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一拍兩散(1)
38.一拍兩散(1)
沒有誰不希望自己被欣賞,女人更是如此……
屋裡的氣氛沉悶得令人窒息。
牆上的石英鐘在固執地旋轉,沒有停頓,但也沒有方向。也許,沒有方向就是一種方向。時光在悄悄地流逝着,生活裡許多夢寐、許多實實在在的追求又有多少意義呢?生命也許真的只是一個過程。
隔着茶几,劉子翔與曾萍開始了漫長而難堪的對話。事隔一個多星期,這是倆人第一次見面。
一個妻子的背叛,對於男人的打擊是顛覆『性』的,有如摧枯拉朽。曾萍紅杏出牆,使劉子翔從容的內心經歷了一次狂風暴雨般的衝擊。這種衝擊無情地摧殘他的自尊和自信,幾乎使他驕傲的內心世界崩潰。沒有誰能夠容忍身邊的人背叛自己,不管是怎樣的背叛,不管背叛的程度有多深。一直以來,他都盡力去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可在這日新月異的城市生活中,他仍然沒跟上鼓點。
也許就像人們常說的:不是我們變得太慢,而是這個世界變得太快。
隔了良久,劉子翔終於嘶啞、生澀地說:“我們,離婚吧!”聽他這輕輕地一說,曾萍不禁黯然神傷。她期待劉子翔雨橫風狂地責罵和尋根刨底地盤問,甚至歇斯底里地將自己揍一頓。這樣一來,自己心裡也許會有一丁點兒平衡。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就像夢,像一個遙遠而『迷』離的夢。她也弄不明白究竟是出於對單調生活的不滿還是對劉子翔的不滿,不知不覺地走進了王偉的殷勤和關切中。沒有誰不希望自己被欣賞,女人更是如此。儘管那個男人自那天晚上就沒有再『露』面,手機也撥不通,彷彿人間蒸發一樣。
“好吧。”曾萍滿懷內疚地看着劉子翔消瘦而陰鬱的臉。她很清楚,在經過數日的沉寂後,他的這個決定已無法更改了。自己已無可挽回地失去了一個曾經是那樣愛着、疼着自己的男人,儘管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離婚的條件很簡單,劉子翔帶着女兒離開。辦理了離婚手續,劉子翔將自己和女兒的東西收拾在幾個大紙箱裡,叫了一輛小卡,抱着女兒,一車拖到舅舅家。
舅舅、舅媽殷切而無語地接待了劉子翔父女倆。
待收拾好房間,劉子翔歉然道:“舅舅,給你添麻煩了。”舅舅擺手:“怎麼跟舅舅說這話?我跟你舅媽反正沒什麼事,有你們住這兒,熱鬧,唉!”抱起小云蕾,“蕾蕾,以後跟舅爺學吹長笛,好不好啊?”“好哇!”小云蕾高興地親了舅爺一下,“我學會了,就吹給媽媽聽。爸爸,媽媽出差要去很久嗎?”劉子翔對舅舅苦笑:“我跟她說,她媽媽出差去了,讓她跟舅爺爺、舅『奶』『奶』一塊兒住。大人不要緊,我就怕委屈了孩子。”舅媽眼睛一紅,過來抱起小云蕾:“蕾蕾,乖,想吃什麼?舅『奶』『奶』帶你買去。”小云蕾瞅着爸爸,看劉子翔點了點頭,才道:“我想吃草莓冰淇淋。”“好,草莓冰淇淋,舅『奶』『奶』帶你去買。”她抱着小云蕾出門去了。
“你有什麼打算?”舅舅問道。
“這事,我還沒跟家裡說,我想過一段時間再告訴他們。蕾蕾就麻煩舅舅你們先帶一下,等我安定下來,再把她帶走。”“蕾蕾放在這裡,你就別『操』心了。我跟你舅媽膝下無子,年紀也大了,身邊有個孩子,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哩!我吹了一輩子長笛,也沒怎麼風光過。到老了能夠有機會教教外甥孫女,是我之大幸。蕾蕾就放心地交給我吧,你自己把工作幹好,把自己照顧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也不必太過自責。這人一輩子,不是什麼都可以掌握在手上的,許多事只能隨心,千萬別自己看不起自己。”雖然劉子翔沒有說爲什麼離婚,但憑自己對這個骨子裡傲氣的外甥的瞭解,不是迫不得已,他不會選擇這樣的結局。埋葬一樁婚姻對於很多人來說,確實是無奈的。
