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集濤心聲不妙,額頭不禁佈滿了細微冷汗,擡手輕輕擦拭了一下,說道:回稟刺史大人,除了下官之外,府衙中還有馮功曹也事先知曉了薛昊夫婦夜裡乘船離開揚州之事。
郭業狐疑問道:馮功曹?可是府衙六司中,負責功曹房的那個姓馮的吏員?
陳集濤道:沒錯,此人姓馮,單名一個魁。乃是刺史府的老人了,在揚州刺史府任職功曹佐官應有十幾個年頭了。
郭業眉頭緊皺,奇怪道:他一個小小的七品功曹吏員,怎麼會知道如此機密之事?莫非是你之前說漏了嘴?
陳集濤又是狠狠跺了一下腳,嘆道:唉,也怪下官糊塗啊,之前因爲着急處理一份葛縣發來的公文,以致於無暇去渡口碼頭替薛昊夫婦張羅船隻,所以就委託了馮功曹替我尋覓船隻來着。這位姓黃的船老大,就是馮功曹替下官尋到的。後來,直到天黑之時,下官才護送薛昊夫婦來到了渡口碼頭,尋到黃老大的江船,目送着他們離開渡口碼頭。
郭業差不多瞭然於胸,原來是陳集濤公務繁忙,委託這位叫馮魁的功曹佐官替他張羅船隻。
那麼說來,馮魁也是提前知道消息之人,而且船老大是馮魁尋來的,保不齊馮魁與船老大早就相識。
旋即,他點頭說道:經你這麼一說,這位馮功曹的嫌疑很大啊。不排除他與船老大合謀殺害薛昊夫婦和三名夥計的可能性。
陳集濤一陣汗顏,低下頭來不敢再直視郭業的凜冽目光了。
倒是劉振軒着急提醒道:侯爺,如今姓黃的船老大逃之夭夭不知所蹤,生死也不知。目前只能找到那個姓馮的,纔會水落石出啊。不能再耽擱了,必須將馮功曹第一時間控制起來,從他嘴裡問出實情來纔是。不然他也逃了的話,那真是一樁無頭公案了。
郭業經劉振軒這麼一提醒,心中立馬警醒,一臉肅然地應道:振軒說的極是。振軒,馮魁的住處你知曉吧?
劉振軒點頭表示知道。
郭業立馬吩咐道:你留下兩百府兵在碼頭渡口位置,讓他們沿着江邊繼續搜尋船老大的蹤跡,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喏!
劉振軒立馬轉身衝一名府兵校尉喊道:吳校尉,你帶着兩百弟兄,沿着江邊繼續搜尋,凡有一丁點蛛絲馬跡便速來回報!
遵命!
霎時間,兩百府兵窸窸窣窣撤離郭業附近,再次朝着江邊開始仔細搜尋起來。
緊接着,郭業又道:振軒,你火速帶領剩下的弟兄趕往馮魁的住處,將這廝給我控制起來。如果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立即給本侯拿下他。切記,不能傷了他的性命,死人的口中是問不出東西來的。
劉振軒高呼一聲是,便振臂衝着剩下的府兵喊道:弟兄們,跟我走,奔徙前進!
唰唰唰唰~
劉振軒帶着剩餘將近兩百多府兵火速撤離,兩百餘人手指明火夜中行軍,隊伍蜿蜒如長蛇般涌動着,甚是壯觀。
此時原地僅剩部分衙役在維持着秩序,郭業衝那仵作說道:你且讓人將這五具屍體帶回衙門吧,好好再查驗一番,看看還能否找出一些有用的線索來。
仵作應了一聲是,便張羅起幾名雜役幫忙搬擡屍體上騾車,準備回城。
陳集濤有些羞憤難當地衝郭業低聲說道:刺史大人,如果這樁命案跟馮魁脫不了干係,那麼下官的罪過就大了。唉,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陳某對不住薛昊和玉茹姑娘啊!
