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幾天時間剛子拜訪完了親戚,還邀請了一些同學朋友來家聚會。有的同學說剛子變了,原來多活潑的一個人,現在寡言少語。其實,剛子心裡明白,自己是越來越成熟穩重了,他還有一個深刻的體會是和他們一時找不到共同語言。剛子雖然初中未畢業,但是經過部隊的培養,拿到了中專文憑,在各大報刊發表了不少作品,還申報大專高自考。這些剛子不願和他們提及,怕他們以爲“吹牛皮”。剛子想等自己在新聞方面真的有所建樹時,自然而然他們就會看清楚的。
應該說此時剛子最想見的是父親,他的父親在監獄已經度過了一年多時間。監獄裡規定每月對外開放一次,平時不允許接見。爲了等這一天來臨,剛子不知想了多少次。那天剛子特意穿上軍裝,戴上大檐帽去見父親,他想讓老人家看看兒子轉了士官,留在了部隊有出息了。辦探監手續相當繁瑣,剛子親戚一共去了六個,結果只允許進四個人。
人生最大的悲劇末過於失去自由,人生最大的痛苦末過於失去親人和朋友。監獄的大門卡的一聲打開,頓時讓人毛骨悚然。進入大門八個大字映入眼簾,“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擡頭望着高高的圍牆,不僅讓剛子想起了遲志強演唱的《鐵窗淚》,“鐵窗啊鐵門啊鐵鎖鏈,手扶着鐵窗我望外邊,外邊地生活是多麼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園?條條鎖鏈鎖住了我,朋友啊聽我唱支歌,歌聲有悔也有恨啊!伴隨着歌聲一起飛……”
在接待室雖然只等待了半個小時,但是剛子感覺是如此的漫長。透過玻璃看到父親的身影剛子百感交集,眼淚一直在打轉,始終沒有落下來。剛子知道父親已經爲此感到內疚了,他不想讓父親更加傷感。父子倆人目不轉睛的看着對方,各自眼睛流露出思念之情,以及父親對孩子的愧疚感。隔着厚厚的一層玻璃,剛子和父親通了話。父親反覆責怪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剛子安慰着父親家裡的事有他在,讓父親不用擔心並鼓勵父親好好參加學習爭取減刑,早日全家團圓。接見時間僅有四十分鐘,剛子簡單的說了一下自己的現狀,父親聽後很欣慰。父親同樣給剛子講了監獄的事,說自己過得很好讓他安心工作。剛子只是一個勁地點頭,
他何嘗不知道監獄的艱苦生活呢?
監獄是個很特殊的地方,同時也是個很能鍛鍊人的場所。沒有吃沒有睡,這僅僅只是一個方面。裡面的犯人犯什麼罪的都有,以及再次入獄的等等。
監獄夏令時是每天五點起牀,冬令時則六點起牀。起牀後必須先疊好被子,像部隊裡一樣。然後坐在凳子上等待幹警來“開封”,也就是開監室的門。然後是每一個監室的人出去洗漱,上廁所,再回到監室吃早飯。這所有的事情必須在一個小時之內完成。一小時以後就是全體排隊出工了。
監獄裡的犯人乾的活很雜,有手工活,也有機器活。手工活大部分是打毛衣、釘釦子、繡花、做紙袋、折信封之類的,機器活就是踩縫紉機了。做手工的時候基本都是在監室裡,十二個人一間,六張上下兩層的鐵牀分擺兩邊,每人一張凳子放在牀前,除此之外中間只剩下很窄的一條通道。在監室幹活是很苦的,房間小,又沒有桌子,所有做好沒做好的活只能放在牀上,睡下鋪的人牀上總是堆滿了東西。中餐晚餐的時間只有三十分鐘,每個監室有一個室長,到了開飯時間,首先由室長到走廊去把十二個人的飯菜打進來,都是用鉛桶裝的,然後再分給每個人。沒有桌子,只能在牀上吃,不許用筷子,只能用調羹。愛乾淨的人會在牀上鋪張報紙,大部分人不講究這些,因爲指標太重,活幹不完晚上沒得覺睡,連吃飯都覺得是浪費時間,每一口飯都是囫圇吞下去的,一放下飯碗立馬乾活。
監獄的伙食每頓是一個菜,星期天會加一個菜,一般都是素菜裡面加點肉絲,如果是大白菜之類的全素菜,還會有一個湯,也就是西紅柿或是青菜加點蛋花。如果犯人的處遇達到了A級的就可以在每個星期六吃A級菜,B級的則是兩個星期一次。犯人吃飯是不要錢的,可這個A、B級菜卻是要錢的。所以有很多勞役做的很好,表現特突出的A、B級犯人因爲家裡窮大帳上沒錢而白白浪費了“配額”。
每個監獄裡都有一個小超市,犯人每月去一次買東西。超市裡的東西都相當貴,而且很多假冒僞劣產品。犯人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只此一家,沒有分店。食品泡麪巨多,也有一些真空食品
,因爲太貴,部分人只能買五十、六十元,一包真空包裝的東西就要十幾塊甚至二十幾塊。犯人去超市每月必買的食品是泡麪、榨菜、火腿腸,因爲監獄只有三頓飯,而且晚飯時間是五點,幹活又晚。現金在監獄是不流通的。每個犯人入監時都會有一張大帳卡,從看守所轉到監獄來時有現金的全部打到這張卡上,家裡人每月來接見時送的錢也打到這張卡上。
去超市每人能買多少東西是由各自的處遇來決定的。日常用品是不限制金額的,只有食品有限制。A級的可以買一百元,B級買八十元,C級買六十元,D級和E級買五十元。每月一次的接見,探監者也是按照同樣的規定給探望的對象買食品。所以如果是A級,並且每個月都有人來接見的話,那他就可以有二百元的食品了。
犯人現在也有津貼,從零五年開始有的監獄已經實行了計件工資,對於犯人來說,個人完成的產量全部換算成勞動分數,做的越多,分數越高。每月由主管幹警根據你平時的生活表現和勞役情況給每個犯人打分,三個月評一次“處遇級別”,監獄裡的犯人分五個處遇:A級、B級、C級、D級、E級。三個月的分數達到三十分或以上的就可以享受A級處遇,二十五至三十分(不含三十分)的則是B級,依次類推。
分數就是犯人的生命,在裡面所承受的一切勞累、痛苦、委屈、侮辱在一個高分兒面前都會被他們認爲是值得的。因爲到年終的時候,只有拿滿120分的犯人才有資格被上報法院減刑。在那樣的日子裡最渴望期盼的就是自由,只要有一條小小的路能讓他們早一天擁抱自由,即使是累死苦死也不會有人說不願意的。爲了這早一天,他們把自己變成了機器,爲了這早一天,他們可以放棄做人的尊嚴,一切就是爲了早一天見到自己的親人,早一天呼吸自由的空氣。
四個人輪流和父親說了話,四十分鐘一到就帶走了。經過獄警一番檢查,剛子從窗口把母親準備的衣物遞給了父親。本來在裡面裹了四盒香菸,只讓帶進了兩盒。臨走前幾個人還往剛子父親記賬卡里存了一千多塊錢。剛子含着淚揮手和父親告別,一直目送父親跨過一個又一個鐵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