舅媽帶着小云蕾回來了,忙着張羅中飯去了。小云蕾興奮地跑到劉子翔跟前,踮起腳舉着吃了一半的冰淇淋塞到他嘴邊:“爸爸,你嚐嚐,好甜好甜的。”劉子翔看着女兒還沾着白乎乎的冰淇淋的小嘴,親了親女兒紅撲撲的小臉蛋,心頭一酸。放開小云蕾,劉子翔從兜裡掏出幾張百元鈔票遞給舅舅。
“這是幹什麼?”“就當是雲蕾的生活費吧!”“拉倒吧!就你那點工資,留着自己花吧!舅舅我的退休工資不說,光教這些個學生,每月的收入就是你好幾倍。唉,有時我想,你在那小車站折騰來折騰去,究竟圖個什麼?貪嘛,不是你的『性』格,不貪,就那麼一點工資!”舅舅搖晃着頭。“蕾蕾在我這兒,她的衣食住行,包括學費,一切都不要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還籠罩在家庭破裂陰影裡的劉子翔,被這洋溢着的親情深深觸動,只覺眼裡酸酸的……
“職工之家”完善好了,買了大量的書,配備了兩臺電腦。劉子翔覺得要在裡面留下自己的墨寶,便寫了個“樂在其中”的條幅,掛在醒目的地方。他感覺自己的定力大不如從前,寫下的『毛』筆字有氣無力、毫無鋒芒。他心浮氣躁地一連寫了七八張紙,都不滿意,撕了,扔在宿舍的牆角。
雷宇貴敲門進來,道:“劉站長,段多經公司有幾個人要來。”“嗯,通知食堂多準備些菜。”車站業務量大、涉及面廣,機關各部門下來檢查的多,來來往往一餐飯總得招待,要害部門還需要特別款待,但這筆開支不菲。車站食堂成爲工會的先進典型後,名聲在外。劉子翔索『性』把下來的領導、幹部都領進食堂,美其名曰:體驗小站生活。既招待了他們,又節約了一大筆費用,皆大歡喜。
“還有,任書記讓我轉告你,段辦主任馬上就到,組織車站對王大革進行考評。”“什麼?這事我怎麼不知道?”劉子翔扔了筆,奇怪地問。
“我也不清楚。”段辦主任帶人來車站,向劉子翔說明來意。劉子翔感到不可思議:“爲什麼是王大革,不是奕輝?”“這是段里根據你們車站的推薦決定的。當然,這只是考察、瞭解一下,最後定奪還要經過段領導討論、研究。”段辦主任避重就輕。
“車站推薦?我怎麼不知道?這個事,車站要重新推薦。”劉子翔很窩火,這事看來是任傑候在搗鬼,“我不明白,放着一個優秀的、現成的本科大學生不用,去矮子裡選高子,這說明什麼呢?”“這是領導決定的,我們只是來執行程序。這次選拔有幾個硬『性』要求,其中之一就是必須是黨員,當然包括預備黨員。從各方面來看,只有王大革符合條件。”段辦主任解釋道。
“量體裁衣嗎?”劉子翔當然明白其中的奧妙。要想把一件東西給誰,首先就要制訂好非他莫屬的框框,自然顯得名正言順,以避免口舌。這也使他真切地地感受到任傑候的老謀深算、棋高一着,“不行,這個推薦我不清楚,作爲一站之長,這麼嚴肅的工作我竟然不知道,你們覺得,這正常嗎?”段辦主任與任傑候對視一眼,不置可否。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追求是人生的動力。王大革在任傑候的指點下,經過一系列請客送禮的積極努力後,終於迎來了人生中一道耀眼的曙光。可惜這道曙光被劉子翔弄得七零八落。劉子翔堅決不認可王大革的提名,並向朱段長表明了立場和看法。於是,王大革的副站長提拔考察被擱下了。
“下面報上來的考察提名,連車站站長都不知道,很不正常嘛!”在段委會上,朱段長尖銳地指出,“我想知道,我們的組織程序出了什麼問題?是哪個環節,是什麼人在『操』縱?什麼『亂』七八糟的,不行,推倒重來!”之後,他提出公開招聘,透明選拔,沒有誰提出異議。公開招聘本來就是一種順應民意、提拔賢能的好辦法,但終於不能蔚然成風。許多事情就是這樣微妙,對的東西沒有誰說錯,只是有意無意地避開,使對的東西徒有其表。
完了,朱段長又提出,主管後勤的彭副段長下個月到年齡按規定退居二線,段委會討論推薦三個合適人選報局組織部門考察、審批。
“人選既要年輕,又要有一定的工作經驗和相當的工作能力。你們都是這裡的老領導了,對下面的人員瞭如指掌,大家認真琢磨一下。”朱段長瞟了劉文初一眼。
這件事早就憋在大家心裡,而且私下的活動已非一時了。但是,大家都故作突然,裝模作樣地沉『吟』、斟酌,陸續提了幾個人選。劉文初借時機提名劉子翔,但多數人持有異議。對此,朱段長並不感到吃驚。劉子翔這傢伙太過生猛,當一個手下就如此難以駕馭,提上來那還了得?珍愛位置,遠離猛人!