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參與執政?”房玄齡緊皺眉頭,道:“那意見不一致怎麼辦?你說東我說西,吵吵嚷嚷,到底該聽誰的?”
郭業道:“當然是投票解決。一人一票,童叟無欺。”
房玄齡想了一下,連連搖頭,道:“不行!還是不行!常言道,謀不可決於衆人。這麼多人商量,最終的結果只能是不溫不火,什麼事都幹不成。更何況……”
“怎樣?”
“人天生就有賢與不肖,怎麼能要求老夫和那些四五品的官員票數相同?他們處理國家大事,能有老夫經驗豐富?他們十個人捆一塊,能有老夫明斷?”
郭業道:“這些問題您都不用擔心。”
“爲什麼?”
“您所擔心的所有問題其實可以歸結爲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此理政影響到國家大局怎麼辦?其實這個問題根本不是問題,現如今我大唐威臨四夷,天下太平,爲政豈不正是要不溫不火嗎?”
“這……”
“還有最關鍵的,咱們的目的是什麼?爭取時間好海外建國呀。就算處理國事不當又怎麼樣?就算百官離心離德又怎麼樣?難不成您還想這個衙門千秋萬載的存在下去?”
房玄齡眼前一亮,道:“對呀,這個衙門不過是暫理國政而已,早晚要歸政於陛下。要的就是拖沓,要的就是不得人心。老夫剛纔真的想左了。”
“那關於郭某提的這個方案……”
“老夫完全贊同。”
……
……
當天晚上,郭業又被李良臣帶到了那個熟悉的大宅院內。一百多“忠臣義士”也全部到來。
老規矩,還是房玄齡主持會議。
此時的房老頭滿臉苦色,在他的面前擺了一尺白綾,一把短劍還有一杯酒。
這一看就是自殺的標準套裝,不用問,那杯酒肯定就是毒酒了。
人們見了這副場景,都面面相覷,大惑不解。
孔穎達咳嗽一聲,道:“房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您擺這三樣東西,準備給誰用上?莫非……我們中間出了叛徒?”
“嗨!什麼叛徒呀!”房玄齡道:“實不相瞞,這些東西都是給我自個兒準備的。待會,我有幾句話要跟大家交待。交待完之後……我就從這三樣東西里面選一樣,給自己用了!”
“房相,您這是何必呢?不錯,楚國被滅,屈原投了汨羅江,成爲千古佳話。現在然說陛下的行爲有些不大妥當,但咱們大唐怎麼離亡國還遠着吧?就算您效法屈原,恐怕也得不到什麼美名。”
房玄齡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我哪還顧得上什麼美名呀,只要不留下千古罵名就心滿意足了。實話跟您說吧,我要自盡,基本上與陛下無關。”
孔穎達更奇怪了,道:“那到底和什麼有關?”
“唉,怪我!都怪我呀!老夫一時疏忽,竟然鑄成了大錯。”
郭業道:“古人云,亡羊補牢猶未晚也。即便您犯了大錯,大傢伙這麼多人,羣策羣力,幫您補救不就行了嗎?您又何必自盡呢?”
“補不了!補不了啊!”房玄齡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道:“不僅補不了,而且這件事會把你們連累得抄家滅族。”
“不至於吧?”
“當然至於。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原來,房玄齡有一個叫李四強的年輕僕人。這個李四強很有眼色,辦事能力頗強,是房老頭的心腹。
就在昨天,房玄齡偶然間發現李四強與自己的小妾有染。這可把老頭子給氣壞了,當即命人狠狠地把他打了一頓。
說起來李四強也是個狠人,被打了之後圖謀報復,竟然把忠臣義士譜給偷走了。
說到這裡,房玄齡滿臉黯然失色,道:“不用問,他是把忠臣義士譜交給齊王了。等到齊王登基之後,在坐的有一位算一位,恐怕都沒什麼好下場。老夫錯信匪人,實在是罪孽深重,唯有一死以謝……”
說着話,他拿起短劍,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招呼!
“房相不可!”郭業趕緊把他攔住了,道:“您千萬別尋短見,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
“那照秦王的意思,老夫要等到什麼時候?難道非要等官兵來拿人我再自盡嗎?來不及怎麼辦?老夫寧死也不受小吏之辱!”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郭業道:“不錯,這份忠臣義士譜是流出去了,但事情是不是就無可挽回了呢?不見得吧!”
“挽回?再過兩天,齊王就要被策立爲太子了,怎麼挽回?”
