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雷書瑤說的是真是假,郭業對她可沒什麼情義。
事實上,除了公事之外,郭業根本就不想跟雷書瑤有什麼瓜葛。至於雷書瑤對自己有什麼情義,他更是完全沒感覺到。
這個女子除了長得不錯以外,簡直處處不討郭業的喜歡,比如恩將仇報,比如趨炎附勢,比如謊話連篇……等等。
說白了,在郭業的觀念之中,二人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雷書瑤現在都要死了,他總不能表現得無動於衷,那也太沒良心了。
不管怎麼說,從現在的恩怨來看,是雷書瑤幫了他的大忙。而雷書瑤報仇的要求,他卻是無法答應。
換言之,他欠人家的。
郭業道:“能得雷小娘子的垂青,郭某人真是榮幸之至。”
“別……別說那些客套話,我是問你信不信?”
“呃……我信!”郭業昧着良心說道。
雷書瑤失望地搖了搖頭,道:“能看得出來,你不信。”
“呃……這個……”
“不用爲難……”雷書瑤伸手,摸了摸郭業的臉頰,道:“這不怪你,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要不是我一見面我就想利用你,要不是我曾經背叛你,你怎麼會不喜歡我?”
說到這裡,兩行清淚順着她的腮邊滑下,道:“可是,我也是有苦衷的。父母被殺,仇人卻有着滔天的權勢和力量。爲了報仇,我一個弱女子能怎麼辦?”
郭業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這不怪你。怪只怪……”
接下來的話郭業說不出來了,怪誰呢?當然要怪楊盛!是他把雷書瑤的父母害死了。
如果自己充滿正義感的話,就應該幫雷書瑤報仇。哪怕不從正義感的角度出發,楊盛也是犯了國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一個小小的僚人頭領?還是該斬了楊盛爲雷書瑤報仇。
但是,儘管這個道理是如此清晰,自己卻還是無能爲力。
僚人和朝廷之間的隔閡太深了,郭業宣稱楊盛殺了人所以要治他的罪,誰信?會不會引發僚人對朝廷的不滿?
還有,楊盛可不是一般人,手底下那是有軍隊的。真要殺楊盛,就得先過他手中軍隊這一關。軍隊裡面的人,都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朋友。
真要殺起來,最開始的是非對錯哪有那麼重要?最終的結果,肯定是僚漢雙方結下了解不開的冤仇。
爲了“大局”計,自己對楊盛還真是無能爲力。
想到這裡,一股無力感涌上了郭業的心頭,他說道:“對不起,我……”
“不用說對不起。”雷書瑤捂住了郭業的嘴,道:“我知道你的難處,也不想讓你爲難。我曾經想過,怎樣才能讓你幫我報仇,最後的結論卻是,只有大唐和僚人撕破了臉,殺個屍山血海。”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自從你決定招降僚人,書瑤就知道報仇無望了。此事不能怪你偏袒楊盛,不能怪我不盡力爲父報仇。怪只怪這個可惡的世道,怪只怪書瑤無能,我雷家的勢力太弱。”
“所以你就決定自盡?”
“不完全是。雖然不能爲父報仇,但我還是捨不得去死,因爲……我活着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喜歡上我。所以,儘管知道報仇無望,我還是盡心盡力地幫你平叛。直到今天……”
“你是說楊青青?”
“正是。爲了大局爲了朝廷,你一定會娶她的,對嗎?楊青青長得漂亮又對你充滿了崇敬。更難得的,是她有一個有權有勢的好哥哥,我憑什麼和她爭?自從聽到這個消息開始,我就覺得生無可戀了。”
說到這裡,雷書瑤的眼神逐漸黯淡下去,她輕輕地說道:“死了好,死了好,書瑤活得好累,不想再這麼累下去了。死亡就是唯一的解脫。”
郭業心裡一酸,虎目垂淚,道:“你……你這輩子受了不少委屈……”
“哭……哭什麼?”雷書瑤忽然展顏一笑道:“被我騙到了吧?哈哈!我剛纔跟你說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騙你的。呵呵……你真的……好傻!”
“你……”郭業剛要發作,卻發現懷中佳人已經閉上了雙眼。再伸手往她的鼻孔下一摸,卻發覺已經沒有了呼吸。
雷書瑤死了,帶着種種謎團死了。
郭業也不知道她最後說的那句話是真心話,還是她爲了不讓自己太過傷心說了最後一次謊?甚至說……她是以死亡逼着自己爲她的父母報仇?
郭業猜不透,想不明白,只感覺心中陣陣煩悶,卻又無處發泄。
……
……
“什麼?您要我回絕楊盛的要求?”李義府一臉地不可置信。
郭業淡淡地說道:“有何不可?雷書瑤已死,楊家總不會擔心我爲雷家報仇了吧?那這場婚姻還有何意義?”
“可是……這事對您只有好處沒害處呀?只是多了一個美貌的小妾而已。您又是何樂而不爲?”
“那你就別管了。”
“可楊盛問起來我該怎麼回答?”
“你就說我家有悍妻,不敢納妾!”
李義府苦着臉道:“您說這話誰信呀?誰不知道秦王最爲好色,府裡邊集中了各國佳麗。”
“呃……那你就說……就說……”一時之間,郭業還真是找不出來什麼藉口。
李義府察言觀色道:“大哥,您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郭業往四下裡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我想暗中殺了楊盛!先殺哥哥,再娶妹妹,這種沒品的事我還真幹不出來。只能謝絕這門婚事了。”
出乎郭業預料的是,李義府聞聽此言,絲毫不感到驚奇,他說道:“殺楊盛?理應如此。小弟覺得,人人皆可赦免。唯獨這個楊盛可留不得。”
“哦?你爲什麼這麼認爲?”
“因爲此人野心太大,不是屈居人下的主。您現在赦免了他,早晚他還會起兵作亂。咱們這叫先下手爲強。”
“這是什麼歪理?照你這麼說我連盧天佑都得殺了?”
“不不,盧天佑和他不同。盧天佑那個大元帥是被人逼着當的。楊盛的僚王卻是他自立的。不可同日而語。說白了,盧天佑本身胸無大志,只是乘勢而起而已,楊盛卻是一代梟雄,不可不除。”
郭業道:“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那這事我就交給你了。這場婚事要回絕,勸降的事也要成功。”
“得令!”
李義府領命,再次去見楊盛。他先是通報了雷書瑤的死訊,然後說道:“不好意思,關於令妹的婚事,恐怕只能作罷了。”
“爲什麼?”
“唉,也怪我當時沒打聽清楚。咱們大唐的國師李淳風曾經給秦王算了一卦,說他三十歲以後,就能再納妾了。否則,不是秦王死,就是那個小妾亡。”
“還有這種事?這也太奇怪了。”
“誰說不是呢,秦王剛開始也不大相信。這不前些日子,還把你們僚人的聖女雷書瑤收入房中了嗎?可是沒過幾天,這個雷書瑤就暴病而亡了。就是這麼邪乎,由不得人不信呀!”
“這可不好辦了。”楊盛緊皺眉頭。
“怎麼不好辦?”
“我已經把秦王和青青的婚事公告天下了。現在反悔,讓青青可怎麼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