪是竹王印呀,分明是薛衆大人的祖傳之寶,名曰三節竹印。下官與薛大善人熟識,他曾把此物拿給本官玩賞。所以,我不用細看便知真僞,這可跟徇私枉法不搭界。”
“果真如此?你把那個銅印拿給本王。”
“是。”
郭業拿過來一看,上面並沒有寫任何字號,只是光禿禿地畫了一根三節的竹子,要說名字的話,叫“三節竹印”似乎比“竹王印”更加合適。
他微微皺眉,道:“雷小娘子,你說這是竹王印,葉縣令卻叫它三節竹印。本王也不知孰是孰非。你可知此物的來歷?”
雷書瑤眼中異彩連連,道:“您果真是秦王千歲?”
“當然。不過,你不要認爲與本王有些淵源,我就會徇私枉法關照於你。我問你什麼,你如實回答就好,本王一定會秉公斷案。”
“只要秦王能夠一碗水端平,小女子就心滿意足了。這竹王印的來歷倒也簡單,此乃僚人始祖竹王的大印。我雷家世代守護,傳至今日已有千年。”
“既然是竹王的大印,爲何上面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根三節的竹子?”
“傳聞竹王的母親在河中洗澡,偶然間一根三節巨竹到了她的兩腿之間。她聽到竹子裡有嬰兒的哭聲,就把巨竹帶回了家中剖開,得到一個男孩。這個男孩就是竹王。”
“所以,竹王就以三節竹爲祖,刻了這竹王印。”
“正是。”
郭業又對葉慕風道:“葉縣令,你說此印乃是三節竹印,可知它的來歷?”
“三節竹印的來歷我當然知道,薛大善人有一代先祖最愛畫竹,某日畫了一副三節竹的畫,非常滿意,就以此畫爲基,刻了這方銅印,傳至今日,也有一千多年了。”
從內心來講,郭業當然是相信雷書瑤的話,但是人家葉慕風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他只得道:“空口無憑,你們二人可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的話?”
雷書瑤搖了搖頭,道:“您到眉州、邛州、雅州等地,問任何一個僚人,他們皆可證明奴家此言非虛。但現在要奴家拿出證據,奴家卻是拿不出來。”
“葉縣令你呢?”
“本縣當然沒有問題,知道此物乃是葉大善人家傳之寶的人多了去了,您要證據,我可以隨時找出十七八個人證來。怎麼樣?要不要下官現在就去找人?”
“呃……這卻是不忙!”郭業道:“先不說這方銅印的事兒,咱們還是談談雷書瑤吧。”
葉慕風篤定地說道:“雷書瑤乃是薛大善人買的婢女,同樣證據確鑿。”
“這也有憑證?”
“那是自然。”葉慕風從几案上拿了一張文契出來,道:“秦國公請看,此乃當時買賣奴婢籤的文契。”
郭業仔細觀瞧,這份文契寫的倒是頗爲正規,事由,買賣雙方,保人,見證人應有盡有。
唯有摁手印的地方有些模糊不清,不過以那年頭的技術水平來說,這隻能算是有些瑕疵,要憑藉這個理由把整個文契推翻,就有些牽強了。
葉慕風道:“這上面的保人以及見證人盡皆見在,秦王千歲有疑慮的話,隨時可以招來縣衙作證。”
“這……這倒也不必。”人家葉慕風敢說,那肯定是有底氣的,郭業當然不會自找沒趣。
葉慕風微微一笑,道:“既然您沒有什麼疑慮的話,那是不是就說明,此案本官乃是秉公斷案,並無任何徇私枉法之舉?”
“呃……暫時確無證據證明葉縣令徇私枉法。”
“既然如此,還請秦國公在一旁做好,且看本官如何斷案!”
說完了這句話,葉慕風回到主位,把驚堂木一拍,嘿嘿冷笑道:“雷書瑤,我看今天還有誰能護得住你!事到如今,你還是從實招來。要是不老實的話,可就難免要受皮肉之苦。”
雷書瑤看向郭業道:“秦王千歲,奴家真的是冤枉的,真的不認識什麼薛大善人呀!”
事到如今,郭業也沒什麼好辦法,他無奈地說道:“可是人家證據確鑿,你卻毫無憑證,你讓本王如何爲你說話?”
“這……”雷書瑤一咬牙,道:“奴家願意與那薛大善人當面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