郭業沒理房玄齡,而是往四下裡掃視一圈,道:“諸位,上一次聚會的時候,房相說的話大家還記得吧?齊王的陰謀,大概要分三步。其一,立陰妃爲後。其二,廢太子,立齊王。其三行刺陛下。”
“現在,第一步已經完成。第二步也完成得差不多了。恐怕立齊王爲太子之後不久,就是讓郭玉蘭行刺陛下。難道大家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陛下橫死嗎?”
房玄齡道:“但是現在陛下已經重新理政,即便大家真的兵諫也勝算不大呀。”
“爲國豈可惜身?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死算什麼?爲了陛下的安危,難道大傢伙就不該拼一把?再說了,即便不拼,等齊王登基,難道大家就能討得了好去?”
二人一唱一和,就把這件事的利弊講明瞭。
兵諫,可能失敗,抄家滅族。不兵諫,齊王上位之後秋後算賬,還是要抄家滅族。
這兩樣該怎麼選,就是傻子都知道呀。
更何況,兵諫是有大義的——爲了拯救李二陛下。而不兵諫,那就只能窩窩囊囊地被人以結黨營私的名義處死了。
於是乎,人們紛紛表示,要繼續原來的計劃,實行兵諫。
當然,還有一些老成持重之人閉口不言。
孔穎達想了一下,道:“秦王千歲,在下有個問題要問您。這個問題如果不解決好了,老夫絕不同意兵諫。”
“孔尚書有話請講。”
“兵諫如果失敗了那當然是萬事休提。但萬一成功了呢?您準備如何對待陛下?如果讓陛下退位爲太上皇,那孔某人絕不答應。我寧可一死,也不願留下一個亂臣賊子的名聲。”
郭業和房玄齡對視一眼,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他們知道,從現在開始,這次會議算是落入二人的掌握之中了。
當即郭業就把海外建國以及議會制度,詳細地解說了一遍。
最後他說道:”聖人云,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如果大家無法被陛下原諒,避居海外也是符合聖人教誨的。不知孔尚書以爲如何?“
“這……”孔穎達想了一下,道:“《史記》中曾記載,伊尹放太甲於桐宮。三年後,帝悔過自責,反善。於是伊尹還政於帝。帝太甲歸位後十分賢德,諸侯歸心。秦王欲行伊尹之故事乎?”
“呃……差不多吧。不過我有點膽小,陛下歸政之後,我可不敢留在大唐,只能是在海外建國。從這方面講,我可比伊尹差得遠了。”
孔穎達點頭道:“如此甚善!秦王欲效仿先賢,老夫不才,願附驥尾。”
最古板正直地孔穎達都爲兵諫的事找理論依據了,其他人那就更沒意見了。
於是乎,發動兵諫就成了在場所有人的共識。
當然了,這還不算完。兵諫可不是想發動就能發動的,以前大家有這個把握,是因爲有兩個人在關鍵位置上。
其一,爲尉遲恭,他是兵部尚書。其二,爲李績,他掌管着領軍衛府衙門。
有了他們,再加上其他人在軍中的影響力,發動兵諫十拿九穩,沒什麼難度。
但是現在,李績被勒令退休,尉遲恭更慘,被下了刑部大牢了。這種情況下再發動兵諫,不計算李二陛下露面的因素,成功的可能性不過是五成。
李二陛下真的要是登高一呼的話,那成功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往高了算,不過兩成。往低了算,恐怕一成都不到。
所以,到底應該如何兵諫,大夥還真是一籌莫展。
這裡面最知兵的人就得說是衛國公李靖了,他緊皺眉頭道:“出動大軍廝殺,實乃下下策。不僅勝算太小,即便勝了,長安也得被打成白地。實在可惜。”
郭業道:“那您的意思是……”
“有沒有辦法行玄武門故事?”
郭業搖了搖頭,道:“玄武門之變,陛下殺了建成元吉之後,高祖就只能傳位給他了。但是這次,大家把齊王李佑殺了也沒用呀。陛下那麼多皇子,傳誰不成?除非……”
“怎樣?”
“除非把陛下也一勺燴了,但這個主意大家肯定不會贊同。”
李靖道:“殺齊王沒用,更不能殺陛下。那麼……把陛下囚禁起來如何?”
“您這不是廢話嗎?大家要是有辦法把陛下囚禁起來,又何必要兵諫……咦,不對……”
話說到這,郭業忽然心中一動,道:“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
“這事恐怕還得着落在李大亮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