郭業神情冷厲,眼帶煞氣,聽着陳集濤的這番話後卻沒有發火。
相反,他伸手搭在陳集濤的肩上,安撫道:明仁,此事不能完全怪你。你也不會料到馮魁心藏齷齪與殺機。呵呵,如果此事真與馮魁脫不了干係,那麼本官倒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是爲了什麼要置薛昊夫婦於死地?本官覺得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也許馮魁也只是牽線之人,頂多算作一顆棋子罷了。
陳集濤臉色驟變,再次將之前心中的那份揣測提出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說,要置薛昊夫婦於死地的另有其人?而且是隱於幕後的那家子人?對啊,也只有他纔會對薛昊夫婦恨之入骨。沒想到啊,沉寂了兩個月,平靜和消停了兩個月,終究還是冒頭了。
郭業擡手阻道:一切都有待抽絲剝繭,層層遞進,現在不是妄下判斷的時候。等見到了馮魁,問個究竟,你我便知到底誰是人誰是鬼了。
說着,他率先朝着停駐的馬車方向擡腳走去,邊走邊扭頭喊道:明仁,回城吧,隨我一起去會一會這位馮功曹吧!
下官遵命!
陳集濤趕了上去,與郭業一道鑽進了馬車之中,喝令馬伕趕車駛向了揚州城中
離城只有五里地,東門守城士卒今晚一宿沒得安生,被刺史大人還有折衝都尉府的人搞得來回開關着城門,一會兒進一會兒出的,真是一直沒得消停。
郭業和陳集濤乘着馬車駛進東門,徑直趕往功曹佐官馮魁的住處。
馮魁的住處位於北城的梧桐巷中,巷子往裡直走盡頭左手那戶人家便是,是一座普通的宅子。
此時的梧桐巷中早已被明火執仗的府兵圍堵的水泄不通,郭業在巷子口便與陳集濤下了馬車,徒步走了進去來到馮宅門口。
把守宅子門口的府兵一見刺史大人前來,剛要準備放行讓郭業進去,突然從宅子跑出來劉振軒。
劉振軒面色不安地來到郭業跟前,拱手焦聲報道:大人,事情不妙!
郭業心裡一沉,問道:又出狀況了?
陳集濤亦是一臉焦急地看着劉振軒,噗通噗通亂跳的心臟直接提到嗓子眼兒,恨聲催道:劉都尉,你痛快點說啊,真是急死個人哩。
劉振軒沒好氣地瞪了眼陳集濤,然後衝郭業低聲說道:大人恕罪,屬下來晚了一步。功曹佐官馮魁懸樑自盡,自縊於書房之中,斷氣多時了無生機。
什麼?馮魁也死了?
陳集濤被驚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色瞬間慘白,喃喃自語道:完了,這下真完了。馮魁一死,這世上再也無人可以爲我洗涮嫌疑了,唉,莫非天要亡我陳集濤不成?
郭業這時再也沒有心思理會陳集濤了,儘管他心中也被劉振軒的這個消息給震撼到了,但他還是強忍着心頭驚跳,急切問道:那馮宅的其他人呢?馮魁身爲七品功曹吏員,應該有家有業纔是吧?這麼一座宅子不應該只有他一人居住纔是。他的妻兒老小呢?
劉振軒搖了搖頭,疑惑道:這點也是卑職感到奇怪的地方,整個馮宅中居然只有馮魁一人。據卑職所知,馮魁在揚州有一妻室,還有一個八九歲大的兒子。而且他的府中至少有三名僕役和丫鬟。可卑職將整個馮宅翻了個底朝天,居然連個鬼影都沒見到。
郭業反覆詢問道:你是說,馮魁懸樑自盡,而他的家人乃至下人都莫名其妙地人間蒸發,不知所蹤?
劉振軒點頭應道:恩呢,就是這個情況。真是奇了怪了,活見鬼了吧?
都尉大人,都尉大人!
突然,從宅子裡頭又踉踉蹌蹌跑出一名府兵,右臂高高舉起,慌亂嚷嚷道:都尉大人,屬下等人在給馮功曹收斂屍體之時,從他衣袖中掉出一封書信來,應該是馮功曹臨死前的遺書!
馮魁的親筆遺書?
劉振軒和郭業臉色紛紛鉅變,就連跌坐在地上的陳集濤都止住了哭天喊地抹淚聲兒,紛紛望向那府兵手中的那封書信。
郭業伸出右手,衝那府兵招手命令道:快,速速呈上來讓本官過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